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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
“大师,您起得真早啊!”
膀大腰圆的下人堆着笑,脸上的横肉挤作一团。自打叶七发话后,这些下人就殷勤得过分。当然,这份恭敬能维持多久,全看他们能否解决府里的祸事。
“出去活动了下。”
白时青略一点头,脚步未停。昨夜解决客栈邪祟后,他们就将柳府里外探查了个遍,却始终寻不到那夜半戏声的源头。
忙碌一整天却一无所获,两人只得先回客房。
“师弟,你说这府里究竟藏着什么猫腻?”羊子霖跷着腿,一边剥橘子一边问。
白时青想起昨夜的歌声,当时因为客栈耽搁了一会,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他打算今晚再出去看看。
正说着,叶七走了进来,“不知两位道长有何发现?”
“暂时没有。”白时青抬眼,“今晚我们准备再出门打探。”
听到他们没有发现,叶七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既然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
入夜,月色忽明忽暗。
两人等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那声音果然再度传来。
唱腔愈发清晰,幽怨又凄婉。
不知从何处飘来,久久不散。
白时青和羊子霖各自举灯,为免打草惊蛇,特意在身上贴了敛气符。
二人循着戏声一直走,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幽深的庭院,最后停在一座花园前。
“奇怪,刚才声音还挺大,到这儿反而没了。”羊子霖左右张望,周围的环境与黑夜融为一体。
“既然将我们引到这里,说明离目标不远。”
寒风阵阵,从他们身侧吹过。火苗开始剧烈摇曳,几近熄灭。
一抹人影自假山石后倏然闪过。
可等白时青再次看去,那里只剩一片漆黑。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一座废弃偏院中。
园外杂草丛生,蜘蛛网布满廊檐角落,似乎很久没人打理。
半掩的门缝里透出幽幽的蓝光。
两人视线交汇,知道找对了地方,随即小心翼翼地朝那扇门靠近。
羊子霖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
一袭蓝衣的女子独自站在院中的戏台中央,背对着他们。
唱戏声再次响起。
咿咿呀呀,缠缠绵绵。
白时青和羊子霖默默拿出桃木剑。
就在此时。
唱声一顿,那道蓝衣身影斜歪着身子,慢慢朝两人的方向转来。
它脸上白得没有一点颜色,眼角挂着两行鲜红的血痕,影影绰绰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对方又自顾自地唱了下去。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甚良缘……”
蓝衣女人开始飘近,散开的发丝在空中游荡,它抖开水袖朝两人招手。
随着最后一声拔高的戏腔,那道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惨淡的月光下。
“这就完了?”羊子霖挠挠头,“那女鬼怎么自己跑了。”
白时青盯着戏台看了很久,沉声道,“明天去问问那个管家。”
次日一早,当叶七听见鬼影,顿时变了脸色。
“是在何处见到那、那个影子?”
“花园旁的偏院里,看样子荒废许久。”白时青语气平常,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他微微颤抖的手。
“道长……不知道那女子是什么模样?”
“只瞧见一身蓝衣裳。”羊子霖故意说得含糊。
对方的恐惧再也无法隐藏,踉跄着夺门而出。
“果然有鬼。”白时青眯起眼,“走,我们去找那个乞丐!”
老乞丐对于柳府的事情如此熟悉,或许是突破口。
就在白时青与羊子霖踏出柳府的同时,叶七跌跌撞撞冲进了书房。
“老爷!她……她回来了!”
女人正给柳老爷斟茶,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地毯上。
她抬头瞧见老爷的眼神,被吓得扑通跪倒。
“老爷,茗梅知错了!求老爷开恩!”
柳老爷一脚踹翻案几,不再看跪在下面的人。
“还不快滚!”
“是、是。”
等人走后,柳老爷抬手示意叶七继续说。听到穿蓝衣的女子在旧宅唱戏,他猛地将手边的瓷杯掼在地上。
“哼!我就知道是她搞的鬼!”他眼中闪过狠戾之色,“活着都斗不过我,死了又能如何?”
“你下去,把那两个道士给我叫来!”
“是,我这就去。”
另一边,白时青也终于找到那个乞丐。
他蹲在湖边望着水面出神,听到脚步声回头,浑浊的眼睛直接亮了起来。
这不是前两日给钱大方的冤大头吗?
