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夜行抄

作者:尘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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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中的两位师叔


      长安仍是一样的繁华,大白天的就人妖混杂,左宁的法力稍有提升,偶尔能看到一些修为不高的妖物顶着一对若隐若现的耳朵从她面前匆匆奔走。
      木木大人和子琴商榷过了,大家都觉得要趁天黑之前去到玄因观比天黑之后再去更好些,只是大人曾在玄因观内作奸犯科,不方便再去抛头露面,就由左宁代替前往,向芳菲先生聊表歉意好了。
      顺便大人也想去沈娘处拜会一下,问问她王维先生可还好——长生香一事功劳苦劳都在木木大人身上!怎么说也要让这个老匹夫亲口道谢!
      玄因观离长安城稍稍有些远,左宁和子琴走走聊聊倒也不觉得特别累,只是子琴的目光不时向下瞟去,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抬起头来的时候脸总有些微红,表情也不够自然,就好像是平时不会打坏主意的小孩在勾心眼,流露出来的尽是紧张。
      左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两三次,终于笑出来——只见子琴的手指稍向自己偏过来,小幅度勾动,似乎是要拉她的手。
      她大大方方反握过去,朝子琴吐了吐舌,“怎么,不敢拉啦?”
      子琴的脸涨得通红,扭过头去不敢跟左宁的视线相接,嗫喏地嗯了嗯。
      左宁捂着嘴笑,脸上也有些发烫。
      面对这个呆子,她也跟他一样,迟钝又害羞。
      “唔……你身上的剑是……?”左宁刻意瞪大眼睛,装作好奇地问起来,以消除两人之间的尴尬。
      子琴绷紧的嘴角稍稍松开,脸红也好了一些,顺话道:“是师尊留在黎明君处的,托了他给我。”他微微一笑,用澈亮的目光看着左宁,夸耀般道:“说起来,还真是靠了师尊,黎明君听说我是师尊的弟子,便忙不迭地将我们从牢狱中放了出来,相信我们并非盗窃之人,还答应了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去找回玄天九尾,看来师尊又是料到了这些,早与黎明君说过了。师尊好生厉害,子琴真是望尘莫及!”他笑得越来越开。
      左宁心中却有些吃醋,酸溜溜地堵了句,“原来你心里还有别人……”
      子琴将她望了一望,“见到师尊,左宁也会欢喜尊敬她的。”
      左宁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子琴也不生气,只道,“你心中有什么不爽利的了?”
      左宁怄气道:“你心里有你师尊,我就没有一只千年老妖么?!”矛盾来得这样快,让他们防不胜防。
      子琴的表情渐渐放下了笑意,刚准备反握过去的手也立即松了开来,他的目光转到路上,勉力笑了一笑,低声道,“哦,是么……”
      左宁突然舍不得了,她只是要让子琴吃下醋,考虑下她的感受,少讲讲他的师尊,讲的时候也不要露出这样的崇拜和欣赏。
      不是想让他露出这样受伤了的小兽一样的表情,不是想要伤害他。
      左宁又伸出手去,重新拉住对方,笨拙地舌头打着结解释,“千年老妖也是你,你不是有魔身吗?我喜欢子琴,也不会讨厌你的魔身,所以,子琴是你,千年老妖也是你。我只是吃醋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很抱歉……”
      子琴的脸又红起来,点点头道,“你吃醋了是什么意思?”
      左宁用脚尖点着地慢吞吞跟着他向前踏,不想回答这个蠢问题。
      子琴道,“你是不喜欢我说师尊么?”顿了顿又道,“可是,师尊只是师尊,和左宁是不一样的啊!”

      忽然有阵春风自左宁的耳边吹过,她有些迟疑地雀跃着问,“你说什么?”
      没想到这个羞涩的、腼腆的、像呆头鹅一样的小子也会说甜言蜜语?
      子琴的脸又红起来,“没什么,快些走,要天黑了山门就关了。”

      玄因观方才送走了最后一位求道的百姓,赤目远远就瞧见了子琴。他将山门半阖着,看着这名少年从远处到近前。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看着这名少年,被他的小师妹从千里之外带回来。当时的少年拖着两管鼻涕,见谁也不笑,整日臭着张脸,也不说话也不爱搭理人,每个月月中都会被野兽扯破衣服,然后早上偶尔会被他在树林中捡回来,小师妹会在一旁缝补破损的衣服,然后柔和地说话,只有对着小师妹,少年才会难得地笑。
      后来少年长大了,对着他也会笑了,客客气气的生疏样子真是让人爱不起来。
      这么不可爱的孩子还真是惹人烦啊!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看到他,才发现已经想他很久了。

