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是刑警桑

　　“程琉璃同志，现在请把你的警官证，枪械和管制工具，全部上交。”
　　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督察，琉璃漠然地把东西放在桌上，“可以了吗？”
　　“程琉璃同志，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将被解除刑侦支队第九大队队长一职，在此期间，你的人身自由也要受到督察机构管制，你有异议吗？”
　　“什么意思？！我们队长不是犯人！”楚浩泽瞪着眼睛就要冲上去，被琉璃一把拦住，她淡淡一笑，说道：“没有。”
　　“好，程琉璃同志，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慢着！”聂明远突然站了起来，咬咬牙，“请稍等一下，你门突然把我们队长带走，有些事情还没有来得及交代，虽然支队长告诉我暂行代理队长一职，但是有些事情我要请示队长才可以，能不能再给我两分钟时间？还有，请不要对我们队长使用手铐。”他眼圈一红，“我们是刑警，不是嫌疑犯！”
　　听了这话，市警务督察队的陈队长和同来的下属小汪都沉默了，他们也是警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战友出事。其实说心里话，在他们眼中，程琉璃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但是上面指示一定要调查清楚，那他们只能听命行事，他们自己都替这位女队长觉得冤枉。
　　“好吧，”陈队长转过头，“两分钟。”
　　“多谢！”老聂一把拉过琉璃，快步走到暗处，低声说：“队长，记住了，无论那边问你什么，怎么套你话，你就说自己就是执行公务，别的什么都别说！尤其是一年前的事情，千万别说！否则你就毁了！”
　　琉璃看看他，笑笑，“老聂，我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如果有个什么万一，九队就交给你了。”
　　“说的什么话？！你绝对能回来，继续当我们的队长！我们都在这里等你！”老聂摁住她的肩头，“你才是九队的队长！懂吗？！”
　　琉璃看看他，又看看周围一脸悲愤的队员，笑了一下，“我走了。”
　　琉璃出来的时候，九队门口围了一圈的人，市局的战友们担忧地看着她，女警们有的快要哭出来，“程队长，您……”
　　陈队长面无表情地看着琉璃，“走吧。”
　　“好。”
　　九队的队员们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将她送上车，直到警车消失在地平线也不愿离开。贝蓓抹抹眼泪，一咬牙跑了出去。小楚想要叫住她，被老聂拦住了。
　　“不用管，”他叹口气，“我就问问你，现在谁心里好受？”

　　警车走了没多远，司机说：“陈队，那个人应该是市局的同志吧，他好像要拦车。”
　　陈队长看了前面一眼，笑了一下，“小程，你传说中的前男友。”
　　琉璃抬抬眼，“他添什么乱？”说完，又低下头。
　　“陈队，怎么办？”小汪问。
　　“停下，看看他想干嘛？”陈队长淡淡地说。
　　“是。”
　　车子稳稳停到路边，小汪摇下车窗，叹口气，“于鉴定员，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我们也是执行公务，您别让我们为难。”
　　“我没别的意思，”臻明平静地说：“她这一去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女孩子家都爱干净，我给她带几件换洗衣服不过分吧。还有，她这几天正好是……里面还有一些生理用品。”
　　小汪脸色微红，按理说这些东西都是要检查的，但目前车里除了程琉璃之外没女的，让他检查这些，实在是……
　　就在他一咬牙打算豁出去的时候，有人解救了他。
　　“算了，”陈队长缓缓地说：“这些东西带回去检查也不迟，”他看着臻明，“相信于鉴定员不会做对程队长不利的事。”
　　“谢谢。”臻明说：“我想跟她说一句话。”
　　陈队长笑了一下，“一分钟。”
　　“好。”臻明看着琉璃，“下周，泰和大厦那边有一个甜品趴，”他一字一句说道：“我等你回来，一起去。”
　　琉璃沉默片刻，说了两个字：“啰嗦。”
　　“貌似。”臻明笑笑，双手离开车窗，对陈队长微微鞠了一个躬。
　　陈队长笑笑，“这也不到一分钟，你还可以再说一句。”
　　“足够了。”臻明笑笑，“拜托您了。”
　　陈队长看看他，“行，我们走了。”
　　看着后视镜里那个屹立不动的身影越来越小，陈队长笑了一下，“小程，人家对你挺好的，你别总端着了。如果这次能有惊无险，两人好好过日子吧。”
　　琉璃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风景。
　　“这件事，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谁让出了人命呢？”陈队长叹口气，“我们其实也觉得窝火，你说当初那情景，开枪再正常不过，但是……算了，我也不能多说，小程，争取熬过这一关吧。”
　　琉璃笑笑，“我明白是怎么回事，该交代的，我会交代的。”
　　但是，不该交代的，我打死都不会吐口！

