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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十八岁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年纪，高低他们的年龄再各自上下浮动十岁，都不会做出这种在走廊里和人争论一颗糖的归属权问题。
但偏偏这两人恰巧一个才过了十八岁一年，一个才过了十八岁几个月。
步林可能也意识到这种幼稚得堪比小学时和他妹妹抢糖的话居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他有些难受，像是被迫从那名为记忆的坟墓里将某个死亡已久的人挖出来一样不适应，最后他还是错开与白昱程的目光，通过小臂发力，甩掉了白昱程那只扣住自己手腕的手，并掰开了那与他十指相扣、攥着一颗糖的手。
青苹果味软糖在放手的那一刻被两人共同摔落在地上，步林没有去捡，甚至就连目光都没有给它一瞬，他只冷漠地将自己心里的不适应重新用泥土掩埋，转身，离开了走廊。
清北班的走廊因为与办公室靠得较近的缘故，本就比别的楼层的走廊要稍微安静一些，因此刚才两人的这点冲突也并没有被太多人看见，除了那帮在办公室门口罚站的学生外。
那帮学生只见着被留在走廊的白昱程一个人弯腰把那颗糖捡了起来，端详了片刻，然后反手将它丢到了走廊的垃圾桶里，也回到了教室，剩下的，他们也看不见了。
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又怎样呢，刚刚所发生的那点事情已经足够炸裂，再搭配上一点为早已“故事化”的添油加醋，一段带有特殊意味的谣言便自然在整个高三年级里悄然蔓延，直到传到这两位主人公身边的朋友耳里。
“这种事不可能吧？”
作为第一个听到这个谣言的秦心妍有些不是很相信这位被班上同学都称之为“小灵通”的舍友，“白哥和步哥不是那样的人。”
高三食堂不分男女，此刻又是饭点，来来往往的学生相当之多。自然地，有了这些嘈杂的人声作为背景音，那些只能通过学生间耳口相传的话题，便在这里逐渐生根发芽，甚至大有成为温养流言最好的培养皿之势。
“哎呀有什么不可能的。”
同样陪在她身边一起吃饭并听到这个瓜的西陶陶一边附和，一边将才剥干净皮的蒸红薯掰成两截，放到秦心妍碗里，神色激动又八卦，言语激烈得堪比伯牙遇钟子期弹奏的那首《高山流水》：“你不知道自从他俩从一中回来后有多那个，不说别的，就前几天两人被吕姐抓来操场上弹琴的那一段……你不知道白哥那眼睛都快直接贴步神身上了。”
“……”
秦心妍没接她的话，她只把刚刚西陶陶放在她碗里的红薯用筷子夹回了西陶陶的碗里，语气满是怀疑：“但是我还是觉得白哥是不会做出那种捏着步哥的手腕，并把他按在墙上，在走廊上质问他为什么要和那个女生那么亲近的这种鬼话的人……”
“你怎么知道？”秦心妍的舍友忍不住带着质疑的神色来反驳：“难道你和他很熟吗？”
秦心妍抬眼瞪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有解释，随即她便不参与两人的讨论，默默地低下头去吃饭。
她当然知道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可是她喜欢了整整三年的男生啊。
初中时的白昱程就已经把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无论是对待和他从小学升上来的周祁，还是喜欢他的自己，白昱程总会与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哪怕有好几次他已经被当时自己的好朋友们架到了感情的制高点上，他也只是温柔地拒绝了自己，并给自己一个下楼的阶梯。
甚至在最后两人的关系已经达到零点时，白昱程也只是私下里拉黑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并和周围的朋友们表示不愿意再听到相关的言论，却并没有在班上给她甩脸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所以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按照谣言中的那样，如此对待他喜欢的爱人呢？
谣言里的白昱程不仅无礼，甚至就像完全不在乎步林的面子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走廊上那么大声地说那些堪称恋人之间争风吃醋的话。
那不是白昱程。
更何况如果他们吵架的声音真的那么大，那为什么这个谣言不是从理科清北班的学生口里传出来，而是从距离他们最远、在罚站的同学口中传出来的。
秦心妍不信。
但因为她本人曾经参与过这种利用谣言撮合两人的行为，所以她并没有再反驳两人什么，只安静地闭上了嘴，不再参与。
不过让秦心妍闭嘴的，更多的还是西陶陶的那一声附和。
作为同样是和白哥一路当朋友走来，并亲眼经历了有关他那么多事，甚至同在清北班的她，在面对如此拙劣的谣言面前，也还是站在了无脑吃瓜群众的身边，并且反驳作为她女朋友的自己。
