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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暴露(二)
路卡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凯罗尔耳边炸响,她甚至忘了哭泣。
不可能,这不可能!曼菲士曾对她说过会把小小伊当自己的孩子看,怎么会出尔反尔呢?她相信他不会骗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路卡,告诉我,你不是比泰多的间谍。”凯罗尔扶着路卡血污的脸固执地问。但回想起过去的种种连她自己都觉得疑点重重。比如路卡总是把她的命令当成是第一命令而不是曼菲士的,初来时就敢带着她乘小船逃跑;武艺高强的他总是在遭遇比泰多士兵时变得不堪一击;他来历不明的外国人身份;还有如今在整个埃及都排斥小小伊时,他却力挺她到底。
“回……我……比泰多……尼罗河女儿……王子……在等你……”路卡吃力而颤抖地执起凯罗尔的衣角亲吻了一下,他的脸上浮现出朝圣者般的微笑。
“不!”凯罗尔哀哭起来。为了路卡,也为了心里滋长的莫名的情愫,原来这些年来他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最后……帮……我……一个忙,杀……了……我!”路卡痛苦地仰起脖子,比起遭受非人的折磨,“死”对他来说是恩赐。
汹涌的泪水模糊了凯罗尔的双眼:“再坚持一会,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
……
凯罗尔走出监狱的时候正巧碰上闻风赶来的曼菲士。
凯罗尔看了他一眼,脑海中路卡的惨象挥之不去。曼菲士王一身华丽的金装,及地的披风上绣工精致的雄鹰展翅高飞,衬得他更加英武。凡见过他的女人都喜欢在他的名号前加上“俊美”两个字,而见过他的男人则更喜欢在他的名号前加上“残暴”两个字。
此刻,凯罗尔的心中正腾起的两个字是“残暴”,但她却无法向他发难,毕竟在曼菲士的立场上看,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她见到曼菲士没有打招呼,更不要说规规矩矩行礼了,她神色漠然,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周围都是侍从,凯罗尔的行为让曼菲士面子上挂不住了。
“无礼的丫头!你给我站住!”曼菲士怒喝一声。
凯罗尔站住了,但仍没有回头,她深吸一口气,绷紧的身体像只要进入战斗状态的猫。
“没有我的许可,你胆敢擅闯监狱!”曼菲士走到凯罗尔面前,居高临下地呵斥她。
凯罗尔的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她想为路卡说些什么,但一想到比泰多的敏感性,只怕她的求情会给路卡招来更残酷的刑罚。
她没有说话,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眼前发怒的曼菲士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可怕。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在怪我吗?!”曼菲士更生气了。
凯罗尔却答非所问:“既然认定路卡是职业间谍,就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以职业间谍的素养,用刑是不能让他招供的,不如直接杀了他,让他死得痛快点。”她赌气的话语显得异常冷静,不带一丝感情。
曼菲士惊讶得将所有责难的话都吞回到肚子里。本以为她会为路卡求情,没想到她是为路卡求死,可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求情呢?
曼菲士皱起眉头:“怎么?心疼他?想让他少受点苦?”
“毕竟他跟了我那么长时间。”凯罗尔居然就这样坦然承认了。
曼菲士得意地抱起双臂,冷哼一声:“凯罗尔,你总是这样同情心泛滥,但政治是讲求利益的,同情心一文不值。好不容易逮住伊兹密的亲信,怎么也得从他口里撬出点有价值的情报。”
听到这里,凯罗尔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曼菲士,你太残暴了!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这就是虐俘行为!是要受到审判的!”
曼菲士揪起凯罗尔手臂:“凯罗尔,我是埃及王,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不要得寸进尺!擅闯监牢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对,你是埃及王,人命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呢?”凯罗尔倔犟地盯着曼菲士的眼睛,毫不示弱。
曼菲士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我这么告诉你吧,人命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一场战争死了多少士兵,一个工程死了多少奴隶,今年埃及新生了多少婴儿,青壮年劳动力还有多少,这些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只是报告上的一个数字而已。所以,若死一个路卡能换来比泰多的情报对我来说很值得,你懂吗?”