　　“爸爸，当时我们队长是正常执行公务，那个疯子拿刀往小女孩身上戳，再不出手小姑娘就没命了！”贝蓓在自己老爸，省公安厅副厅长贝佑安办公室替自己队长说话，急得汗都快出来了，“烟雾弹也用了，麻醉枪也用了，可是除了更刺激他没有其他作用，所以队长才开枪将他击毙，这有什么错？！”
　　“贝蓓，贝蓓你坐下，听爸爸跟你讲。”贝佑安叹口气，看着女儿焦急的小脸，“我的宝贝闺女，爸知道你着急，我可以告诉你，着急的不止你一个。就在刚才，盛老爷子给新来的厅长打了电话，专门过问这个事儿，老爷子非常看重这些青年力量，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说：“但是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如果单纯就这一次，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关键是，”他压低声音，“你们队长有前科！”
　　“前科？”贝蓓愣了一下。
　　“这是去年的事情，你那时候还没到市局，所以不知道。”贝佑安说道：“其实去年春天，厅里面想要选拔一些年轻干部，你们队长其实是很有希望的，可偏偏当时出了一个案子，你应该有印象，当时你还义愤填膺说一定要严惩凶手呢，就是那起社会都引起恶劣影响的针对女童的连环□□案。”
　　贝蓓愣了一下，心里没来由的泛起寒意，“我知道那个案子，受害者都是留守儿童，共三人，都是五岁到八岁的女孩子，除了遭受性侵之外，身体还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这是对外的说法，其实远比你想象的要惨。”贝佑安苦笑，“你一心一意要当警察，我和你那些叔叔伯伯都不敢告诉你真相。”他看着女儿，“真相是，受害者为六人，轻伤三人，重伤两人，还有一个孩子，”他顿了一下，“伤重不治身亡，你叔叔曾经看过死者照片，回到家里一整天没睡，完全是虐杀。为了不引起更大的波动，这些情况当时都没说。”看着女儿震惊的双眼，贝佑安缓缓说道：“当时办理这个案子的，就是程琉璃带领的第九大队。这个姑娘，看着冷漠一点，其实心思细腻，为人善良，她是现场办案干警，所受到的冲击肯定远比照片来的更大。”
　　“队长看着凶悍，其实特别善良，她一定恨死那个凶手了。”贝蓓低声说。
　　“不只是她，所有办案人员都憋着一口气要把凶手绳之以法。后来虽然掌握了凶手的动向，也把他抓住了，但是……”贝佑安闭上眼睛，“又把他放了。”
　　“咣当——！！”贝蓓“噌”地站了起来，撞翻了案几，她杏目圆瞪，大喊道：“凭什么？！”

　　“因为那个人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障碍患者，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自称自己是什么狗屁神，需要童女的贞洁和鲜血为自己渡劫。这是我们抓捕他的时候，那畜生自己说的。”已经戒烟一个多月的的老聂再次点燃了一支“大前门”，幽幽说道：“其实在抓捕他之前我们已经掌握了蛛丝马迹，说实话，谁都不希望凶手是这么一个玩意儿，因为他不具有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杀人等于白杀，当时大家伙眼睛都快出血了，尤其是队长。”他吐了一口烟雾，“死的那个孩子，刚过完六岁生日，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小姑娘只剩下一口气，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人就没了。程队当时抱着她，整个人都快疯了。可偏偏上面告诉我们，这件事要谨慎处理，因为对方很有可能是精神障碍患者，稍微处理不当，媒体就会汹涌而至。上峰的意见是：抓住人后，马上送往医院看管，对外宣称人犯被抓等候审判，在此期间，可以用其他事情把媒体的目光吸引过去，不能在社会引起轩然大波。”他看看身边沉默不语的男人，“你很早就跟她认识，应该知道她会对此有什么反应。”
　　臻明闭上眼睛，“不必说，我能想象。”
　　“后来实施抓捕的时候，那个王八蛋把门窗都拆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还拿着菜刀拼命，说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他妈想要拦住他，被他一刀砍了过去，全身都是血。当时我们也是跟这次差不多，麻醉枪什么都用了，但没用，主要就是他一直在移动，很难打到，失手后他的反应更大，见人就砍，看东西就砸，大庄手臂上有一条伤疤，就是那时候被他拿玻璃砸的。我们虽然配着枪，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开枪的，更别说上面还有指示。那边那个疯子在拿刀追杀他妈，我们这边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候，有人开了枪。”
　　直到现在，老聂都觉得，当时那声枪响隐隐约约还在自己耳畔。他只记得枪响那一瞬间，周围空气仿佛凝滞了，看着那个疯子缓缓倒在地上，像一条死鱼一样抽搐，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到开枪的人身上。老聂愣愣地看着身边的队长，见她慢慢地收起手枪，擦拭了一下枪口，看了那个疯子一眼，头也不回就走，临走时丢了一句话：
　　“现在可以把他送到医院了。”
　　“那人死了吗？”臻明问。
　　老聂顿了一下，“没有击毙，只是一枪打在他脊柱上，瘫痪了。”
　　“当时为什么没人开枪？”
　　“因为狙击手都想打他的手或腿，要不让他跑不了，要不让他拿不起刀，但是他一直在疯跑，很难瞄准。”老聂叹口气，“因为这个事儿，疯子他妈跑到局里闹，说要给儿子讨个说法。”
　　“可笑！一个杀人犯还有什么资格要说法？！”臻明冷冷一笑。
　　“道理谁都懂，可他妈不管这些，就说自己儿子瘫了，还说自己懂法，知道儿子这样的根本不该受到惩罚如何如何，一直在闹。”老聂猛吸了一大口烟，“后来我们程队出面，把受害者的照片扔在那婆娘面前，把她一顿臭骂。”

