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碧落错

　　“事已至此，即便是查明了又有什么用处。”王确方言罢便有些后悔，失神的望着君离，“你所说的那位故人是何人？莫不是正风吧。”
　　君离点了点头，示意王确猜测的无误，“没错，便是正风兄。”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来此是有何目的，我也不知道你所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但是你既然如此肯定知道我隐藏了什么，为何会如此肯定我会将事情告诉你。”王确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出这句话，眼神变得有些缓和。
　　“因为曲正风没有保护你的能力，你之所以隐瞒了事实，为的便是活下去，你想活下去是因为你不想让事实就此石沉大海，你还是希望此事为人所知，不然你不会如此隐忍。”君离看着斗笠下那沧桑残败的面容，缓缓说道。
　　“你所说的都对，但是你又如何让我相信你有能保护我的能力。”王确还是不相信君离，“我都已经说过了，当日发生的事情便是与曲韶所说的事情一样，其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如此欲盖弥彰使得君离越发相信王确深知当日所发生的一切，既然他都不会对曲正风讲明事实，自然亦不会轻易的对自己讲出事实，“你已经等待了七载，你还有几个七载可以这样被白费，你难道真的希望此事不为人知，随着你同埋黄土之下？”
　　君离所说的话起了作用，王确望着君离，苦笑着摇了摇头，“每出戏都会有结局，而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会是这出戏的完结时的所敲击出鼓点。”王确回头看了一下依旧跪倒在地自言自语的曲正风，“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你还没告诉我如何让我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觉便好。”君离觉的此言并未有什么说服力，毕竟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说服王确使得王确心甘情愿的告诉自己当日所发生的一切。
　　“这么说吧，我来与你做个交易，我完成你一个未完成的心愿，而你便将此事的缘由告诉我，你觉的如何？”君离拿过王确手中的扫帚，将两处还算平坦的石堆上的尘土扫去，随后坐于上面，对着王确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王确坐下说。
　　王确坐于君离身旁，两人并肩而坐，君离撕开酒坛的封纸，递给王确，毕竟黄汤下肚人便会说出自己寻常定然不会说出的事情。
　　王确苦笑着接过酒，他不知道君离到底在盘算些什么，竟然提出那等无稽的要求，完成自己的心愿，只是完成心愿一事说来轻松，但是谁人又能保证自己真的有能力去做成此事。
　　王确饮了几口酒，黄汤入喉，使得浑身都感到了由内而外的炙热，王确饮得太急，以至于有些飘忽，这与他常日不饮酒有很大的关系。
　　“君公子，你说你会完成我为了的心事，不管什么事都会为我完成吗？”王确苦笑着望着君离，毕竟此事是君离亲口所说，如此无稽的事情，又让自己该如何相信。
　　“不管什么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你完成。”君离沉声道。
　　“即便是我想与我那死去的爱妃厮守终生你也能为我完成吗？”
　　爱妃？君离浑身一颤，思绪全部变得清晰，自己早就应该想到此人不是什么郑侯曲赋的贴身侍卫王确，此人便是那当日于大火中丧生的郑侯曲赋，只是一切还没有在王确口中得到印证，君离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此人便是曲赋，既然王确已经坐在自己身旁，便是做好了要将全部事情都对自己坦白的打算。
　　王确亦觉的自己失言，便不在多言，只是独自一人饮着酒，口口黄汤使得王确好似看到了那离去的人儿，向伸手去抓，但是却徒留下几许悲伤，留不得离人一丝衣袂。
　　“爱妃？”君离还是要去询问一下王确，虽然君离知道王确不会如此轻易的道出事情，定然会对自己有所搪塞。
　　“我说的是爱妻，老夫嗓音之故，所以让君公子听错了。”谁知王确闻言并未慌乱，“君公子莫要在试图套老夫的话了，老夫已经遵循了君公子的意愿，将我那为了的心愿说出，还请君公子斟酌，如果君公子可以完成你方才的许诺，那老夫便会如实的告诉君公子事情的缘由。”
