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她只想升官

　　内阁。
　　今日好像在争论不休，越柘眼看着结局已定再也改变不了分毫，竟不顾风度的起身拂袖离开，跨出门槛前只留下一声重重的哼声。

　　宁似宸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将廷选的纸条叠放在一起，噙着一抹很淡的笑意，让越柘气愤的结果却正是他一手策划的，也正如他策划的一样没有丝毫偏差，够让他开心了。

　　符洮伸手想拉越柘，可离得太远没能如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去。叹了口气又看向宁似宸，“宁大人，先前之事……就算两清了，之后……您看？”

　　“你想要的届时会到你面前。”宁似宸走神片刻才答复他。
　　符洮这才放下一块大石头。

　　“呵呵。”印元青看着他们每人不同的姿态俨然是几人中难得的乐呵，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表里如一的潇洒自在，“哟，这是哪位小殿下放风筝呢。”他凑到窗旁远眺。

　　独坐窗边安静看风景的凌济闻言也跟着看过去，不知是哪位殿下的风筝与树枝正缠缠绵绵，似乎都能听见大呼小叫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我倒不知道你会选郭大人。”印元青没看他，可话明显是对着他说的。

　　凌济被阳光晒得有一点困倦，年纪大了果然是精神不济，他边打了个哈欠边自嘲。
　　“我这辈子都是在欠别人的人情。”

　　“哎——”印元青跟他认识太久了，看他表情就能猜到他的心思，“欠我的你怎么不说，看碟下菜哦。”

　　“欠你的还不好办，等你哪天气得圣上把你丢去蛮夷之地开荒我一定还。”

　　两人的确太过熟悉，开玩笑都知道往哪里戳最能让人跳脚，印元青听着果然就开始吹胡子瞪眼了，没等他反击回去眼底忽然映入一抹挺拔的身影。

　　“还在他身上也不错啊。”

　　他视线紧紧跟随那抹身影，凌济自然也看见了，是裴今遥。身为崇祐帝面前的宠臣，她入宫觐见的次数甚至远超很多为官数十载的京官，不知羡煞多少人。

　　“多像。”印元青在裴今遥身上不知看到多少人最初的模样，“孟大人是，你也是，宁似宸是，我也是。”他收回目光又落在凌济身上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且固执，“还不算太晚。”
　　“印兄。”
　　“嗯？”
　　“风筝飞起来了。”

　　与枝条缠绵的风筝被殿下身边的小内侍爬上树小心翼翼地解开，风送圆满，将那只风筝打着转送上了青天，越飞越高。

　　-
　　“哎哟。”李福守在宫门口，脚下打蹬后背就撞碰到了宫墙疼得他一哆嗦，正要龇牙咧嘴没承想就看见了裴今遥，赶紧一瘸一拐地上前迎接。

　　裴今遥缓慢地眨了眨眼，“李大伴这是怎么了？”活像是被人打了几十大板。

　　李福赔笑着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裴大人且等下咱家按规矩先通报一声。”

　　“有劳李大伴了。”

　　没等多久，裴今遥就被宣见了。她谨慎地先窥了一番圣上的脸色，气定神闲淡然自若，看起来今日心情不错。李大伴不知什么原因惹了龙颜不快，但眼下是不生气了。

　　于是裴今遥就爽快地将先前就移交到自己手上的血书状纸、平川的黄册拓本、她画的图纸以及一封描述详尽的折子一同呈了上去。

　　然后，如她所想的那样，崇祐帝这下是真脸色难看了。

　　“这只是微臣的猜测。”

　　“我还不知道你！”崇祐帝迁怒地瞪了她一眼，“查，给我狠狠地往下查。九年前不想劳师动众就没有再重新更正，没想到还给我留在了这。”说完他就已经按捺住脾气了，“应不止平川一地将黄册递来吧。”

　　裴今遥沉默了片刻。

　　所幸崇祐帝从她的沉默中就已经明白了，哼笑一声，笑意中满满的寒意。

　　“到底是宝德四十三年还是今朝九年恐怕未可知吧。”

　　裴今遥头垂得更低了些，这话她不敢接甚至都不想听，奈何圣上偏偏说了她只能当做左耳进右耳出。

　　黄册一事干系重大但若遇到不甚在意的帝王那下面的自然心思活泛，往年的黄册拿过来改一改就又是一份新的，更甚者连十数年后的黄册都写好了就等着到时间上交……

　　“裴爱卿是想亲自前去？”崇祐帝按了按有几分痛的额角，话里却带着笑意，“年节将至还把你外派出去，是不是有些不厚道，阖家团圆呢。”

　　“为圣上分忧是臣的荣幸。”裴今遥佯装听不懂。

　　“罢了罢了。”调侃了两句后圣上又绷着脸身子也跟着往前倾，言辞郑重，“我相信裴爱卿定能给我一个完美的结果，朕允了，但此事未必简单……你的安危也要注意。”

　　“是，臣知晓。”

