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九十八章,阿公
前方战事正酣,叶裳来不及留下参加沈溪知他们的昏礼了,便给沈溪渔留下了件添妆,权当二人的新婚贺礼。
那是一罐粉晶打磨而成的棋子,就连棋罐都是整块的粉晶雕琢而成。
棋罐上面刻的是连绵不断地缠枝莲纹,而棋子被打磨得晶莹剔透、温润细腻。
这样的东西难得,是有市无价。
沈溪渔一得到这罐棋子便万分地爱不释手:“可惜没有做成头面,否则那该有多漂亮。”
沈溪知失笑:“我们的岁岁大小姐已经够漂亮了,还要这粉红色的头面做什么?”
“那又不冲突。”沈溪渔反驳道,“漂亮首饰谁会嫌多?”
“我在陛下那里得到一盒圆润饱满的珍珠,届时给岁岁做珠钿。”沈溪知又怎么舍得亏待了沈溪渔,“还有一块成色上乘的紫晶,已经让人打造成首饰了。
就等着做出来再给岁岁戴。”
“好啊。”沈溪知的偏爱沈溪渔就从来没有拒绝的道理,沈溪渔起身行至沈溪知面前弯下腰来,右手抬起对方的下颚上下打量了几眼,言笑晏晏道,“不过现在,哥哥穿女装陪我逛街好不好?
我给哥哥准备衣裳,给哥哥上妆。”
沈溪知对沈溪渔的突发奇想满含无奈,却又不忍拒绝:“别让人发现了。”
否则他丞相的威严何在?
“是,沈大人。”沈溪渔煞有其事地行了个大礼后就去准备衣裳首饰了,他的衣裳首饰可不是卧房里的几个箱子柜子够放的,而是另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容纳他的衣裳首饰等物。
他擅易容,将沈溪知装扮成一个外人认不出来的姑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溪渔为沈溪知选的是一件宝相花纹袄裙,上袄是暮山紫,下裙是素白。
还有步摇、发簪、璎珞、手钏等首饰若干。
除此之外沈溪渔也为自己挑了件花鸟纹对襟襦裙,除却纹样外是通身的胭脂色,披帛则是藕荷色:“我陪着哥哥一起穿。”
沈溪知仍觉头疼,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少年为何将着女装当作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虽然少年着女装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倾国倾城:“好。”
他之前也穿过女装,不过是床笫之间的情趣,还是第一次这样地穿出门。
沈溪渔自然明白沈溪知的想法,沈溪知坐在梳妆台前,他为对方绾了个单螺髻,又将步摇、发簪等插入对方的发间:“女子的首饰衣裳的确都很漂亮,哥哥喜欢我穿,我便时常穿给哥哥看。
但我也会想要哥哥穿,哥哥穿起来也是花容月貌呢。”
沈溪知的容貌不比自己锋利,即便不上妆也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沈溪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逐渐变得陌生,又忍不住担忧地问了句:“你那套衣裳穿着不冷吗?”
“我不觉得冷,哥哥就不要替我冷了。”沈溪渔调侃道,头上的事结束了就到了脸上,沈溪渔转而为沈溪知描眉,“哥哥不觉得冷就好了。”
沈溪知尴尬之余,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我什么时候说喜欢看你穿女装了?”
“哥哥是没说过,但哥哥告诉我了。”沈溪渔意味深长道,“哥哥还喜欢我穿着女装在哥哥怀里嘤嘤嘤呢。”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每隔一段时间就着一次女装。
喜欢漂亮又爱娇的哪里是他,还不是沈溪知喜欢。
沈溪知遂缄口不语。
这一番折腾下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两位美人一浓一淡、各有千秋,但都美得不可方物。
沈溪知站在沈溪渔身后看着铜镜里的少年有些失神:“还是上次的牡丹髻好看。”
沈溪渔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得失笑:“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有一两年了吧?哥哥还记得啊?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欠了哥哥好多次女装。
只是难道这次的双刀髻不好看吗?”
