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贾复左右看了看，有点紧张，又有点憨问：“怎么？”
　　卫道摇了摇头说：“我看看你好了没有，想说早点休息。”
　　贾复点了点头：“哦哦，不用说，我记得，我会跟上的。”
　　卫道笑道：“你可真是听话，也不知道村长是怎么教你的。”
　　贾复笑道：“村长给我吃的，给我找衣服，还帮我找活干，给我指路，他是个大好人呢。”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就是村长指点我找到那些能吃饱饭的人的。”
　　卫道笑了一下：“看来，回去以后，还得让你看点书。以后替我念书也好。”
　　卫道拍了拍贾复的肩膀，二人一起进了屋。
　　夜深了，卫道渐渐睡过去，忽然听见一阵琴声，顿时醒了过来。
　　他感到奇怪，大晚上的，谁在这个时候特意弹琴？还这么大声？
　　卫道蹙了蹙眉，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将衣服穿好，鞋子套上，起身就要出门。
　　就算不让对方把声音停下来，也得去看看大晚上的谁不睡觉。
　　他将要把门推开的时候，忽然顿了顿，转身去看睡在外床的贾复。
　　贾复睡得很熟，他似乎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卫道想了想，走过去看了看，他确实是睡着了，卫道给他把被子盖好，他一把伸手抓住了卫道，没有醒，卫道把手抽出来，再把他的手按回被子里，隐约能听见他在梦中喃喃道：“好吃的，大馒头，不，我不吃骨头……”
　　他念得很快而且含糊不清，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抓住的不是食物。
　　卫道笑了笑，转身出门去了。
　　他一路跟着琴声往外走，走了一会，觉得凉意甚重，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衣服，手指有些僵，稍稍活动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感觉总是走不到地方，有点奇怪，脚步一顿，左右看了看，希望这里没有鬼，又想不知是不是真的迷了路。
　　卫道猛地想起来，他在季礼临走之前答应了什么，有点心惊肉跳，他要是迷路到了奇怪的不应该到的地方，是不是会给季礼造成困扰或麻烦？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这晚上的，虽然边上有灯，也太暗了些，路都有点看不清楚了。
　　卫道蹙了蹙眉，不由得又想，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明天季礼未必不能发现他晚上出来了，说不定他正好走到了季礼的门口，一出门就能看见，完全是抓了个证据都不用反驳的情况，想一想那种场景，卫道感觉自己有点窒息。
　　于是，卫道想，来都来了，不走白不走，不能出来什么也不做。
　　琴声似乎意识到他的想法正在剧烈变化，那些卫道不怎么听得懂的音律音调突然就强烈起来，在空气中反复荡漾，似乎还有些将要越来越大声的趋势，卫道感觉自己的耳朵骤然聋了一瞬间，他张着嘴呼吸，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卫道感觉离谱，这样的声音，没有到门口都这么大，他要是到了门口，岂不是自己找死？
　　且不说对方是不是能大晚上停下弹琴，就看对方声音这么大而只有自己才走到了这里，就足以看出不对来了，要么是闹鬼，要么是众人习以为常。
　　贾复跟他共处一室，毫无感觉，他听得越演越烈，实在说不通。
　　难道贾复休息之前吃了安眠药？那倒是有些可能，说不定这里的人真对大晚上被吵到的事情无动于衷就是因为睡着的人吃了安眠药，醒着的人兢兢业业工作，不在乎这个，而季礼照顾他这样刚来自己住处的客人，专门在糕点茶水里准备了许多安眠药。
　　贾复都吃了，睡得很熟。他一个没有吃，完全睡不着。
　　合理。
　　卫道转身就想回去，突然想起自己是迷路。
　　他只能转回来，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换换方向。
　　他在原地磨磨蹭蹭，那边的琴音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给他引路。
　　卫道按照声音走了过去，居然真的走到了一户门口。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依旧还在季府没问题。
　　自己还在熟悉的地方，卫道稍稍松了一口气，琴音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断得十分突然，突然而然。
　　卫道感觉自己也有点要秃头了，这个时候虽然确实很晚，但之前明明都在弹琴！
　　现在别人不弹了，他敲门进去算怎么回事？该不会里面的人已经准备现在立刻休息了吧？
　　糟糕，他回不去。该不会还得在陌生的别人的家门外等大半晚上到天亮以后别人来找他吧？
　　要是这里面的人比找他的人出来得更早更快，他岂不是直接社死？！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大晚上没有休息站在别人家门口还没有回自己的卧房的行为？
