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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
御书房外断壁残垣，昔日的陈设早在打斗中化为废墟，郭项只得带着他们几人匆匆转入自己寝殿之中。
洒扫的宫女在郭项挥手示意之下，躬身告退，顺手掩上了门扉。
郭项本能地迈向主位，却在听闻石离九轻咳一声后，身形一僵，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躬身迎向郭墨予，“主人，您请上座。”
郭墨予却未立即动身，而是垂眸看向自己的靴尖上沾染的灰渍，淡漠道：“我这靴子……好像弄脏了。”
话音刚落，跪服在一侧的黑白监理猛地抬头，两人几乎是同时跃起，争先恐后地扑至郭墨予脚边，一左一右地跪下，用袍袖小心翼翼地擦拭靴面。
郭墨予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抬脚踢开脚边两人，缓步朝主位走去。
待他安稳落座，身子半倚在座背之上，目光斜睨向郭项。
“他们都跪下了，你为何不跪下？”郭墨予冷声问道。
郭项目光迎上他的，却又迅速撇过眼去，不敢继续直视。
郭项身形一僵，却仍强作镇定，佯作未闻，目光游移，不敢与他对视。
郭墨予双眸半眯，心念一动，识海之中深处一双大手捏住郭项的那缕神魂。
郭项惨叫出声，双膝一软，就此跪地，额头抵上冰冷金砖。
那身龙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却更显讽刺。
石离九双臂环胸，倚在门框边，“我徒儿身上的毒要如何解？”
黑白监理对视一眼，缓缓摇头，“此毒极为诡异，乃张富海每周赴缥缈宗求取，我们两人实在是不知如何解毒。”
郭墨予冷哼一声，“张富海人呢？”
郭项目光闪烁，轻声答道：“我、我已遣他即刻赶往缥缈宗，送信去了……”
郭墨予眸底怒意翻涌，抬手高扬，灵力凝聚，狠狠抽在郭项脸上。
郭项头颅偏斜，嘴角溢血，却低首不语。
石离九长叹一口气，掌心灵光乍现，一枚玉简浮现。
她以灵力托起玉简，缓缓飘向郭墨予。
“这玉简中，载有《静心诀》全篇，从前叫你修习，你总推三阻四……如今你体内毒素潜伏，唯有此诀可暂压其势。待为师寻得解毒之法，再来寻你，可好？”
郭墨予接过玉简，紧紧攥于掌心，朝石离九郑重颔首，“谢谢师父。”
他顿了顿，似乎联想到何事，眉心微蹙，“师父，还有一事……几日前，一只纸鸢自窗外飞入东宫，被守卫发现，当场收缴。我仅瞥见一角，隐约有个‘烟’字……应是寒烟长老所发。”
“寒烟？”石离九神色骤变，原本松弛的身躯瞬间绷紧，急忙追问郭墨予，“宗门近日可有异动？”
“那我便不得而知了，不过……”郭墨予神情凝重起来，“但据我所知，除南域外，其余诸域皆已生乱。西域之中，古丽王朝已对大周王朝宣战，战火四起……”
“什么？！”石离九惊呼一声，疾步上前，立于郭墨予面前，“两国打仗，可有波及太平宗？”
郭墨予倏地起身，一手扶住她臂膀，“师父，莫担忧，宗主修为通天，护宗大阵早已启动，断不会让战火侵入宗门。”
郭项亦连忙趋前，赔笑附和：“洛英长老，我这便立即调派飞舟，送你回西域！”
石离九担忧的当然不是王勉，而是被王勉强留于宗门之内的大弟子和三弟子。
郭墨予却斜瞪郭项一眼，低声斥道：“师父心急如焚，靠那些慢吞吞的飞舟，何时才能抵达？把你那云辇献出来。”
郭项唇角微微抽动，心中有一万个不愿，那云辇乃国主重器，象征权柄，岂可轻予他人？
可面对郭墨予冰冷的目光，终是低头应道：“……是。”
石离九凑近郭墨予，附耳交代道：“你如今修为未复，切记不可轻举妄动，防备反噬。这些宝物，你且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说罢，她悄然将一支缩小如指节的光罩、数枚高级符箓塞入他掌心。
幻神殿灵气阁中，各色宝物可任她拿取，她自然不会吝啬给自己的徒儿多塞几件。
她略一沉吟，又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塞进他手中。
“这里面是各色灵草。你虽不通药理，但拿着这些灵草总归为师安心些，届时再寻几位炼丹师帮你淬炼丹药。”
郭墨予低头望向掌心堆叠宝物，哭笑不得，“师父，你这……是否太过了？”
石离九抬手便瞧下他天灵，“废什么话，师父给的，你就收着，旁人想要，还没有呢。”
她余光掠过跪服在一侧、眼巴巴凝视的三人，轻哼一声。
郭墨予羞赧收下，他的储物袋早就被郭项强行夺走，如今又得一崭新储物袋，倒也算失而复得。
石离九将镇西营之事简明告知后，早已归心似箭，也顾不上郭墨予伤势未愈，从郭项身上夺了云辇后，抬手一扬，云辇便腾空而起，朝西方疾驰而去。
途径那处被怨鬼盘踞的村庄时，她特意停辇驻留，足尖轻点，轻盈落地。
穹顶之上，石离九以灵力封于阵法阵眼之处的那枚九眼天珠仍在缓缓旋转，灵光隐现。