      子琴走到山门口,发现山门只是半阖,里面却没有人,心下疑惑了一会儿。
      推门进去看到赤瞳师叔,他才晓得是两位师叔刻意给他留了门,想必是一早便看到他来了,心中有些熨帖,朝赤瞳师叔行了个道礼道了声多谢。
      赤瞳是来喊赤目吃饭的,他面上绑了一层水晶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来人,猜想是子琴,便让他快快进来。
      左宁跟着子琴走进去,兀然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并且这感觉似曾相识,心中一凛,四下张望了一番。
      莫非是之前遇到过两次的黑衣人又跟踪而来了?她狐疑地看了看周围,并未发现黑衣人的踪影,咬了咬嘴角,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
      “或者是冲招财来的?”左宁腹诽了一句,跟着子琴绕到后山的一排青瓦建筑前。
      子琴看出她有心事,关切道,“左宁是不喜欢住在这里么?”
      左宁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只是……感觉……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
      子琴柔声道:“自然记得,你先住在这间吧,这里朝东,早上推窗就能看到日出。明日若是起得早,我来陪你看日出,如何?”
      左宁惊喜地望着他,“日出?”随即将目光的事抛诸一旁,“真的吗?”
      子琴伸手拉住她,“你要喜欢,天天看都可以。”
      望着他又红起来的脸,左宁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连连点头。
      子琴局促地退了两步避开,“我……先去拜见芳菲先生和师尊,顺便听赤目师叔说赤瞳师叔眼睛进了沙,给绑了水晶纱凉着,我这里正好有些师尊交给我的药方,我去给他。”
      说罢就落荒而逃,羞得连头也不敢回。
      招财从左宁怀里钻出来,朝着子琴的方向吭哧吭哧地笑了两声。

      夜间的玄因观很美。
      夜色像水一样笼罩在玄因观上方,星辉点点地落在左宁的瞳孔里,能明晰地看到启明星的方位。
      每一栋小观前都悬挂着一盏琉璃小灯,偶然有风吹过,曳动了琉璃灯,晃出一条细长的光痕,像变窄的银河一样绚丽。
      遥遥走过来一名青年,穿了挺括的道袍,手中执了一盏灯,他的步伐如踏莲,稳重而优雅。
      当看到他面上的水晶纱的时候,左宁琢磨了一下他是叫赤目还是叫赤瞳。

      “小娘子还不睡,更深露重,莫要着凉了。”来人把灯笼放到身侧,小心地吹熄了。
      他脸上若是没有这层水晶纱,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因为他下颌的形状很□□。
      像是看穿了左宁的想法,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山林间的妖风比较大,原先去收妖时被伤了眼睛,倒是让小娘子见笑了,小道是玄因观芳菲门下的赤瞳,娘子不必客气,称呼赤瞳就好。”他在左宁身边坐下,客气地点了一点头,“隔着水晶纱看不明了,但是看娘子轮廓,却是有些修为的,不知娘子师从何人?可否称一声道友呢?”
      左宁想了想,道,“如意居知道吗,如意婆婆大概算是师父了吧!”
      赤瞳笑盈盈点了点头,水晶纱在他发丝中若隐若现,“如意君现在如何?”停了一下,道,“小道这么问倒是唐突了。”
      她忙摆手,“赤瞳先生多虑了,家师很好,如意居有很多,呃,僵尸照料婆婆。赤瞳先生也认识很多仙人嘛!”
      赤瞳点头道,“嗯,不止是仙人,小道修行数十年间,也认识了很多妖很多魔,妖心如镜,魔心如空,和人和仙都是一样。”他又笑起来,他笑起来确是很好看的,嘴角旁有浅浅的酒窝,看来甜美又成熟。
      她忽然着了魔一样伸出手,道,“赤瞳先生,能不能将水晶纱摘下来让小女子看看?”
      赤瞳不着痕迹地闪过,“娘子,小道相貌丑陋,不看也罢!”
      左宁的手已经拉住他脸上水晶纱上的流苏坠,她只要稍稍一使劲就能把这水晶纱揪下来,却在此时听到了子琴的声音。
      又一盏灯笼出现在视线里,左宁松开手,讪讪道,“冒犯了,请见谅。”
      赤瞳笑道:“待到小道眼睛好些,自然会专程登门拜访,届时可一定要看个仔细呢!”
      左宁道:“好罢,先生这样说,我就等先生来登门拜访了!”
      赤瞳起身拎着灯笼向子琴的方向靠过去,他打了个响指,灯笼复又亮起来,照着迎面而来的子琴,左宁不禁笑了笑。
      被妖风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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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观中的两位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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