凯罗尔被这样冷漠的曼菲士吓住了,她的眼里满是泪水:“我不懂……”
看见凯罗尔的泪水,曼菲士又温柔起来,他捧起她的脸吻干了她的泪水,轻柔地说:“小傻瓜……治国是不需要带太多感情的,这些我不需要你懂,你只要明白我是王,王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凯罗尔还在哭,眼泪根本止不住:“可他是路卡……他是路卡!他是陪你出生入死的路卡啊!”她丝毫不理会曼菲士的温柔,猛地推开他的怀抱,“我和你不一样,我生在二十一世纪,你没有感情,我有!你难道就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吗?纵使路卡是比泰多的间谍,可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从亚速,巴比伦,黎巴嫩,密诺亚……他无数次救我于水火,与我同生共死,是我的换命之交啊!你让我怎么才能没有感情?!”
曼菲士刚刚升腾起来的温柔,很快被凯罗尔的倔强压了下去,他真的懒得跟这丫头废话了,目光冷了几个八度:“我一直对你隐瞒他是间谍的事实,已经是在顾及你的感受了。”不等凯罗尔回答,他扭头对侍卫说:“把王妃带下去,好好看管起来,从今日起禁足一个月。”
凯罗尔终于哭出声来:“曼菲士!算我求你!不要再对路卡用刑!”
曼菲士并不理她,好像没听见凯罗尔的哭声似的,他扭头冷冷对着另一名武官说:“叫乌纳斯过来。”
凯罗尔被侍卫们架走,哀求的声音渐渐飘远……
……
凯罗尔被禁足的日子可谓度日如年,路卡生死未卜,而她夜不能寐,不是她不想睡觉,而是只要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路卡血淋淋的身躯,耳边就会传来路卡痛苦的哀嚎。
乌纳斯因为帮她进入监狱,狠狠挨了一顿鞭子,现在正在府上养伤。想起那天她气急跟乌纳斯说的话,她真是内疚不已。
仅几日,凯罗尔便消瘦了许多。曼菲士来看过她,被她几句话气走了:
“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暴君!”
“怎么?又想折断我手臂?”
“放了路卡!或者我们一刀两断!”
但这样的歇斯底里和无理取闹在曼菲士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导致的结果就是曼菲士冷冷地对她说了句:“我们彼此都冷静几天吧。”然后就摔门出去了,几天都没有再来过。
凯罗尔急得团团转,在关禁闭的几天里,她简直快疯了,情急之下想出了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
……
这天夜里,在奈斯的掩护下凯罗尔乔装成侍女溜了出来。
蒂缇留在寝宫里假扮她,奈斯则负责支开侍卫,而她偷偷潜入了曼菲士的书房……
具体说,她的行动计划是这样的,哈山从黑市里弄来了一种假死的药,然后由凯罗尔送进监狱给路卡服下。服下此药的人会出现一整天的假死症状,心跳和呼吸都微弱到让人无法察觉,这样路卡便会被当成死尸从监牢里运出来扔到荒漠里喂秃鹫。只要路卡能从守卫森严的监牢里逃出来,一切都变得好办了。凯罗尔安排好哈山在荒漠里接应,只要路卡被运出来,哈山便可对路卡进行施救。到时所有人都以为路卡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死人的去向。
这是一个老掉牙的计策,但在3000年前的古埃及还是可行的。
现在碰到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进入重重守卫的监牢?凯罗尔不想连累奈斯,所以并不想让她冒险潜入监牢,这掉脑袋的事还是让她自己来吧。可她经过上次一闹是死活都进不去了,除非她能拿到曼菲士的特批手谕。
于是趁着今天是众附属国朝贡的日子,宫里忙成一团,没人会注意一个小小的侍女,凯罗尔轻车熟路地溜进了曼菲士的书房。
拿起笔在莎草纸上模仿曼菲士的笔迹,完成后再从柜子里拿出曼菲士的王印盖上。由于两人平时很亲密,曼菲士的东西放在哪,凯罗尔都一清二楚。
没想到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卷起手谕,正要离开时,她忽然看见了摆在曼菲士桌上的奏折,上面“异世妖星”几个字格外显眼。
凯罗尔一字一句读下来,背部直冒冷汗,到最后手都在颤抖。
奏折是下埃及锯齿神殿的大祭司提交的,大概内容说的就是:夜观天象,测算到今年的某月某日有一颗异世妖星降世在上埃及的皇宫内,此妖星若不除,埃及必将改朝换代。而上面写明的“今年某月某日”正是小小伊的生日。
凯罗尔顺手又翻看了其他奏折,有近三分之一的奏折都在请愿曼菲士杀掉小小伊,以除后患。就连一向智慧通达的伊姆库德布宰相也在奏折里写道:“请王顾及王妃的感情,建议陛下考虑用暗杀或制造意外的方法除掉小小伊。”
监牢里路卡警告的话语又在凯罗尔耳边响起,她的手无法控制地开始发抖起来。
曼菲士真的想杀掉小小伊,可他明明答应她会把小小伊当成自己的孩子。
凯罗尔心乱如麻,不知道该相信曼菲士,还是该相信比泰多的间谍路卡,像被人扼住咽喉,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正当凯罗尔方寸大乱之时,书房门突然开了,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古埃及的桌椅下面都是镂空的,根本不能藏人。情急之下,凯罗尔一个翻身打滚,就近躲进了不远处的躺椅下。躺椅上铺着的床单很好遮挡住了下面的空间。
凯罗尔从床单的缝隙里能看到来人的鞋子,辨认出走进来的正是曼菲士,还有米达文?!
