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欢，啊！

　　真正开启他们短暂关系的，是在冬至前的那一天。

　　突然的寒流，让早上还一件单衣走风度的人，到了下班点都抱臂直奔在回家路上。

　　张宇飞那天刚结束一个项目推动会谈，对方要回家接老婆孩子。他看着不到五点就乌漆麻黑的天，打算约室友去吃火锅。

　　当时他还跟大学要好的朋友合租一个套二间。

　　没想到意外碰到了她给人送文件，被刁难，发白的小脸上发丝湿乱，模样狼狈，神情惶惶，有些局促，却紧咬着唇忙着拣被上司甩在地上的文件资料。

　　他帮了忙，刚好还认识对方公司的经理，出面说了几句好话，叫了一声“妹子”，勉强圆了那天的场。

　　事后，他在店外等她出来，带她去吃晚餐，她红着鼻头说想吃碗什么米线，他一听出那也是自己家乡的小吃，便报了个地名带她去吃了个地道馆子。
　　…

　　他后来很多次后悔，为什么他们不多聊聊呢？

　　她捧着那碗米线时，看了他一眼，有些青涩的脸上透露出一点点笑意，就那么一点点，他悄悄回味了很久而不自知。

　　就那么一点点，他还是怕麻烦，没有多说什么，只提点了她几句职场技巧。她不时看他一眼，很认真听讲的样子，青青涩涩，好骗。

　　他觉得好笑，那时他没现在这么爱笑。

　　饭后，他们站在路边等车，他挡在她身前，她半垂着头，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儿的普通包，没名没品，局促的模样，总透露出一股子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在一些老江湖眼里，就是个刚入社会的菜鸟，小家子气得很。
　　他猜测她家里情况，也不会比自己家好多少。

　　呵，小家碧玉。
　　他打算送她回家，到底是他这个社会老油条欺负了人家，得有点做人的基本底线。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男人，按网络标准，他就是渣男烂黄瓜，哈~~

　　在她之前，他谈过女友，还有过几段露水缘。他当时觉得，她也只是他的一段露水缘。

　　上车之后，他问她地址时，她垂落的目光慢慢对上他的眼，车后座没有灯光很暗，那双眼眸充盈着一汪水光，欲坠不坠，晃得他心头发慌。

　　她说不想这么早回去，想去……去他上次带她去的地方。
　　那声音细弱于无，水光落进了看不见的阴影里，无声地敲开一扇门。

　　门一开，他把她压在门后，吻得难分难解。

　　带着水气的唇，还留有家乡米线的味道，这可真是头一遭。

　　他在黑暗里满足地叹息，无声地笑……笑自己居然还有了点儿处女情节，难道是因为初恋已经不是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做一个女孩的初次，总该多一些温柔体贴。

　　后来他偶时想起，也觉得自己是个人渣，混蛋。

　　她那时候很可爱，很乖巧，很甜。雪白雪白的身子，又软又暖，抱在怀里舒服极了，埋在里面被紧紧纠缠着像拥有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离开他时间越久，他的记忆反而越鲜明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想去回忆了，初恋要继续深造考去异地大学分手后，他对女人的记忆就渐渐变得模糊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她的印象越来越深，初恋的样子都开始模糊了。

　　其实他一直跟初恋都有联系，俗称的暧昧，或者彼此互为心灵备胎。
　　成年人的那点儿事，倒是不必点破。
　　-
　　那段时间，他的一切都很顺利。
　　谈成了个大单，老项目运营价值提升数倍，成长为独角兽级的存在。以他为主挂名的队团都拿到了丰厚的回报，他感觉到了自己职业生涯起飞的势头。

　　后来他常想，也许她是他的幸运女神。
　　客户意外地送了个女式最新款手机，他很高兴，回头就转送给了她。

　　她拿到手机时，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收来自“炮友”的礼物，看她那纠结的小模样，他觉得特别有意思，还逗了逗她。

　　“怎么，怕这是嫖资？”
　　“不是。”她明显绷起小脸，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他伸手掂了下她的下巴，“最新最高配，一万多。如果你要分期的话，我给你打个一折，分个……12期。你付……明早的早餐钱就够了。”

