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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独解开这种镣铐的难度其实还好,问题是如今自己身处在水里,水波浮动,呼吸上面更是难上一层楼。
程澈从马丁靴的侧面抽出一U型发卡来,对准镣铐锁眼,听力受阻他只能一下一下去尝试。
“啊啊啊啊!”
周围的惨叫伴着不断腾起的烟雾,水族馆内的烟雾传感器接收到信号洒水,程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自顾自的开锁。
嗖嗖几声响。
一个个身穿黑衣的特警从高空攀绳一跃而下,敏捷落地,紧接着响起喊声“不准动!”
不应该,不应该在很容易被察觉到的地方。
程澈在听到咔哒一声响的时候脚上的镣铐和观赏区域的锁链确实解开了,但新的问题也随之产生了,他听到了独属于炸弹到技术的滴滴滴声,所以一旦解开这两条链之间的锁孔,脚踝镣铐内部的定时炸弹进入倒计时状态。
这个炸弹是不会因为沉入水里时间过长而导致炸弹内部芯片或者导管的失效,也不会因为外力的重击而停止倒计时。
哒哒哒哒哒哒——
几个毒/贩尚未组织有效攻击便被特警的子弹扫倒在地,有保镖趁着自己还清醒从怀里掏出手榴弹一拉,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就被人一头重重摁倒在地,对方力气强硬到用力一拧让保镖整个大臂脱臼,徒手夺走手榴弹,往远处一抛,整套动作连贯到不过眨眼间。
轰!
手榴弹撞在水族馆墙壁,墙上的贝壳碎石装饰暴雨如下,掉了他们一身。
“邰队!”
“邰队你没事吧?”
几名特警冲过来扶起夺走手榴弹的人,是穿着防弹背心的邰铮。
保镖的刚才拿手榴弹的那条胳膊被暴力脱臼,疼的人在地上打滚惨叫,特警齐队亲自带人扑上去把人反扣在墙上,全身装备卸掉,再死死按在地上,邰铮完全顾不上刚才被砸到的已经泛着淤青的额角,上前一把拎起保镖的衣领,“程澈呢?”
“啊啊啊啊啊啊!”
邰铮右手一把摁在保镖脱臼的胳膊臂缝里,二话不说,猛力反拧,那条胳膊在‘咔嚓’脆响中变成一很恐怖的形状,“我他妈问你程澈人呢?!”
保镖叫声实在是凄惨,两腿满地乱蹬,哆嗦的说不出一个字来。邰铮原本英俊的眉宇在踏进水族馆后就极其的暴戾,拎着保镖的后衣领把人再次拖拽到地,靴子毫不留情的踩碾在对方手腕上,眼瞧着和地面距离越来越相近,保镖空出来的食指颤颤巍巍的指向水族馆里侧,终于在极端的恐惧中脱口而出:“在.....里面,被关在里面。”
几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岔路口立了一个“设施正在装修,危险!”字样的告示牌。
齐队揪起衣服,对着无线步话机说:“报告指挥部报告指挥部,救援队初步确认目标,救援队初步确认目标。”然后打了个干脆的战术手势。
变故也随之发生了。
水族馆内的棚顶小LED装饰灯暗了一盏又一盏,所有人察觉到反常后迅速后退背部抵在一起,在LED灯关到最后一盏馆内灯光几近昏暗时,四周突然光芒大亮,辉映四方,然后“呼”地一声响,燃起一团熊熊火焰。
漫天火光映在程澈眼底,照亮了程澈的瞳孔。
他试着从兜里掏出蝴蝶刀,刀尖自左向右滑在玻璃上,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被打开鸢虹的原料桶,偏偏有几个通风洞,洞里突然窜出火舌,眨眼间火舌因为棚顶多处安装换气扇,空气流动的原因,火舌直冲房顶,眨眼间他与整个火场就只隔了这么一层钢化厚玻璃。
“邰队这不对吧?”齐队失声怒吼:“这他妈怎么回事啊?”
“这个水族馆,地下连的是矿井。”保镖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都......都板上定钉的。”
当时只想着水族馆地下绝大概率是一大型中转站,也没曾想这下面连的是矿井。
故意把程澈掳进水族馆,以他自身作为诱饵将警方绝大部分精干力量全部集起来,然后以以外走水为理由用火烧毁整座水族馆,都是纪斓安排好的,只要程澈等人放出水族馆的信号,就可以准备收网了。
齐队从事特警这么多年和邰铮并肩作战,两人危险存亡的事没少干,但这么大个火场还真是头一次,整个人差点当场疯了,立刻按着无线麦:“水族馆内部请求支援!紧急支援现场突发大火!把外面的消防力量协调调进来快快快快!”
