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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散尽暖意生
只是拳风落在脸颊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 他从没想过,一个女人的拳头能有这么重。火辣辣的刺痛瞬间从颧骨蔓延开来,奇怪的是,这份疼痛没让他恼怒,反倒让他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兴奋。比起在江家做个麻木的木偶,听凭江玉扬摆布,他其实一直羡慕恒雨的自由洒脱,羡慕她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狠劲。
恒雨收了拳,指节还泛着红,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 她向来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情绪,尤其是对江武平,连质问的欲望都没有。在她昏暗的童年里,江武平几乎抢走了她所有的光:甚至后来,还抢走了她喜欢的女人。江武平于她而言,是童年噩梦的一部分—— 是她缩在仓库角落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是她被江武平母亲迁怒时,他冷眼旁观的脸;是她记忆里一道又一道结痂的疤。
他更是她灰暗世界的导火索。他是江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她是见不得光的 “外人”;他拥有的一切,都在反衬她的卑微与不幸,让她在江家的每一刻,都活得像个格格不入的影子。
更讽刺的是,他还是她卑劣人生的对立面。江武平活在江家的庇护下,哪怕懦弱、哪怕麻木,也始终握着 “正统” 的身份,能坦然享受江家带来的一切;而她呢?她在仇恨里挣扎,在泥泞里打滚,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把自己武装成带刺的模样,连对燕宁的爱,都曾被仇恨扭曲成伤人的利器。他的 “顺遂” 与她的 “颠沛”,他的 “体面” 与她的 “狼狈”,像一面照妖镜,让她无所遁形。
江武平用手捂着脸颊,疼痛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却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调,咬着牙说:“你…… 能不能先说好再打?” 他怕声音大了,会吵到隔壁刚平复下来的燕宁,更怕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再添几分恐惧。
“当初是你自己要娶她的,现在把人逼成这样,你也下得去手?” 恒雨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什么叫‘逼成这样’?” 江武平猛地抬眼,脸上的疼痛似乎给了他反驳的勇气,语气里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底气,“这事你就没一点责任吗?论起伤害她,我能比得过你?” 他太清楚,在这场由江玉扬导演的荒唐戏里,他不过是枚用来惩罚恒雨的棋子。
“别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 恒雨猛地打断他,语气里满是不耐,“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人现在是你的妻子,你最好搞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口走,连多看江武平一眼都觉得多余。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跟我,身上都流着同样肮脏的血!” 江武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力的嘶吼。他说完,便泄气地跌坐在椅子上,后背抵着冰冷的椅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 这句话,像根刺,既扎着恒雨,也扎着他自己。
恒雨的脚步顿在门口,背对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江家、血缘…… 这些字眼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缠了她二十多年,无论她怎么逃,都挣脱不开。
六岁那年,她被江玉扬从妈妈身边强行带走,塞进了江家这座牢笼。童年的噩梦从此开始:黑暗的小隔间、深深浅浅的新旧伤痕、江武平若有似无的敌意…… 无数个深夜里,她都在想:那个曾经抱着她、给她唱摇篮曲的妈妈,为什么要跟江玉扬那样的人在一起?又为何偏偏要生下她?生下她又为何丢下她?
