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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谢漪白点了两道菜,法式蔬菜汤和苹果炖猪排。
这间公寓的厨房是开放式,客厅里点的线香烟雾袅袅,芬芳馥郁,他不愿让热辣的油烟味覆盖它,所以在众多菜品中挑了两道比较注重食材源本口味的,做法也不复杂,只要有心就能学会。
盛柯把他找的烹饪教程看了几遍,对照着文案,在超市的线上商城里下单要用到的菜和调料。
那潜心研学的态度,像一名入门虽晚却刻苦的初学者。
谢漪白感到一阵混乱,思及邹延说起盛柯厨艺时的嘲笑,他推测对方今晚的确不是有意敷衍他,而是从始至终都这副做派。
“我不懂,你都愿意下厨了,为什么不能花点心思在做饭上呢?你真的分不出好吃和难吃吗?”
“我分得出,但没那么看重。做一顿精致的好吃的饭菜,所花费的时间精力成本很高,为了解决食欲而占用大量时间,很不划算,我尽量不让自己养成这种习惯。”
“那你请个住家阿姨不就好了,你还是做你自己的事情,花钱来解决其余的生活需求。”谢漪白理所当然地说,“我喜欢吃好吃的,但不爱做饭,那就请人做咯,邹延也是这样啊。就算你小时候有过一段被放养的生活,现在总没必要苛待自己了吧?”
盛柯买完菜,把手机给他,让他再选购些水果或甜点,“我不太能接受私人空间被陌生人闯入,我家基本上不会有外人来,我搬来这儿三年了,也只有你和邹延进来过。别的什么人来,我都让他们在楼下等我。”
谢漪白环视公寓的内部,更加费解了,“你这里空空如也,也没添置多少家当,有什么好防着外人的?”
“家里东西太多,也会让我不适,不管是人还是物,我都不希望被它们侵占,这种空旷是我的舒适区。”
“你的习性完全违背了恒温动物筑巢的原则。”
盛柯稍加思索,道:“我应该是还没找到那个适合筑巢的地方。”
谢漪白已经饿了,添加了一块歌剧院蛋糕,将手机还给他,“你是冷血动物,住树洞里就行。”
“对你没有很冷血吧。”盛柯不多见地为自己辩白道。
“现在才知道对我说好话?可惜太晚了,我对你的坏印象已经没法扭转了。”谢漪白说,“除非你做一顿美味大餐哄我,我才会原谅你一点。”
“你都这样讲了,谁还敢做得难吃。”
“做饭也是需要天赋的,万一你没这份天赋呢。”
盛柯下好单就把手机扔一边了,真诚地对他说:“那我用其他方面的天赋来补,行不行?”
谢漪白被盯着,意会到这个“其他方面”并不是指拍电影,到底是什么呢,好难猜啊。
他装傻道:“不行诶,我的心是跟着胃走的。”
“胃我知道,但你的心在哪儿?”盛柯问。
“就在这儿啊!”他指自己胸膛的左边。
盛柯的手掌跟随他的指头贴上他的心口,谢漪白霎时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清晰了,不过盛柯的目的显然不是抓住他的心,而是往下移,拇指和中指丈量着他的腰身,问:“你的腰这么细,内脏都放在哪里呢?”
“谁许你乱摸了,”他打了下那只手,“不听话就砍掉。”
盛柯没有强人所难,撤回了手,低落道:“你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啊。”
“你还敢提,那天是不是你让邹延按住我的?你罪加一等!”
“对不起,有时候就是很想欺负你。”
谢漪白拳头又硬了,很想揍他,“道歉啊!你给我道歉!发誓你以后不欺负我了!”
“我道歉,我发誓。”
“你……我不跟你说了!”
谢漪白离开沙发去找狗,他刚瞧见小饼干进书房了。
然而他一站起来,盛柯以为他要走,急忙拽住他的手腕,“我错了,真的错了。”
“你抓得太紧了!放开!”