“两位今日又想打听什么?只要我晓得的,一定说!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消息灵通。”
“你可知柳府里,曾有位穿蓝衣又爱唱戏的女子?”白时青问道。
“呃,这。”乞丐有些犹豫。
白时青抛去一袋碎银。
掂了掂分量,乞丐咬了口后槽牙,压低声音。
“那女子叫白珠,本是附近村庄猎户家女儿,因貌美被柳老爷强抢入府,后来囚禁在府里,日日唱戏。有一日,被人发现吊死在房梁上。说起来,那白珠也是命苦,原本有了未婚夫,为贴补家用才出来卖唱,谁想到落得这般下场。”
“我听说,自从白珠姑娘死后,柳府便出现许多怪事。要不是几年前来了个云游道长作法镇压,哪能等到今天才闹。大伙儿都传,是白珠回来了。她含恨而死,化作厉鬼,要找柳老爷报仇雪恨。”
说出一切缘由后,老乞丐头也不回地溜了。这番话一讲完,他便觉得后颈发凉,再也不敢多待。
望着老乞丐的背影,两人陷入沉思。
虽说那白姑娘可怜,但如今人鬼殊途,若放任不管,迟早殃及无辜。
打探到消息,他们转身返回柳府。
“我们真要对那蓝衣鬼下手?听那乞丐一说,我觉得白姑娘也太惨了,至于柳老爷完全是咎由自取嘛!”羊子霖愤愤不平道。
白时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兄,不管她生前多可怜,现在也已经不是人。尤其吞下那么多条人命,戾气暴涨,迟早祸及寻常百姓,所以我们一定要除掉它。”
羊子霖知道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多说。
刚迈进府门,叶七就慌慌张张迎上来,“你们可算回来了!老爷着急寻二位商议要事。”
看来,他们是真怕那白姑娘索命,坐不住了。
大堂内,柳老爷瘫坐在太师椅里。他眼窝深陷,印堂发黑,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短短几日不见,对方竟浑身上下都笼罩在浓重的黑气中。
甚至不只是柳老爷,这屋内众人都缠着隐隐的死气。
“两位道长,不知该如何称呼。”柳老爷挤出一丝谄笑,与初见时的姿态判若两人。
“在下姓白,这位是我的师兄,姓羊。”
“原来是白道长和羊道长。这几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是我们叨扰了。”
“听说柳老爷素喜热闹?”
“哪里哪里,人老了,就贪些人气。”
白时青与柳老爷这般你来我往,始终绕不到正题。
说到蓝衣女鬼,柳老爷面露悲戚,“她生前与我有怨,未料记恨我到这种地步,如今却连下人丫鬟都不肯放过。”
羊子霖嘴角抽搐,差点兜不住表情。这家伙实在无耻,硬生生颠倒黑白。
“柳老爷放心,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降妖除魔,自当尽心尽力。”白时青淡然一笑,并未点破对方。
“白道长真乃高人。”柳老爷说着,朝叶七瞥了一眼。
“老爷已命人备下薄宴,今夜特为二位道长洗尘。”叶七连忙奉承道。
白时青瞧他们这副贪生怕死又强作镇定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入夜,柳府大摆筵席。
白时青的心思并不在吃食上,反而暗自留意四周。
柳老爷身边围着一圈姨太太,他却看也不看这些女人们一眼,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的角儿,嘴角噙着笑。
“好!赏!”
叶七见状,立刻遣人打点。
一曲结束。
那唱戏的角儿刚下台,便被拉至席前。
她手足无措,被吓得浑身发抖,“老、老爷。”
柳老爷却一把揽着她,见人低下头,反而升起逗弄的兴趣。
“老爷——”
他瞥见叶七惊恐的眼神,慌忙低头一看。
怀中哪还有什么佳人,只剩无数蠕动的蓝布条,正欲将他缠死。
“鬼啊!”
柳老爷吓得魂飞魄散,踉跄逃出席位。
周遭的姨太太们也惊叫着一哄而散。
白时青和羊子霖见势不对,立即执剑迎上。
布料迅速聚合,化为一道蓝衣人影。它双臂一展,四周顿时阴风阵阵,吹得人心惶惶。
府中灯火接连熄灭,青白的月光也变得微弱朦胧。
蓝衣鬼影飘在空中,黑色长发垂在头前看不清面容。
“嘻嘻嘻——”
瘆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钻进耳中。
下一瞬,漫天蓝布开始无差别攻击,被缠上的人无一例外被卷上半空,惨叫不停。
羊子霖翻滚躲避,时不时挥剑斩断袭来的布条。
白时青站在原地,任由阴风呼啸拍在身上。右手凌空画符,一道符障骤然成形,将蓝衣女鬼困在其中。
它开始焦躁地左冲右突,可符文形成的囚笼却越收越紧。
白时青眼神一凛,天边雷光乍现,直击对方心口。
凄厉的尖叫声中,那道蓝衣身影寸寸崩解,最终化为团团白烟。
四周的寒意随之消散,月光再次变得柔和而明亮。
白时青轻轻吐气,要不是击杀梅掌柜后再次突破,否则哪有这么容易解决对方。方才这一击,也让他体内的灵力彻底清空。
见那女鬼消失,柳府众人才战战兢兢聚回院中。
柳老爷颤颤巍巍走来,他本就年迈,经此一吓,原本花白的头发已全白了,精气神也散了。他强撑着拱手,“多谢道长为民除害,解我柳府之难。”
“职责本分罢了。”
白时青懒得与他多言,虽说蓝衣鬼已除,但这柳老爷怨气缠身,恐怕也没几天活头。
羊子霖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现在心里乱得很。虽说恶鬼该死,但这柳老爷也不无辜,如今仍好端端站在这里,总归不舒服。
白时青暼向惊魂未定的太太们,等对方一死,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他忽然想起那个来自河间镇的十姨太,随口问道,“早些日子,我见柳府花轿入河间镇娶亲,不知那位姑娘如今可在府中?”
柳老爷怔了怔,“道长怕是记错了,柳某从未在河间镇纳过妾。”
“怎么可能?”羊子霖脱口而出,“我们亲眼看见柳家的花轿队伍,说是迎娶十姨太。”
柳老爷与叶七互相望了望,神色越发困惑。
“我家老爷纳十姨太,还是两年前的事。”
白时青面上未动,只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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