可惜,这些疑问终究没能等到答案,反而成了恒雨心底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痕 —— 那个她唤作 “妈妈” 的女人,在她八岁那年就走了,年仅三十岁,生命停在了最该鲜活的年纪。
对恒雨来说,往事从不是用来回忆或怀念的珍宝,而是扎在肉里的刺。如果可以再来一遍,她甚至希望自己当时就应该胎死腹中。
若有人问她心里藏着多大的仇恨,恒雨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甚至已经记不清妈妈具体的模样了,只记得那双偶尔会温柔看她的眼睛,和转身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她不知道别人的妈妈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自己的妈妈,从来只活在她无限轮回的噩梦里,偶尔浮现,都是带着血和泪的碎片。
恒雨被江玉扬强行绑进江家那年,江武平已经十三岁。江武平的妈妈 —— 那个后来她该叫 “妈妈” 的女人,是恒雨见过最强势的人,也是唯一敢跟江玉扬针锋相对的人。可年幼的恒雨最怕的就是她,因为她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因为什么被惩罚:可能是江玉扬和这个女人吵架,迁怒到她身上;可能是江武平在外惹了祸,拿她当出气筒;甚至可能是江武平养的小猫撞碎了客厅的花瓶,最后挨打的还是她。
那间阴冷的小仓库,成了她唯一的 “避风港”。每次被打完,她就会被关进去,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身体上的伤口会结痂愈合,可心口的伤,却像被泼了盐水,日复一日地疼,这么多年过去,从来没有真正愈合过。
她还记得妈妈离开的那天,是江玉扬突然说要带她去见妈妈。车刚从大马路上拐进下坡路,远远就看见前方有一团浓黑的烟,像一块脏污的布,蒙在天空上。等车子开到她小时候住过的远郊小院,院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院里那两间矮矮的土房,几乎被烧得只剩框架,火苗还在残骸上跳动,发出 “噼啪” 的声响。
江玉扬疯了似的推开车门,挤过人群往里面跑。小恒雨安静地跟在后面下车,站在人群外,眼神木讷地往里面看 —— 那场大火,把那个抛弃她的女人,彻底带走了。
直到现在,恒雨还记得那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画面:江玉扬从着火的房子里冲出来时,怀里抱着的不是她的妈妈,而是江武平的妈妈;而她的妈妈,最终葬身火海,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
那天起,仇恨的种子在她年幼的心里扎了根。她只能用倔强来反抗。可活下来的那个女人,也没等到恒雨长大,没等到她有能力为死去的那个去做些什么,江武平的妈妈也病逝了。
她心里的仇恨突然没了着落,连带着整颗心都空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反复思考 “活着的意义”,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留在这个让她痛苦的江家。
“你最好把这句话收回去!” 恒雨猛地转过身,盯着江武平,握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发出 “咯吱” 的声响,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好好好,我收回去!” 江武平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改口,语气里满是妥协,“就当我没说,你跟我没关系,跟江家也没关系,行了吧!” 他太清楚恒雨的脾气,若是真惹急了她,自己今天恐怕不止挨一拳那么简单 ——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恒雨转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江武平 —— 对江家这对父子,她早已没了多余的情绪,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浪费,更别提争辩什么 “血缘”“责任”。那些缠绕她多年的枷锁,能少触碰一次,就少一次撕扯的疼。
其实恒雨后来偶尔会回江家,全是因为秦颖。秦颖嫁进来之前,她几乎是把江宅当成了避之不及的噩梦之地;直到秦颖进门,这个常年压抑的家,才多了点人间烟火气。秦颖性子随和,不打探江家过往的恩怨,也从不在意恒雨身上的冷意,更不计较江武平的忽视 —— 她好像天生就喜欢简单温馨的氛围,哪怕这份温馨里,藏着太多旁人看不见的裂痕。
秦颖的年纪跟江武平差不了几岁,两人之间从没有过 “母子” 的相处模式,江武平连一声 “阿姨” 都没正经叫过。反倒是恒雨,对秦颖没什么敌意:起初是觉得她干净通透,后来有了小文悦和武安,恒雨的态度更是明显软化,回江宅的次数也多了些 —— 看着孩子们围着她喊 “二哥”,听秦颖絮絮叨叨说些家常,她偶尔会觉得,这个家好像也没那么冰冷。
只是后来燕宁那件事爆发,恒雨整整三年没踏过江家的门。即便如此,秦颖也没断了联系,偶尔会带着两小只约她在外面见面,吃顿饭、聊聊天,从不提江家的糟心事。在恒雨心里,秦颖比江武平这个 “哥哥”,更像家人。
看完烟花恒雨送燕宁跟两小只回来的时候江武平已经不在家了,秦颖准备了宵夜,这个家里总感觉没有那两个男人反而气氛温馨得多。
“外面玩得开心吗?冷不冷呀?” 秦颖刚听见开门声,就笑着迎上来,伸手先拉住跑在前头的小文悦和武安,帮他们把身上的厚外套脱下来,顺手叠好放在沙发上,“我给你们煮了小馄饨,还有甜汤,快过来坐,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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