一百米开外的指挥车里,秦安猛地回头对上姜逢不敢置信的瞳孔。
一百米开外的商务车里,周培保温杯哐当一声摔在车内,戴琪旁边空着的座椅上铺满纸张,另一手在键盘上不停敲着试图还原水族馆内部装修设计3D立体图。
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切换的公频频道里传来了齐队的惊慌,“邰铮你别,邰铮你干什么?”
邰铮攥着保镖的头发,眼神中的狠厉完完全全让他变了个人,“你刚才说谁在里面?”
保镖近距离的看着这张煞神似的脸,他疼的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艹!”
邰铮站起身,绝望的眼神看着不断从里往外延伸出的熊熊烈火,耳边是烧焦掉落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手飞快的解下自己的防弹背心扔出去很远,拔腿就往火场里冲!
“快!快他妈拦住他!”
如果说齐队在疯狂的边缘上来回,那邰铮是真的两脚都踩在线内了,是真的不要命了。几个特警竟都没能拦得住他,齐队大骂一声毫不犹豫的跟着邰铮冲进‘装修’区域。
轰隆——
横梁经受不住烈火直接摔下地面,滚滚黑烟遮住了全部视线。程澈自己也没料到出发前挑选的黑曜石手把的蝴蝶刀能用在砸钢化玻璃上,那张泡在水里的森白缺少血色的脸越发凌厉,他不断的用力敲击着一个点,数不清凿了多少次刀刃上沾了多少条金鱼的血后,被一直重力锤击的点向四周散射出裂纹。
观赏缸内存放的只有珊瑚摆件和那种拿起来完全不够重量的化石,再有就是散落的贝壳和装饰物。
纪斓果真是把什么都算到了。
程澈调换刀尖和刀把的方向,手牢牢握住刀把,每每砸在钢化玻璃上都是哐当一声重响,但是这样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仅存的氧气不够维持他这么大的动作量,裂纹确实给他带来了希望,可是他身处水中又何尝不是一种绝望。
他垂下已经红肿被水浸到已经出现肌肤褶皱的手,他连喘息都是奢侈,他任凭流动的水带动自己漂浮着,他也设想过死亡,很少有像现在这般心有不舍。
人一旦尝到一些甜头再想忘却就会变得异常艰难。
遗憾肯定是有的,他还没能带邰铮去看望自己父母的墓碑,还没能献上一次花束。
如果雪山那次能再多看邰铮几眼就好了,不多,几眼就好,至少能在回头的时候凭空添出无数的勇气,再掉进这冰冷的深渊。
不亏。
“程澈!”
“程澈!”
“程警官!”
……
钢化玻璃隔和水声绝掉了一部分怒吼,刹那间程澈还以为是幻觉,随即左手握拳拼命地砸着钢化玻璃。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响。
成排的空气管道当空坠了下来,黑烟彻底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不断渗出血的右手吸引住了缸内嗜血的红腹水虎,程澈对于这些很古怪但是作为当年绝佳审讯手段的东西多少还是了解一点。
红腹水虎闻到了血腥味,灵敏嗅觉让它很快的找到了出血点,纵使在水里程澈的出刀速度也不容小觑,红腹水虎刚近他身便被刀刃刺中,横躺在水中吸引了其它的红腹水虎。
眨眼间被刺中的红腹水虎尸骨无存,程澈再次成为了被精准袭击的目标。
邰铮几乎是全凭本能才躲过当头砸下来的烈焰,裹着火苗往后倒退几步,被跟随进来的齐队拼命一拽,两人踉跄奔出火场,守在外面随时做好准备的特警看两人身影立刻扑上来扑打他们身上来正在燃烧的火。
“邰铮这火势起的这么大人根本活不了!”齐队死命拽着邰铮,手上已经被火焰燎的通红,嘶吼的声音里夹杂着哽咽,“救不出来了你就认了吧!”
