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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师叔欲何为
子琴走过来,将灯悬挂在手边的竹阑上,随后傍着左宁坐下,笑吟吟看她。
左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到了嘴边的问话也缩回去,摸了摸脸问,“是……蹭到脏的了么?”
子琴摇摇头,将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覆盖在自己的掌心中,柔声道,“以前虽然欢喜你,但你总是远远的,不知不觉之间便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愿也胆怯,想与你说些什么也不敢,只消得在背后偷偷地看你。指望你能回一次头,哪怕只有一次,眼里看到了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左宁低下头去,耐心地听他说。
子琴伸手拂她额前的碎发,接着说,“头一回遇到你,是在后山的池子里。彼时我正在褪除魔性,心地尚还凶狠,没想到你竟不怕,还对我指手画脚——除了师尊,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左宁张了张口,她当时的动机也不见得就很纯良,子琴这么讲,倒让她害了臊。
子琴摇摇头,继续说,“之后说要跟着你们一起离开,确实是意气用事,只是很讨厌长安,反正师尊也不在玄因观,师公更是在闭关了,我正好能借机离开。但或许……我私是想要跟你在一起的,做什么也好,跟着你我就舒心。”
左宁对上他的眼,看他又启开嘴巴,道:“再后来,与你相处久了,更是分不开,可我这惹人厌的性子却总也不改,不敢跟你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在你面前多笑一笑,以至于让饕餮伤了你的心。这些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左宁。倘若我诉衷情诉得早一些,左宁也不会因为饕餮伤心这么久。望左宁能原谅我。”
左宁有点惊讶,她喜欢上别人,这家伙居然也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知该说他是责任心过重呢还是犯二?
“不是的,我喜欢上银鱼这个……这个纯粹是……一时冲动!倒是我迟钝了,一直以为你在身后不会离开才疏忽了你的感受,是我的错。”她及时开口堵住了子琴的话,看他又有要辩解的趋势,忙道,“去后山看看吧!”
子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按捺下来,温柔地点了点头,“去后山看一看也好。”
月色将将正好,从后山有条小路,蜿蜒向上,可以到达一个小山尖。
这里有个小亭,周边种满了桃树,亭叫芳菲亭,林叫芳菲林。
传闻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一位圣人为感激芳菲的功德而为他造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
左宁被子琴拉到一处空旷,坐在芳菲亭的侧边,他半身斜倚着亭柱,表情闲暇,从树叶间的空隙漏下了点点星辉,印在他的脸上,自冰霜中透出一阵温和,让她看得着迷。
冰凉如水的夜里,两人十指相扣。
以前被美色蒙蔽的眼,此刻才真真正正看到了身后的人。
他论不上绝色,也不是刚硬的帅,大众脸一样容易被人忽略,眼不大,是内双,眉毛不挺,但很英气,唇线拉得很薄,据说这样的人薄情。
却是这样一张薄情的脸,在她身后隐忍地站到现在,连句“喜欢”也不敢说,说了就要脸红。
脸红的时候他会悄然地低下去,静静地将睫毛压下,眼神覆盖在地面上,拘谨地笑。
笑的时候他不露出牙齿,眉毛也不弯,仅仅眼角露出一丝甜美。
就连提着剑的时候,他也是像个大家闺秀般去举手投足,对待他人都很客气,人敬一尺,他敬一丈。
她自以为从来没去注意他,却在不经意间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住了,刻在心里,时刻辗转。
不是不喜欢,只是他太过含蓄,银鱼又太过耀目,因此她看不通透自己的情感。
子琴方才说的话还在左宁耳边绕着,一时是“指望你能回一次头”一时又是“做什么也好,跟着你我就舒心”,想得她心花怒放,禁不住笑出声来,不能再让他表白下去了,她要慢慢听他讲。
子琴听到笑声,也动了动嘴角,手指紧了紧,探头过去。
正迎上左宁也转过头来看他的动静。
唇间磕过的声音悄而微,牙齿贴着嘴唇碰撞到一块儿。
子琴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个满堂彩,左宁呆了一呆,紧跟着也红上了脸。
她不是没接过吻的纯情姑娘。但是对方却着实是个没接过吻的正直少年,对方恰到好处的羞涩让她也扭捏起来。
“子琴?”
