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花洲

　　“怎么了？”羲泽闻声望来。

　　“我……”霁月心口微微刺疼，为免他忧心，没有伸手去揉。她顿了半晌，自我感觉似乎又没问题了，便随口扯了个谎称：“我刚刚还没准备好……”

　　她面色泛白，羲泽眉头不由蹙起：“你还好么？”

　　“嗯嗯……”霁月含混点头，压下那抹异样，笑道：“别愣着了，我没事，速战速决回去睡觉！”

　　见她谈笑仍旧自如，羲泽这才拔剑出鞘，向剑柄注了簇仙力。
　　霸道仙力在剑中横冲直撞，唤醒沉睡的蛟龙。一声龙啸过后，蛟龙灵体出剑，掀起劲风卷着苍鸾图腾心脉处的竹子连根拔起。

　　一瞬间，风声哑了，整片竹林仿佛凝固，连一根摇摆的枝叶都没有。

　　霁月凑近去瞧竹子拔起后地面的凹陷处，却并未见想象中的深坑，竹下泥土正缓慢转动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羲泽，这是……”霁月转身想问些什么，身边却早不见了人。
　　她与羲泽被分隔在了两个空间中。

　　然而来不及愕然，霁月马上发觉那个小漩涡正在不断扩大，涟漪似的一圈圈往外荡开，旋转速度也越来越快，大有要将她吞噬之势。
　　与此同时，极致的寂静过后，竹林中每根竹子都随着漩涡变换了新的位置，适才被藏蛟拔下的那根不知何时也插回了地面，在惹人眩晕的移动过后，所有竹子共同组成了一个新的苍鸾图腾，端的是邪门异常。

　　若仅是迷乱倒也还好，可整片竹阵却忽然化成了一个凌厉剑阵，每次移动都带起一道磅礴剑气，直袭向霁月面门，处处杀机处处险，休说破阵，能善其身都绝非易事。

　　霁月握紧扶摇刀，将目力与耳力调用到极致。
　　四面八方的雄浑剑气把她包围，有生命似的，用凌厉杀机让人感受这片竹林的怒火。

　　赶在层层剑气要把她撕碎之前，霁月再度飞入半空。她气沉膻中，手中扶摇舞得飞快，把刀法第二式凤舞九天与一点朱砂结合在一起，刀气裹挟万千砂砾尘埃更显威猛，从中间散开，与四周重重围裹的剑气激烈对碰，终是更胜一筹暂且逼退了危机。

　　然而她刚落地站稳，竹子空缺处便又有剑气漫向四周，大有要与她不死不休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霁月有心再战，但今日不知怎的，从拔起阵中第一支竹开始，她的体力就明显不支。数道剑光来势汹汹，赶在被它们大卸八块之前，霁月脚上加速，竭力擦身避过，一绺纷飞青丝登时被削去一截。

　　竹阵一击不中，霁月得了片时喘息，原想如方才那样再用一次凤舞九天，一条金光灿灿的蛟龙却不知从哪儿冒出，将竹林缠缠绵绵的杀机尽数吞入腹中。
　　这龙是羲泽藏蛟剑里的，这一式是剑法第二式蛟龙入渊，前几日她才看羲泽练过。

　　周遭一切尘埃落定，图腾心脉处的竹子重回阵中，剑阵又恢复成竹阵，郁郁葱葱，好似从未经历过打斗。
　　鸦雀无声，剑中龙影消散，四周也没有羲泽的影子。

　　“羲泽？”霁月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发虚。

　　“我在。”羲泽的声音响起。
　　声音响得很近，霁月找了一圈，却并未见人。

　　“我们暂时被竹阵分隔在了两个幻境，”羲泽接着说：“虽然互不相见，却同在这片竹林，所以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们在共同面对。”

　　两人在深夜的静谧竹海里，有好半晌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听了会儿彼此的呼吸。

　　霁月有些累，却不敢倚竹子，只默默蹲下来。
　　“羲泽，千年前我们在竹林，也是这样静静呆着么？”适才她气力不足，没敢多说话惹羲泽担忧，此刻心口疼痛逐渐消退，身子也恢复了大半。

　　“千年前啊……”谈及此，羲泽话里泛起笑意：“那可一点都不静。”

　　“怎么？”霁月不由好奇。

　　“那时你揪着我的耳朵，对我拳打脚踢，嘶声质问我好久为什么做了这行……”说到后来，羲泽忍俊不禁。

　　霁月在那头也无声笑起来，又问：“我打你，那你还手了么？”

　　“不敢不敢，老笔没抹我的记忆，”羲泽逐渐敛了玩笑：“霁月，那一世，我记得你。”

　　霁月轻轻“嗯”了声，心里有点甜。
　　不知为何，明明是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此刻听进耳中，却觉得熨帖无比。或许，这就是话本子里的风月之美吧。

　　人都没见着，只随口闲聊了几句，霁月就觉着自己已然满血复活，说道：“我们继续试下一个阵眼吧。我记得你说，浮诛十四式刀剑配合效果最佳，你再拔竹子时告诉我一声，如果竹林还有异动我们就一起出手。”
　　“好。”

　　两人一齐往图腾第九尾长七寸处走，霁月忽然问道：“你这又是什么传音术？不像隔空寄音啊。”

　　“你我处在同一空间，不属于隔空寄音所能使用的范围。我们现在用的是……”羲泽停顿少顷，才接着说：“灵犀。”

　　心有灵犀一点通，听来像是情人间使用的名字。

　　果然，下一秒就听羲泽说：“灵犀不是什么高深功法，却有个使用前提。”
　　“只有双方接过吻，声音才能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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