　　王确亦觉的自己所提出的要求甚是无理，无理到他都不愿相信，遂不在看向君离，依然是自顾自的饮着酒，他拿起扫帚，只待君离死心后自行离开。
　　原本君离以为王确会提出什么凡俗的理由，例如十万片金叶啊，立时诛杀什么什么人，种种，但是没想到这王确竟然是性情中人，竟然会对他的亡妻如此念念不忘，这倒是君离万万没有想到的。在常人看来这等无理的要求，此时在君离看来却甚是简单，自己将浮生链注入他的体内，为他织上一个梦，便能完成了王确的要求，但是君离不知道王确会不会答允自己的这般做法，毕竟他隐忍多载，岂会为了那虚妄的梦境而放弃他所图谋的一切？
　　“只是你此时这般形态，只怕你的亡妻见到你又会认出你来吗？”
　　王确闻言手里的扫帚柄被捏的咯咯作响，“我已经将我的心愿说出，至于做得到做不到君公子还望给在下一个明言，而我爱妻认不认得我便与你无关。”
　　“我可以让你与你亡妻重聚，我亦可以为你修缮你的面容，让你回到你最想回到的时候。”
　　“君公子何必要愚弄于老夫，老夫所提出这个心愿便是为了让君公子你知难而退，你可倒好，非但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戏耍起了老夫，三岁的小儿都知道此事是不可能完成的。”
　　“我说了我能做到，我便可以做到，只是还需要问你愿不愿意。”君离知道王确不愿面对的不是自己能做到，而是害怕以这种面容见到他的亡妻。
　　“我愿意。”王确紧紧握住扫帚的手言罢后便松开了，微微的变得有些颤抖，君离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期望所能实现，还是他终究要将那深埋心底的事情道出了。
　　“既然你愿意，我便来与你做个交易，我会为你编织一个梦境，回到你最想回到的时候，而我亦会随着你的神识来到你的梦境，帮助你完成你所没有完成的心愿，至于代价嘛，有些沉重，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支付。”君离沉吟了片刻说道。
　　王确闻言亦有所沉吟，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君离所要的代价究竟是什么，自己能否支付的起？毕竟曲正风的家境他也是清楚的，但是君离来到此处不会是为了钱财，王确心一横便问道，“君公子方才所提及的代价究竟是什么？老夫能给的便都会给你。”
　　“你所知道的一切，还有。”君离沉声道：“你的性命。”
　　原来君离所说的代价便是自己这最不看重的性命，自己已然遭遇了那么多，如果能与花容厮守，取走自己十条命又有何妨，“我愿意。”
　　君离亦没想到王确会如此坚决的回答，好似都没有经过考虑一般，“那好，你便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君公子你何必食言呢，你既然答允了我的条件，那便快些予以为我完成。”直至此时王确还是不相信君离，毕竟他还没有从那美好的憧憬中苏醒，依然是满心期待着与他的爱妻重聚的时刻，这浮世中所受的任何屈辱此时都变得不重要，自己所图谋的所有事情都变得甚是虚妄。
　　“我既然答允了你，我自然会为你织梦，只是织梦过后，你又该如何偿还你的报酬？你的性命亦会为了延续梦境而作为浮生链的供给，你又该如何告诉我到底所发生了什么？”此时君离看来王确已然变得有些慌乱，慌乱到连思考的神识都没有了。
　　王确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然成为了一个被大火烧伤的废人，已经做不了任何事，你忍心欺骗我吗？”
　　“我说过了，我会为你织梦，自然会为你织梦，你无需相信我，你只需要相信你的内心便好了，相信那想见到离人的心便好了。”君离方才所劝慰王确的话都没有效用，君离此时也不期望王确会相信自己，君离叹息着摇了摇头，但是看见王确嘴角浮现的笑容，却突然觉的此事对于王确而言，更像是解脱，于这尘世中离去，去往那翩翩少年时，去与伊人长相厮守，在不分离，虽然他深知梦境是虚假的，但是虚假的美好终究是好过真实的痛楚。
　　虽然常言道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但是在王确身上，时间却好似刮骨钢刀，每一日每一时都在折磨着王确，王确惨然一笑，好似已经说服了自己，让自己相信君离，相信自己所向往的地方，“既然你我有了君子之约，还望君公子能够履诺，其实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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