“左宁……”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呼唤了一下,紧接着便有笑声噗哧噗哧地漏出来。
子琴脸上的红晕未褪,低着头浅笑,半天才道,“左宁……唐突了。”
他没有掩饰他的行为,也不是装纯良地去说“不是故意的”,只说“唐突了”,仿若吻她是他理所当然的做法。
左宁预计他会百般辩解,羞得话也说不出,不想他这样磊落,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娇羞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这般情况下,心跳都稳不下来,索性各自看各自的景致。
十指依然相扣,愈扣愈紧,不会分离。
到了月中天,左宁早被调得纹丝密扣的生物钟迫使她困倦到靠着桃树就睡上了。
梦中有颠簸的感觉。
左宁梦见自己骑在一匹小马上,奔驰在……练马场,小马跑得很欢,她颠得很累,抓着马缰吓得魂不附体,生怕摔个狗吃屎,突然小马蹶起来长嘶一声——
左宁猛地醒转,首先就看到了子琴肩膀上的口水印。
他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环着她,因为背负而向前滑去的长发在空中来回荡。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又好笑又好气地拍了拍子琴。
子琴柔声问:“醒了?还没到,可以再眯一会儿。”
左宁拧住他的耳朵,“你在想什么啊,我睡着了就睡着了呗,早上看到我们睡在一块儿不是很浪漫嘛!非得背回来!”
子琴低声笑了笑,“冬季冷,我怕你一觉醒来冻伤了。左宁……是……是想睡在一块儿吗?”
左宁噎住,忙羞涩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是……诶呀!你这个大笨蛋!”她把脸埋到子琴脖子里,一个劲地蹭,“你故意的啊!一点也不单纯!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子琴笑而不答,“快到了,准备下来吧。”
左宁应了一声,从他背上滑下来。
着地时趔趄了一下,被子琴一把拉住,他笑道,“大人看到,又该笑了。”
左宁朝他吐了吐舌头,“大人看到你这样,才要笑得吐口水呢!”
两人站着面对面看了一会儿。
左宁开口问道:“你师叔……他的眼睛是什么时候被妖风刮的?他……长得什么模样?”
刚巧一阵风刮过,树叶摩挲的沙沙声盖过了左宁的声音。
子琴显然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有些疑惑地按着耳边的鬓发反问:“你说什么?风声太大……”
左宁问得本来就有些不确定,看他没有听到,又吐出经典台词,一时失去兴趣,不想再问了。
子琴看她摇头,以为她耍小性子,便伸手抱住她,想了两句甜言蜜语要给她听。
左宁看着他,“你当初为什么想要离开玄因观?”
子琴的手渐渐松开,脸色暗沉下来,扭过头不想说。
“因为……你的魔性?”左宁一语中的,毫不留情。
子琴点了点头,“魔性很难控制,免不了要伤了他人,玄因观算是正直之地,我一个魔,留在这里,还恐误伤百姓,何况……师尊不在,没人能克制我的魔性。”
左宁掰过他的脸,一字一句说,“我身上有雷咒,你身上有魔性,以后我来克制你。”
子琴笑出声来,排列整齐的牙难得地露出真面目,“好,听君一席话……”
“自挂东南枝。”左宁接上,打了个寒战。
快进门的时候,子琴执着灯转过身来,问她,“明天有闲心么?去长安街市上走一走,上次送你的衣服已经旧了。”
“好。”左宁反身回答,掩上门,从门缝里窥探他走远又扭头,提着灯笼奔到门前。
门呼啦一下被扯开,子琴带着好笑的表情看着偷窥被抓住的左宁,趁其不备俯身啄了一口。
左宁立时勾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吻回去。
子琴的灯笼跌到地上,双手撑着门框,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左宁松开爪子,才一板一眼地怒道:“好不要脸的娘子。”
话音未落,脸已经红起来,他迅疾地捡起烧到一半的灯笼,捂着脸冲夜色狂奔起来。
左宁笑眯眯地去关门,却在眼角瞥到一抹衣角从客房边闪过。这个质地,让人感觉非常熟悉,银白色的布料,暗青色的底子,只是片小角,却还能看到隐约可见的踏了的暗青色边纹。之前有人穿过这身行头,分明是赤瞳?他何以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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