这枚九眼天珠寻常修士难以撼动，高阶修士又不屑争夺，故而仍被留在原地。
石离九掌心灵光一闪，将九眼天珠收回，准备有机会交还于秋漓。
她缓步靠近阵法，凝神望向阵法之下覆盖的土地。
整片土地泾渭分明，一大半土地焦黑如炭，土壤龟裂，草木尽成飞灰，应是层遭大火焚烧。
而另一半却完好无损，草木葱茏，绿意盎然。
石离九指尖轻触额角，脑海中隐约浮现出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灵火四起，怨鬼哀嚎，大半怨鬼被灼烧殆尽。
可那残存的一半怨鬼……又是被何人收走？
那只似乎生出灵智的怨鬼，又去了何处？
她沉思良久，毫无头绪，轻叹一声，挠了挠后脑勺，“罢了，天意难测，强求不得。”
还是先归宗门要紧。
她足尖轻踏虚空，身形掠起，云辇再度破云穿雾，往西域疾驰而去。
这云辇乃大元王朝开国国主所获，传闻出自天界某位大能之手，通体以陨铁铸就，可日行万里，是极为罕见的至宝。
不足七日，云辇已抵西域，稳稳停驻于太平山山门外。
“何人擅闯我太平宗！”
山门处的透明光幕微微颤动，一道身影自宗门内疾速冲出，目光凛然地看向来人。
待看清那立于云辇之中的女子面容时，守门弟子先是一怔，随即神色微变，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她身后空荡的天际，仿佛在确认什么。
“洛、洛英长老，就您一人归来？”
石离九轻轻颔首，眉梢微挑，同时也回首疑惑看向自己身后。
明明空无一物，这弟子究竟在看什么？
“我身后有何物？”她淡然问道。
弟子惊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垂首，双手掐诀，开启山门禁制，躬身让路，“弟子失礼，长老请入。”
石离九朝他抱拳回礼，步履沉稳地迈入宗门之中。
一切如常，山道却格外显得寂寥，即便是白日，都不见有弟子的身影往来。
她立于分叉口，稍稍停留几息，终是决然一掠，快速朝寒烟的洞府行去。
纸鸢上的署名，无论是否出自寒烟之手，她都必须亲自见上一面。
既是为了求证，也是为了问清楚内门弟子大比的最终结果。
石离九方在寒烟洞府门口驻足，还尚未叩门，门轴便徐徐转动，敞开了一条细缝。
寒烟嘶哑的声音自内传出：“快进来。”
石离九方才踏入洞府几步，寒烟便从一处角落直扑向她，死死环抱着她的腰身，一顿哭诉，声音里混着委屈、恐惧和狂喜。
“天杀的，你总算回来了！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都快被宗主逼疯了！”
石离九心头一紧，抬手拍了拍她后背，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归了？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有……郭墨予说他曾收到一只纸鸢，可是你发出的？”
一连串的发问让寒烟蒙了圈，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双眸直视石离九，咬牙道：“你还提万法仙境？自幻神殿飞走后，赵丹波便如入魔障，见人便杀，血染一地，尸横遍野。连挺身而出的俞汨都被他……一剑刺成了重伤，至今不知生死！他扬言，若各仙门不交出夺神殿之人，便屠尽在场所有修士……”
她缓了口气，声音却愈发颤抖：“就在此时，赵丹波的大弟子萧尚水，竟被幻神殿抛出后又突然折返。他当众拦下疯魔的赵丹波，继而高呼，提议众人拥立赵丹波为万宗联盟盟主。众人又惊又惧，无人敢逆，只得俯首认命……赵丹波虽怒意未消，却也无了杀心，只下令让众人继续追查幻神殿下落，务必揪出夺神殿之人”
她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盯着石离九：“等等……你不是也被抛出来了？怎的如今才归？”
“呃……我被抛得较远，又受了重伤，昏迷了数日，不久前才苏醒，便马不停蹄往回赶，”石离九微微垂首，轻声嗫嚅，“只是……守山弟子看我的眼神，古怪至极，究竟是为何？”
寒烟闻言一僵，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慌乱，迅速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心虚，干笑两声，“那个……那个……宗主问我，你为何未同我一路回归宗门。我一时情急，便搪塞他……呃……说你与白斐私奔了……”
“寒！——烟！！”石离九低喝道，咬牙切齿，双眸骤然锐利，杀气隐现。
寒烟缩了缩脖子，讪讪后退半步，却仍强撑着挤出一抹苦笑：“我、我也是为了掩你行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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