秦心妍不喜欢这样的爱人，而西陶陶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或者她们本就没有靠近过吧。
秦心妍抬头，在余光中无意间瞥见了和景天浩一起端着餐盘往外走的周祁和乔齐。
·
糖果的风波虽在年级上吵得风生水起，但对于白昱程和步林这两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而言，这两人不仅不知道，还完全不在意，甚至就连这场堪称别扭的小架，在当天晚上就和解了。
而和解的方式，还是白昱程给步林写了封道歉信，配着一大包旺仔小馒头把人哄好的。
有的人真是奇怪，硬糖不怎么爱吃，软糖也不怎么爱吃，就爱吃这哄小孩的旺仔小馒头，一见旺仔小馒头，气也不气了，人也不别扭了，把白昱程写来的道歉信塞到桌洞里的一个小盒子里，竟真的气消了。
而那个小盒子还不是别的，恰好就是之前两人去仙湖时一起求来的、用来装金锁的小盒。
“这不是给你妹妹求的吗？”白昱程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这玩意儿带来学校，忍不住反问，“怎么现在还在你手上？”
步林将小盒仔细地放回桌洞最深处，用重重叠叠的书本挡着它，语气却因为想到了步林曦而温柔了不少：“我准备在她过生日的时候给她。”
“哦~”
白昱程顺口反问：“你妹妹什么时候过生日啊？你确定我们调休能赶上吗？”
“下周五。”
步林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十一月十八号。”
“下周五？”
白昱程低头看了一眼被他贴在桌上的回家倒计时：“那不就是运动会最后一天吗……等等，那天是不是要在一中比总决赛来着？”
“嗯。”
步林没有过多地说什么，他只是看了眼时间，在确认距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后，便打开了那包小馒头，用纸巾垫着给白昱程倒了点，又给自己倒了点，时不时捏着一颗继续写手上没写完的文言文集训卷。
由于这次运动会本质上是一中和实验中学的第一次联合运动会，所以不仅举办时间要比往年多了两天，所有实验中学的参赛者都还可以去一中参加最后的联谊赛，并且在运动会后还有长达三天的、一月一次的小调休，所以如果是这样，步林搞不好还真的可以在比赛当天结束后去给妹妹过生日。
这个安排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白昱程心想。
既然这样，那他是不是也该给步林的妹妹买点什么礼物？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作为朋友的妹妹，买个礼物应该还是可以的。
白昱程用指节捻起一颗碎掉的小馒头放到嘴里，趴在桌上偏着头望他：“那你妹妹有什么喜欢的吗？”
步林的笔尖顿了一下。
“刺啦——”
在试卷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惨叫后，步林便缓缓地转过头，以一种极有压迫感、带着极强攻击性与防备的眼神，狠戾地以俯视的角度瞪着趴在桌上的白昱程：“……你刚刚说什么？”
“我靠你这样好吓人啊！”
白昱程被他这一眼瞪得背后发毛，他赶紧坐起来解释：“你别多想，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我和你是朋友，你妹妹过生日这种事既然被我知道了，我自然也该给她送个礼物。”
“不、需、要。”
步林冷漠地拒绝了白昱程，“我再提醒你一遍，你最好离我妹妹远一点。”
“行行行，我肯定会离你妹妹很远很远的……”
白昱程是真的快被步林这个极端妹控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人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会不会比现在更严重。
不过，步林的妹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白昱程有些莫名其妙地想到。
过去的记忆对他而言实在太过久远模糊，以至于关于那天那个牵着步林手的小姑娘的模样早已被他忘得七七八八，哪怕后来有周祁提供的照片，也因为照片实在太过模糊的缘故，不是很能看清五官。
但应该也和步林长得很像吧？
凤眼高鼻梁，皮肤白骨相突出，一双漆黑的眸子淡漠而又伶俐，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既漂亮又性感，雌雄莫辨的五官不男气也不女气，这样的面板和数值放在什么人身上不是顶配？
只是白昱程没有办法想出来，这样冰冷的人的模样，放在他那个鲜活话多、阳光的妹妹身上，又是如何一番样子。
白昱程贫瘠的大脑想象不出来。
而就在他兀自思索时，许久未曾在两人面前露面的周祁却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白昱程的桌边，神色几乎与往日别无二致：“步神，景天浩在外面，说有急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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