“好看。”只是上次的装束过于雍容华贵、国色天香,那样的容色气质才是难得一见。沈溪知答曰,“同样令人见之忘俗。”
沈溪渔取了把团扇起身,他牵起沈溪知的一只手:“姐姐,走吧。”
沈溪渔是莲步轻移、摇曳生姿。他那副做派沈溪知却学不来,怕是会画虎不成反类犬,遂还是恢复了原先的姿态,突兀倒也不突兀,见那张清雅出尘的脸就可以让人忘记这个人的所有突兀之处,无论是身高,还是举止。
而沈溪渔着女装的时候都是缩骨过的,他比不得沈溪知形容清癯,那“虎背熊腰”才是突兀。
这日他们乘着马车到街市上,等下了车驾沈溪知并未坐轮椅,而是由沈溪渔牵着走,到底比不得沈溪渔厚脸皮,沈溪知穿这一身怎么都觉得不舒服,有着一种生怕被人发现的小心翼翼。
沈溪渔难掩笑意,他在沈溪知的耳畔低语了句:“姐姐要是走累了记得告诉我。”
沈溪渔的声音过于性感了,沈溪知被撩拨得红了耳廓,颔首表示答应。
沈溪渔牵着沈溪知雀跃地在人群中穿梭,再时不时地买下一个小玩意,或是吃的、或是玩的。
少年的女声在人群中特别,令人闻之侧目:
“姐姐,你尝尝看这个切糕。”
“这个是骨哨吧?什么动物的骨头做的?不会是人吧?”
“老板,香囊怎么卖?”
“姐姐,我想要这个~”
“橘子,能尝一瓣不?要是甜我就都买了。”
……
因为沈溪渔的言行,看向他们的人就更多了。沈溪知如芒刺背,遂同沈溪渔耳语道:“你不觉得我们被包围了吗?”
“啊?”沈溪渔抬眼环顾四周,更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来搭讪的。
沈溪渔“礼貌婉拒”了几位公子以后,扛起沈溪知就跑,他干脆跳上了别人家的房檐奔袭,还不住地气呼呼地跟沈溪知抱怨:“我吃醋了,我就不应该带哥哥出门的,他们凭什么敢这么看哥哥,这样的哥哥只有我能看……”
而另一边,在暗处保护二位主子的沈兰他们面面相觑,不由得发出“小公子这般胡闹,老爷也纵着他”的感慨。
温青双手环抱于胸前啧啧赞叹:“这要是被发现了,那可不得了。”
然后被沈竹等人群起而攻之:“还不是你家主子胡作非为,损害我们家老爷的一世英名。”
不是?这时候又成你家主子了?温青满含无奈,只可惜她势单力薄,温绯温玄他们都留在了姑苏负责经营烟雨楼,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我也只是个家仆而已,有本事同你们家老爷说去。”
沈竹语噎,双方遂各自休战。
转眼间沈溪知二人已没了人影,几人才各自慌张起来。
等再找到沈溪知他们的时候,沈溪渔的身上已经挂了彩。
沈竹他们一时间懊恼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随即转化为愤怒,几人上前去将那约莫知天命之年的男子围困其中,正欲施展功夫报仇雪恨的时候却被沈溪渔喝止住了动作。
“住手。”沈溪渔随手抹了一把颈处的血迹,“我大概知道他是谁,只是听不懂他说话,去把阿孜古丽找来。”
沈溪渔听不懂苗语,但幼年时听父亲说过不少,对苗语的发音有个大概的印象。这是招了小的来了老的,大概还是阿孜古丽向苗疆传信了。
不过这老的——总有些陌生的熟悉感。
温青应声便施展轻功离去了,而沈竹他们也停止了干戈。
那男子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只可惜沈溪渔只能同他大眼瞪小眼。
这人出现得突兀,且方方面面的实力都在沈溪渔之上,沈溪渔不由得心生警惕,也不让对方靠近。
沈溪知朝少年招了招手:“小渔。”
沈溪渔转身便到了沈溪知的面前:“哥哥?”
“他是你祖父吧?”沈溪知有了些猜测。
沈溪渔又看了那男子一眼,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无论是蛊毒,还是武功,他的实力显然远高于你,这样的实力在苗疆也不会是寻常的身份。
他却不愿意伤你,方才的争斗也一直都在让着你。
也没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下手。”沈溪知见那男子和蔼的模样愈发笃定了,“而且小渔你难道没有发觉,你同他的样貌有三分神似?”
听及此言,沈溪渔却不愿相信,他逃避一般的不再去看那人:“怎么可能?
我即便没见过我祖父,但我也知道他年纪不小了,大概有六十?”
“很多时候光凭外貌是看不出一个人的年龄的。”沈溪知言语温和,他伸手捏了捏少年的掌心以示安慰,“可能是孩子流落在外不愿意回家,做长辈的只能亲自来接他了。”
沈溪渔看向沈溪知,瞳孔微微放大,随后又垂下眸子:“可我不认识他。”
沈溪知心中微微刺痛,握着沈溪渔的手更紧了些,他建议道:“此处离状元楼近,先去状元楼找个包厢坐下。
我们等阿孜古丽过来了再沟通,这样站着总归不是个事。”
沈溪渔应声:“好。”
沈竹他们也听懂了前因后果,因为语言不通遂比手画脚地总算是将男子请去了状元楼的雅间内。
而阿孜古丽到的时候也是不明所以的,她只是给老主人去了信,告诉对方自己找到了少主并且少主目前还不愿意回去的消息,但也保证了总有一日会将少主带回去,谁成想老主人竟亲自来了。
阿孜古丽歉疚地看了沈溪渔一眼,随后行至老主人的身侧弯下腰来与之沟通着。
老主人的名字翻译成中原文字大概是尤高,他睨了阿孜古丽一眼,颇为恨铁不成钢地道了句:“这孩子怎么听不懂我说话?”