“不放。”
小饼干听到动静,迈着小碎步跑出房间,观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谢漪白哪里搞得清盛柯在发哪门子的疯,他挣不开,一抽手腕就被攥得更紧,勒得他血脉不畅,他怕留下淤青回头不好解释,说:“我不走,我就看看狗有没有在你家捣乱。”
“我陪你去。”盛柯死活不肯撒手,只减了些力道,让他没那么难受。
小饼干见他们动起来了,随步紧跟,狗爪子在地板上踩出嗒嗒脚印声。
盛柯从拖着他,变为带他参观自己的家,书房、客房、主卧,浴室,每个房间都如出一辙的整洁空荡;只有书房乱一些,宽绰的桌面上垒着很高的书和纸稿,靠墙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各大电影节颁发的奖杯,和一些重要场合的留影。
墙上贴着层层叠叠的素描草稿,大多是场景构图和关键分镜,画得简略粗糙,没有观赏价值,仅做工作用途。
“你真是个很无聊的人。”谢漪白扫视了一圈,问,“你就没别的爱好了吗?”
“不多。”盛柯不介意被他看到这凌乱枯燥的一面,“主要是我喜欢的东西,都不能被安置在城市里。”
谢漪白被这句话点了一下,心有灵犀地说:“我将来也想搬去人少的地方,最好有山有水,推开窗就能听到鸟叫。”
——鸟叫是没有,但门铃响了。
盛柯这才松开他,去开门取外卖。
谢漪白搬了一把凳子,坐在岛台边看人做饭。
他把那锅冷掉的肉菜奖励给小饼干做晚餐,小狗像吸尘器般将盘子一扫而空。
盛柯好歹做了二十来年的饭,切菜和处理肉类很熟练,照着教程一步步来,倒没出岔子,顺利地让锅中汤菜和收汁的猪排散发出食物应有的鲜香。
谢漪白闻着肉香,饥肠辘辘了,靠聊天来加快时间流速。
“你今天跟往常都不一样,是因为没睡醒吗?”
“你可以期待下明天我睡醒的样子。”
谢漪白听出隐含的另一层意义,“我说过我要留下过夜吗?”
“我也没说你要留下过夜,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明天我去机场送你的话。”盛柯倒打一耙。
“你又给我挖坑!你刚还摸我腰来着,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再狡辩我要割你舌头了!”
“你一会儿要砍我的手,一会儿要割我的舌头,真是蛇蝎心肠。”
谢漪白:“我那是说笑的!你不要人身攻击我!”
“你也没少人身攻击我吧。”
谢漪白说不过,气恼地别过脸去。
盛柯关上灶炉的火,锅里的肉排酱汁浓稠得恰如其分,他撒上一撮欧芹碎增香,用刀叉切下一小块,倾身喂给谢漪白,“尝尝看,还差什么味道。”
这道菜里不止有酸甜的苹果,还加入了白兰地增添果香;谢漪白实在饿了,没有和自己的胃作对,将头转回来,吞下那块炖得软而不腻的肉,复合风味刺激着他的味蕾,好吃到想流泪。
他的心还真是跟着他的胃走的,吃了这块肉,他看盛柯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说:“明天中午的饭也交给你来做。”
虽然他经常性地口是心非,嘴比鸭子还硬,但在某些时刻又意外地诚实直率;生气的时候是真的生气,开心的时候也十足地开心。
盛柯对着他笑笑,答应道:“好。”
猪排是甜口,蔬菜汤是咸口,主食是法棍切片,作为深夜晚餐的份量刚刚好,多点的蛋糕没吃上,只好放进冰箱。
谢漪白享用得很满意,本想分工合作,别人做饭,他就洗碗。
但盛柯说算了,不劳烦他,让他去陪狗玩儿。
小饼干在草坪和山坡上疯玩了一天,哪怕回程的一路被人抱着,也离出门前那只香喷喷的干净小狗相去甚远。
谢漪白吃饱了闲的没事干,又下楼遛了一趟狗,来回二十分钟,再进门时,盛柯已经把厨房打扫完了。