邰铮双手扶着膝盖剧烈喘息,注意到齐队有轻微放松了力度后起身就往里冲。
“你他妈不要命了咱出发前小琪说这个水族馆有问题!”齐队连滚带爬的把人往回扯,“这么大的空间,你要真去了死里面算谁的?”
邰铮被他拽的跪在地上,喘息着回头,灰烟、尘土、淤青让他的脸看上去狼狈不堪,但眼睛里的光却比往日更加清晰,他笑着起身,“小航。”
齐航上一次听见这两个字还是在炫彩大厦那天,“你别这么叫我,我不吃这一套。”
“程澈死过太多次了。”
齐队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五岁见证自己墓碑被立在公墓。
二十九岁在公安内部系统被打上死亡标签。
程昊炀的警号和程澈的警号双双没有被重启。
再也没有程昊炀的孩子程澈,任何人都可以在此次卧底行动中叫‘程澈’。
邰铮拍了拍他的肩膀,沙哑道:“小航,你别进去了。”
“哎你——”
齐航如梦初醒,邰铮摇摇晃晃爬起直接冲进熊熊大火里,他伸出去的手连邰铮衣服都没拽到。
“我艹你他妈真——”齐队口不择言,甩开拦着他的手下,脚已经往前迈出去了,这时只听楼上有巨大的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带来的不一样的风响,再之后是无数个消防警纷纷抛出滑索固定在楼梯栏杆,如神兵天降一般。
“程澈,咳咳咳!”邰铮嗓子眼里感觉都是烟灰,他的声音粗哑,可每一声也几乎都是竭力呼喊:“程澈,程澈你在哪?”
轰一声闷响在身后响起,不断地有横梁木板坍塌掉落,新鲜的氧气有更好的流动空间,熊熊烈焰顿时四处飞蹿。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邰铮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在前行了,极度的高温让他丧失了大部分的感觉,连自己什时候膝盖跪到在地都不清楚。他眼前逐渐开始发黑,耳朵里拉风箱的声音加剧,一口咳出血沫,出口瞬间就被悉数蒸发个干净。
我好像明白了你在离开我之前的那几个夜晚,你身上的温柔气息从何而来。
你看向我的目光愈发缱绻,我明明抱着你却还是沾染到了部分的悲伤的味道。
直到悲伤如潮水一般淹没我。
为什么要把我从这场死局里面踢出去呢?
我可以跟你一起死的,我是愿意的。
邰铮闭上眼睛和,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膝盖,他看向周围除了熊熊烈焰什么都没有。
燃烧爆响充斥在耳边,他仿佛坠入幻觉里,好似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他踉跄的不顾一切的往前,穿过烟雾。
水族馆内最大的一个观赏区域,一片猩红映入眼帘,程澈没有知觉漂浮在其中,牙印遍布在他的裸露在外的手上,他手中的蝴蝶刀被水冲刷的格外刺眼。
所有的期盼、悲哀、绝望、酸楚在这一刻汇聚,在血液里滚动,邰铮四处张望,在一视觉死角里找到灭火器,可火焰在他拿起消防栓时再次将他与程澈隔绝开来,他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手拎起灭火器的提把,一手挡在身前冲向观赏区域,托起瓶身照着裂纹猛砸。
连续几下的重力敲击之后钢化玻璃承受不住出现了大面积的炸开,邰铮明显感觉到了吃力可动作依旧不停,不断的有水顺着裂纹往外流动,程澈的躯体开始下沉。
哗啦一声,钢化玻璃彻底碎了一地。
邰铮不在意涌出来的水灌进自己的衣服里,他脚踩在水潭里,踩在玻璃碴上,把程澈从里面捞了出来,他咬牙离开了水潭,重量让他已经虚脱的身体猝然跪倒在地,膝盖硌着贝壳和小化石。
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他脱下冲锋衣牢牢裹住了程澈,手不断的搓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他借着不断燎起的火苗,看到了程澈苍白的脸。
他把衣服袖子缠在程澈手腕的伤口上。
他摸到程澈衬衫口袋里类似于圈环之类的物体,隔着衣服布料,他清楚那是什么。
他就一直抱着他,不断的哈气,不断的搓着他的手他的脸。
“程澈,别睡,听话。”
“程澈,醒一醒。”
“程澈,你能听清我说话吗?你别睡。”
“程澈,你理理我。”
“程——”
邰铮每叫他一次都会咳嗽几声,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小臂被人轻轻用指腹摁着。
他把他抱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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