　　“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你儿子祸害了六个孩子，整整六个！其中两个重残，一个孩子已经死了！那个孩子才六岁，六岁！！你说你懂法，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你儿子是正常的，这就是不折不扣的犯罪！□□，故意伤害，杀人，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你来向我们要说法，我倒想问问你这个当妈的，你儿子有问题是他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出来给别的家庭带来灾难？！你要说法？好，那谁给这些孩子说法？！你能吗？！！！”

　　“难道就因为这件事情，提拔落空了？她做错什么了吗？”臻明替心上人抱不平，“难道任凭那人砍死自己亲妈才行？”
　　“总得有人为这件事负责，这也是为了避免不良影响扩大。”老聂重重叹口气，“其实当时队长还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才是要命的。”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她说：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把你儿子一枪打死！”
　　“琉璃啊……”臻明叹了口气。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也是当时所有办案人员的心里话，只是你不能说出来。”老聂说：“当时这件事情被压下来了，但这次又出了类似的事情，想像上次那样解决，怕是没那么容易。而且，”他看看四周，“这也是支队长那边透的口风，有人想要借题发挥。”
　　臻明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去年的文物造假案，还有今年年初办的那个案子，牵扯了不知多少高官，有的人侥幸逃过一劫，但也是降职的降职，发配的发配，心里面对这件案子的主办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些人都有自己的联络网，程队这件事情他们肯定知道了，你觉得那些家伙能放过这个机会吗？”
　　臻明握握拳，“最糟的结果，能是什么结果？”
　　“如果有人想推波助澜，就算真的上面有人说情，恐怕也当不了刑警了。”老聂叹口气。
　　看他半晌，臻明突然笑了，“那还好，我都做好了接她出狱的准备了。”
　　老聂愣了一下，“于鉴定员，我这不是开玩笑——”
　　“我也不是开玩笑。”臻明淡淡地说：“我都想好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我就照顾她的家人，给她送饭去。不过现在看来，仅仅就是不当警察而已，没关系，我养她。大不了我也从这里辞职，回到鉴定中心，据说我这样吃过公家饭的还挺吃香的，工资还高。”他想了想，“不过凭她那倔性子，也不稀罕被男人养，估计也会积极找工作——你觉得私家侦探怎么样？我觉得凭她的能力，想找她做调查的人一定很多。”
　　老聂嘴一僵，“于鉴定员，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程队为什么要当刑警，有一大半原因是为了抓住杀她哥哥的凶手，如果让她现在辞职，她会甘心吗？”
　　臻明沉默片刻，“关于这件事的结果，我们只能等待，而且说句实话，”他犹豫一下，还是说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说这个话，但我真的不希望她继续留在一线，这跟性别无关，而是她每一次出警的时候，我的神经跟着提起来。虽然她喜欢刑警这份职业，但是太危险，无论将来我们会有什么结果，我都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她家已经走了一个人，我不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去参加她的葬礼。虽然警察这份工作总得有人去做，但容我自私的说一句，我真的不希望，是她在做这份工作。”
　　老聂怔住了，他看他半晌，把烟掐灭，“这事儿我们都说了不算，说心里话我也不希望她继续做一线，我希望她能到后方去。不是因为谁能成为队长，而是一个姑娘家，还是远离高危地带较好，这不是女人干的事儿。”他说：“总而言之就四个字：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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