　　他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在预定未来的12次聚会。

　　一百多块钱一顿的早餐，也有点小奢侈了。

　　他暂时不可能买房，虽然首付绰绰有余，但他计划先给家里换套房，让母亲把旧房改装出租，跟妹妹住个百坪新房。正好福城的房产开始走低，打七八折的都有，正是买房的好时机。

　　母亲让他留着自己买房置家，可他心里的家就是母亲和妹妹，而不是那些不确定的男女关系。

　　这个城市，并没有谁值得他驻足，停留。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平静，寡淡，这是他后来回忆时的感觉。

　　寡淡，没有面对肌肤相亲的情人时，那种羞涩甜蜜，欲言还怯的一丁点儿……情谊。

　　她说，“谢谢，我出三千换这部新手机，行吗？”
　　他觉得好笑，“这么有良心，那也成。”

　　她说，“我现在给你转帐。我把转帐原因写出来，你确认一下，省得以后说我诈骗你钱。”

　　超过一千块的金钱往来，就可以立案了。
　　呵，她还有点儿社会人的小心机。

　　他似笑非笑，却觉得有些愉悦。要是她完全听他的话，倒失了些乐趣。就跟之前他接触过的一些实习生差不多，太容易满足，物欲观也显得小家子气。他倒是更欣赏，不会轻易占男人便宜，有点骨气的女孩子。

　　至于那个12分期底下的暧昧，也不知道她有没听懂。

　　转帐时，他把她的转帐原因复制一条，说，是经两人商量后确定的半送半买，以此立证，过款不纠。

　　那时他想，也许自己之后会忍不住老翻这三千块，看着玩儿。

　　挺有意思！
　　她又说，“我，以后不想来这里了。”

　　他当时还没意识到，她在提分手。他看看酒店环境，这里是市中心的酒店，价钱也不便宜，距离那家酒吧很近，一晚至少也是五张皮起价。

　　浴室设计全是毛玻璃，面对着整个CBD中心的落地窗夜景非常能打。嗯，在那块大玻璃上他弄哭过她好几次。

　　服务也不错，宵夜和早餐质量都是五星级的。

　　她不想来这里，应该不是嫌这里的条件不够好，毕竟距离两人租屋和公司，都算近便的，跟熟人活动圈的重合度也低，能保有一定隐私性。

　　其实他最近已经在琢磨，跟同学拆伙儿，换租条件更好的单身公寓。或许，她更想去他住的地方，来个二人世界？！

　　但他也的确没想好，要不要对她开放自己的私人空间。

　　…
　　“张宇飞，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吧！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她迅速收拾了东西，将那个还没拆包装的手机放进她那个没名没品的背包里，拉链的动作果断利落。转身离开没有一丝顿挫，关门声响起，锁头上传来轻微的咯嗒声，走得很从容。

　　似乎比每次相约来此时的步伐，还要干脆，像被彻底释放。
　　他好半晌才从“被放弃”的寞离感里抽回神，拿起一瓶可乐，以牙咬开盖子，灌了一大口。

　　在屋里来回叉腰走了两圈儿，又迅速走到落地墙窗前，撑着墙，朝下方马路上看去。
　　他当然不承认是在找那个小女人。

　　呵~~~
　　看来真正被嫖的是他！

　　难怪每次来都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像是他在占她便宜。
　　说什么半推半就，明明每次她都很爽，爽得抱着他哭得又乖又美。
　　…

　　看到了。
　　她跑去对面马路，上了公交车。

　　呵，连出租车都舍不得打的女人，刚才花三千黑了他一台一万多的新款手机。
　　或者她对他不满，跟他这么久都没得到多少好处？

　　他灌了一口甜水，压着满腹膨胀的闷气，走回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拔了她号码。
　　“您所拔发的电话暂时不能接通，请稍后再拔。”

　　连着拔了十分钟，确认他这是被拉黑了。
　　他还不死心，又打微信号，奉送他一个金灿灿感叹号儿！
　　MD！
　　…

　　去他的幸运女神。
　　RTM的嫖资！
　　滚丫的Q~~~
　　可恶的女人！
　　他倒是阴沟里翻船了，这次！

　　最好别让他再见着她，否则，就算确认了半送半买，他也有法子告她这个——诈骗犯！
　　该死！

　　…
　　三千块的转帐记录，竟成了他们最后的聊天记录。
　　他才是被嫖弃的那个。
　　…
　　不得不承认，他第一次在女人问题上，大错特错。
　　-
　　哦，这过去一年多，她用的还是他给的那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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