他解开小狗的项圈,说:“我准备给它洗个澡。”
得知他有此打算,盛柯没扫他的兴,只说:“我家没有宠物洗护用品,现在买送过来得半小时,你先坐会儿,等到了我帮你一起洗。”
谢漪白终于等到机会报屡次斗嘴失败的仇,道:“不用啦不用啦,就用你的好啦,反正你也很狗。”
然后不等对方反击,抱着狗溜去了浴室。
他只想给小饼干洗一洗四肢和肚皮,所以有什么就用什么,盛柯不放心,给他送来新的毛巾,人和狗共用沐浴露没问题,共用毛巾就问题很大了。
“还有浴巾和睡衣,它待会溅我一身的泡沫,我也要洗洗。”
于是盛柯又给他拿了一条新浴巾和一套没穿过的,可以穿着睡觉的衣服。
“谢谢,你也别闲着,去把客厅扫了,到处都是它的脏脚印。”谢漪白往狗子的背上挤了一泵沐浴乳,指挥着家务事宜。
盛柯:“行,打扫完给你验收。”
谢漪白高挽起袖子,勤恳地搓着狗,愉悦地哼起歌。
他上学时总被班里同学评选为怪人,就是因为他爱干净到有些洁癖的地步,轮到和他一组做值日,大家都会不高兴,因为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看到没弄干净的角落,就会出言提醒,让他们重新扫。
当然没有同学买他的账,他又不是班主任,正牌卫生委员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理他这个多管闲事又没有一官半职的。
他也不喜欢这些干活儿偷懒,连基础个人卫生都解决不好的同龄人,久而久之他性格古怪这点就被四处传扬出去了。
他大学期间肯外出接活儿、跑组拍戏,有半数原因是不想住集体宿舍,真怕了和生活习惯不同的人朝夕共处。
后来他赚了很多钱,生活圈层在稳步上升,身边人都用钱来购买清洁服务,再也不必为家务卫生等琐事伤脑筋、闹矛盾。
可是谢漪白始终认为,不管在何种境遇和条件下,都能够妥善打理好一个家的人,才是他的同类。
他妈还为此取笑过他:没想到你都当同性恋了,择偶标准还这么老派,喜欢宜室宜家能过日子的。
那咋了!同性恋就不用过日子吗?
他妈这纯属刻板印象!
小饼干是条短毛犬,洗一洗吹一吹,半个多小时就翻新完成了,谢漪白开门放它出去,它像艘小火箭兴奋地投射去了客厅。
“我要洗澡了,你帮我照看下狗!”他冲着门外喊道。
“知道了。”盛柯隔着走廊回应他。
现代科技发达,小型家用电器每年都在迭代升级,用对了工具,扫除清洁只是个举手之劳的活计,眼看时间充足,盛柯把狗抱到沙发上,将整间公寓都打扫了一遍,以免谢漪白不消停,总惦记着使唤他干活儿。
当谢漪白洗完澡,从雾气氤氲的浴室出来,迎接他的是洁净无尘的地板、齐整有序的桌子,客厅暖黄调的灯光下,沙发铺着柔软的灰色毯子,上面蜷卧着他的小狗,小狗紧挨着一个挺像他男朋友的人。
这画面显得不十分真实,毕竟这房子他才来第二次,只有人和狗是他所熟悉的。
盛柯回复完邮件,看向走到身前的他,本来要对他说什么,却被他忽然俯身送上的亲吻打乱了思路。
谢漪白亲的是脸,因为他想看对方的反应。盛柯倒也没多余的表情,顺势就拉他到怀里,用他期待的方式吻他,直白强硬却不粗鲁,如疾风掠过野火,那股滚烫的劲儿好似能钻进他骨头里。
可连他自己也认为,这不足为奇,不过是生活万千姿态中的一角碎片,把它拼上后,便还原出这段坎坷离奇的情感的本貌。
“我有点喜欢你。”他很克制地说,才将恢复顺畅的呼吸,气喘得略急。
“我早就知道了。”盛柯又再亲亲他的额头,抱他去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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