　　此日，裴今遥入宫后直到天色黯淡才离宫回府，哪怕有数双眼睛盯着皇宫也无人把这当成一回事，想也知道定是圣上留她说话久了些。

　　而裴今遥要去平川一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户部的霍大人也是几日后的早朝上从崇祐帝口中听到的。

　　正儿八经的，让人措手不防。

　　等有心人知道这事后再把消息传到平川时，裴今遥所坐的那辆马车将将入了城。

　　-
　　平川地处中北，虽不及宝水最为北，但也比京城冷上不少。

　　裴今遥也不是只身前来的，她还带了户部的一位员外郎和两位主事，这三人大概算是她在户部的心腹下属，为人处事公允不偏颇还恳干，她用着也顺手。

　　“外面可冷了。”任主事从马车里冒出个头出去就赶紧缩了回来，老老实实地裹上他娘耳提命面让他带上的厚厚大袄，“裴大人您也多穿点。”

　　“好。”

　　裴今遥手上翻着纸张，那并不是什么书而是户部在去查平川吴家时收到的一张张状纸，里面蕴含着不知凡几的贫苦百姓们的辛酸血泪。

　　“快到平川府衙了。”蒋员外郎掀开马车内的帘子一角往外望去，帘子掀开后街道上热闹的叫喊声随着冰冷的寒风一起送入内。

　　马车上几人倒是和乐融融，殊不知不远处的平川府衙内正一片慌乱。

　　平川府衙的府尹唐锦程刚接到信，拆开一看是越看越心慌，没脑子也知道户部侍郎来平川绝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还是领了皇命前来的。心中不禁暗骂自己也太倒霉了吧，明明黄册也是掰着指头算日子才交的，既不打头惹眼也不踩着尾巴，怎么还是被翻牌子了。

　　唐锦程都来不及把信收好，赶紧吩咐手下的人。

　　“你赶紧带着人去城门口侯着，裴今遥前几天就来了谁也不知道到了没有，接到人先好好接待一番不急着来府衙……对了，你之前说黄册是经了谁的手来着。”

　　他手下的同知闻弦知意，了然地扬了扬眉，“放心吧大人，保管干干净净。”

　　“嗯。”唐锦程放心不少，又交待了些别的，正要放人走时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跳，“等等！桑家那小子是不是还在府衙外跪着不走？赶紧把人给我轰走了，要是他不愿意就、就说老爷我会帮他追查的，总之让他不要再出现在府衙外了。”

　　刘同知一愣，“啊？可是大人，吴家不算什么可这吴前面还有个凌呢。”

　　唐锦程也是头疼但还是坚持，得罪不起是一回事要是不小心正撞到裴今遥面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也不看看裴今遥是什么出身，咱府上那些案子都给我兜好了，可别……”

　　正说着，府前的衙役匆匆跑来，唐锦程心道不妙，那衙役一开口就让府尹大人眼前一黑。

　　“唐大人，府衙外来了几位大人要见您，为首的那位自称是户部右侍郎裴今遥，裴大人！您见不见啊！”

　　“啊——”

　　“这是我能不见就不见的吗？”

　　府衙都大差不差。

　　裴今遥进过瀚海城的泉景府衙，进过宁安府衙，今日这平川府衙与先前两个并无太大差别。

　　平川府衙外看护的衙役们毕恭毕敬地请几位大人先在过厅歇歇脚喝喝茶，惶恐不安地陪在旁边等他们唐大人过来。

　　唐锦程脚步如风，不止他一人平川府衙有品级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手上有什么事全都放下跟在后面。

　　他其实没见过这位名声在外的裴大人，回京述职也得三年一次而裴今遥任官还不足一载，别说事迹传播了就是邸报上也常见这名讳。

　　所以初见时，唐锦程是惊讶的。

　　身着一袭玄色衣袍，墨发墨眸更衬得她肤白如玉，颀长的手指捏着茶盏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忽而抬头飞来的一眼不带任何意味。任谁看了不觉得这是位涉世未深纯良的世家小公子，年轻！非常的年轻，哪怕唐锦程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裴今遥居然如此年轻。

　　“裴大人，久仰大名了！”难免的，他心里卸了大防备，笑着行礼却带着一丝轻视。

　　“唐大人。”
　　裴今遥站起身也笑着回礼，她一站起来腰间的令牌坠下与其他装饰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咚声响。唐锦程目光停留在令牌上，眼神一凝面上也不由自主地凝重，这是圣上赏赐的牌子，见此令牌如见圣上。

　　唐锦程艰难地把目光拔回，笑意里都多了三分勉强，寒暄了几句就想带他们去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也不急于一时，反倒是唐大人别介意我越俎代庖才是。”裴今遥摆摆手，“都怪我，真是大理寺呆久了没改掉习惯。”

　　“啊？”唐锦程眼皮狠狠跳了几下，这才发现角落处应当也是户部的某个官员，怀里抱着的是裴今遥披在身上的狐裘，而在他旁边站着的好死不死就是桑家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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