　　怎么说都好像变态。
　　卫道不想当变态。
　　于是卫道想了想，抬手敲响了门。
　　他更不想待在别人门口不能休息。
　　里面的人也没休息，只说了一声：“进来吧。门没有锁。”
　　大晚上不锁门么？
　　奇奇怪怪。
　　卫道想了想，还是自己更变态。
　　一个大晚上去敲别人家门还感觉对方不锁门奇怪的变态。
　　可恶。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卫道推开门进去，他感觉这里的门槛会很高，但是低头一看，这里的门槛约等于无。
　　据说，只有招待僵尸客人住宿的旅馆才会自己砍掉门槛高度。
　　许许多多鬼故事开始在卫道脑子里发酵起来。
　　卫道有点僵硬地转身关上门，再慢吞吞给人锁好了，虽然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自掘坟墓。
　　他锁好了门，转过身去一看，院子里没有人，四周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看起来到处都冷飕飕的，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风比外面的更猛烈的缘故。
　　卫道打了个哆嗦，迈开步子往那个唯一亮着灯的房间走了过去。
　　房间内隔着一扇薄薄的门又传出了一声卫道听得十分真切的琴音，只是有些古怪。
　　不像是正常的声音，主要是卫道感觉不对。
　　卫道还是敲了敲房间门。
　　门内的人似乎冷笑了一下，对外面的卫道说：“进来吧。这扇门也没有锁。”
　　怎么到处都不锁门？这么放心？
　　卫道推开第二扇门，走了进去，垂着眼，低着头，低声道：“冒昧打扰，真是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还这么好意思敲门？”
　　对方的语气不太好。
　　就是卫道莫名感觉其中有些古怪的酸气。
　　“进都进来了，还低着头做什么？抬头，看着我。我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在这里把你一口吃了？你要是胆子这么小，你怎么能大晚上走到这里还来敲我的门的？该不会是闭着眼睛梦游过来的吧？”
　　话语里的嫌弃都要像火锅锅底一样当着卫道的面咕噜噜冒出来了。
　　卫道叹气，抬起头看向对方，微微一怔，对方长得和季礼一模一样。
　　没错了，他迷路走错方向到了北方，明明他一直记得不要过来的。
　　本来想特意避开，但是想来想去都分不出来哪边是哪边。
　　季礼就不会这么和他说话。
　　卫道在心里叹气。
　　“季节，季礼的兄弟。”
　　季节看着卫道，面目阴鸷，神色阴沉，眼神狠厉，浑身戾气，说了这句话就直勾勾盯着卫道。
　　似乎在等回答。
　　“卫道。季礼的朋友。”
　　“朋友？我看不尽然，你们的关系分明已经好到交换物品的程度了。”
　　季节句句话都带刺。
　　卫道眨了眨眼睛说：“哦。”
　　他没什么可说的。
　　季节突然就生气了：“你摆出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地盘！你不许对我露出这种样子！”
　　卫道勾了勾唇，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休息正好，听见夜里有人抚琴，所以过来看看究竟是谁，大晚上不休息，还要扰人清眠。谁知道，走到了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季节面前的琴里，抬了抬眼问：“不知可否有解释？”
　　季节怒道：“谁许你看我的琴！我还要说，从没有人大晚上到这里来，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卫道不卑不亢回答道：“循着琴音而来。”
　　季节一下就不生气了，他想了想，看着卫道问：“你听见了？”
　　语气非常好，像个无理取闹之后发现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熊孩子。
　　卫道回答道：“听见了，吵得睡不着觉。”
　　季节本来要生气，他都已经当着卫道的面对着他脚边摔了一个茶杯，忽然又笑了起来，拍着桌子大笑说：“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卫道看着粉身碎骨的茶杯，切身感受到了季礼所言非虚。
　　卫道叹气。
　　季节怒道：“你不许生气！”
　　他向着卫道冲了过来，速度过快，卫道一时没有发现对方怎么过来的，仔细一看，季节坐在轮椅上。
　　突然就很好理解了。
　　卫道看向对方说：“我没生气。”
　　他笑了笑。
　　季节的耳朵迅速红了，猛地往后退开，口中嘟嘟囔囔偏过头去：“可恶，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生气。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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