“小主人的父母离世得早,他又是在中原长大的,听不懂我们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阿孜古丽解释过后又问了句,“只是主人怎么亲自来长安了?”
尤高长叹一声:“这孩子不肯回家,我这个做阿公的就只能亲自来接他了。”
阿孜古丽又问:“您这样过来合适吗?”
“其实我族与中原的皇帝立有契约。”尤高从怀中掏出一张陈旧泛黄的布帛拍在桌上,“我来了长安他们应该保护我。”
阿孜古丽接过那张布帛,上面是用两种文字立的契约不假,她粗略地看了一遍之后将布帛递到了对面的沈溪渔面前。
沈溪渔看过了之后神色愈发复杂,他将布帛上的内容展露给沈溪知:“你说苗疆和前朝皇帝立的契约到了本朝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沈溪知看了上面的内容稍觉诧异,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大宁疆土广袤,然则交通和通讯多有不便。
越远离长安的地方皇权愈加薄弱,更遑论其他民族的地界,很多地方中央不好管理本就是几近自治的。
苗疆的十万大山与中原相隔绝,但大宁要将其划归为自身的疆土,就要承认这一契约。”
“前朝的皇帝还给封了个王?”沈溪渔饶有兴味道,“按这么看来,那我岂不是个世子?”
“不是世子,是王子。”在这一方面,沈溪知显然比沈溪渔要了解得多,“这与中原的地方藩王截然不同,倒更像是分封天下的大王。”
未曾想当年林琋的戏言一语成谶,如今可真是岁岁公主了。
沈溪渔同沈溪知聊的兴起,而阿孜古丽受尤高的压力之下不由得插了句话:“少主,老主人想要你回去。”
沈溪渔断然拒绝:“你告诉他,我长大了,要在长安嫁人了,就不回去了。”
阿孜古丽硬着头皮转述沈溪渔的言语,再然后沈溪渔的这位祖父一连说了一长串,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得出他的恼怒。
阿孜古丽将老主人的言语稍加润色,她都不敢去看在座几人的神情:“老主人说您以男子之身嫁人是有违天理人伦。
说您不成器,是被沈相带坏了。
要带您回去治疗。”
方才心中担心沈溪渔便顾不得其他,现下沈溪知听及此言才生出些愧色和尴尬来,见自己的这一身着装更是无所适从,就好像是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恐怕还不止。
“他那么嫌弃我,那还来找我做什么?”沈溪渔反唇相讥,“你叫他自己回去,多吃点药,说不定还能老当益壮、老蚌生珠,也不用指着我回去继承什么村长的位置。”
沈溪知不赞同的目光看向沈溪渔,示意他收敛些,这样的言语委实太过,眼下倒是有些庆幸他们之间语言不通,否则难以想象接下来是何场面。
这话阿孜古丽委实无法转述,她作为中间人只能润色再润色,最后再将尤高的话转述回来:“老主人说,您是他唯一的儿子的孩子,他是爱您,才会亲自来接您的。”
听及此言,沈溪渔一时间倒不知所言了,只是垂下眸子来微红了耳廓。
沈溪知顺手将沈溪渔额前的碎发往后理了理,他看向阿孜古丽言语真挚道:“劳烦姑娘告诉祖父,就说我和小渔即将大婚,帮我问问怹愿不愿意参加我们的婚礼。”
阿孜古丽转述过后又告诉沈溪知:“老主人说他不同意这门婚事。”
沈溪渔瞬间跳脚:“谁要他同意了,爱来不来,有本事就回他的苗疆去。”
眼见化干戈为玉帛,谁成想转眼又硝烟四起,阿孜古丽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头疼得紧。
隔着她这个翻译两个人都能聊着聊着吵起来,吵着吵着都快要打起来了。
也幸亏沈溪知提前点了菜,等小二上菜的时候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瞬间消散了。
沈溪渔专心为沈溪知布菜,沈溪知也习惯性投喂少年。
至于尤高更是埋头苦吃、大快朵颐了一顿。
等酒足饭饱之后,尤高才又说了句什么。
阿孜古丽翻译道:“老主人说,长安的饭菜不错,他就勉强在长安多待些时日。”
这小老头……
沈溪渔同沈溪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