“你是和姐姐吵架了才想起我来的么?”米达文有些委屈的声音。
曼菲士走了两步,站定在凯罗尔躲藏的躺椅前,他们的距离之近,只要凯罗尔伸手就能摸到他的披风和金靴。
“米达文,我之前就跟你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只有交易。”
“可是……”米达文小声嘟囔
曼菲士立刻打断她:“接受不了,你现在就可以转身出去。”
然后是一阵沉默,米达文好像在纠结什么,最后她还是扭扭捏捏地来到曼菲士跟前,从他们脚的距离来看,两人站得很近。
然后,曼菲士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扔到了一旁的地上。
米达文的鞋子向后踉跄了两步,应该是曼菲士推了米达文一把:“不要接吻,你跪下来帮我。”曼菲士冰冷的语调毫无起伏。
米达文似乎迟疑了一下,最后,凯罗尔还是看到了她的膝盖,凯罗尔清楚听到了声音。
当她意识到这是在干什么时,大脑中仿佛有一声巨响炸裂。
……
……
这整个过程中,凯罗尔都没有太大感觉,她整个人都是空的,她想爬出去阻止他们,又怕出去后看到的画面会让她崩溃。只有身体不停在发抖,抖得太厉害了,怕被发现,她就拼命咬住自己的手背,一直咬到有血腥味出来,她都没有感到有痛感。
据说,生物在遭遇极度危险的时刻,身体会处在一种高度紧张和戒备的状态,大脑会向身体发出警报,身体的各种机能都会瞬间增到最大值,这种时候,你不会有任何痛感或疲惫感。
就像在战场上,你会看到很多士兵肠子都拖出来了,还在往前冲,不是他们有多大的耐痛能力,而是身体在那样高度紧张和危险的环境下,处在高度战斗状态,神经是麻痹的,根本不会有痛觉。疼痛往往是恢复平静后,确认环境安全后才会加倍袭来。
整个过程比凯罗尔想象中要漫长,她觉得这段时间比她在黑暗中沉睡的3000年都长。待曼菲士和米达文穿好衣服离开书房时,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这一切不过是她3000年沉睡中的一场噩梦,而她还在墓穴中,只要爬出来,一切都可以重生。
可当她爬出来时,除了看到躺椅上凌乱的床单和床单上一片湿润,还闻到了一股腥味,那气味她再熟悉不过了……
凯罗尔真的有些佩服自己,她居然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换了身自己的衣服,然后再来到监狱,向侍卫出示那份她用凌迟自己的心换来的法老手谕。侍卫核对一下就让她进去了,她顺利给路卡喂下了药剂,然后一切如计划那般,路卡在狱中‘暴毙’了。
第二天,曼菲士得知了路卡‘死去’的消息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一连杀了几个人。他顺藤摸瓜,很快便查到了是凯罗尔假传了圣旨。在他看来,凯罗尔杀了他最重要的犯人,本可将比泰多的情报网全线拉出,给伊兹密以重击,现在随着路卡的死去,一切都成了泡影,凯罗尔简直胆大包天!
怒发冲冠的曼菲士提着剑,一脚踹开了凯罗尔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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