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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上围炉，所以小区里没什么人。廖建生坐在花圃边上，抬头看着自家的灯光。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不孝的混蛋儿子，对父母无情无义，连个春节都不让他们好好过。可是今晚不说，他大概是出不了家门，而且明天开始一大堆亲戚朋友来来往往，免不了提起他找对象的事。与其让父母抱着希望再失望不如让他们一开始就不要有所期待。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爱人，总是有一方要伤心难过。既然做不到按父母的意愿过日子，就让他自私一回吧，选择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廖建生在心里对父母说了几遍对不起，然后站起身离开。安宁还在等他，他不想让他等太久又胡思乱想。
虽然廖建生调整好情绪才走进安家，但王老师还是看出他有所不同，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想想今天是除夕，家里人肯定希望都在一起，他出来父母必然是不高兴的。
安宁眯眼看着廖建生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明显的故作轻松，笑得太假，感觉他脸上肌肉都僵了，看来问题不简单啊。
他想了想，能让廖建生这样，一定是出了大事，于是小声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准备去吃饭吧。”廖建生捏捏安宁的脸，转移话题：“我觉得吴叔的儿子还不错。”
“摊牌啦？”安宁一语中的。
廖建生想否认，家里已经这样了，他不想所有人春节都不开心，但安宁不是随便说说就会信的人，于是蹲下来，面对着他乖乖地点头：“说了，但还没有结果。”
“没事，哥罩着你，以后跟着我，保证你有吃有喝，有房有车。”安宁一点没担心，反而觉得该来的总算来了，开心地抬起手背蹭蹭廖建生的脸。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这点你一定要记住。”廖建生用力抱了安宁一下。
春节晚会还没开始，不过每个电视台都有节目，喜庆欢快的旋律让安家的客厅显得更加热闹。
吴浩看着安宁像幼儿一样胸前被围上一条毛巾，腿上也盖了一条，拿勺的姿势也跟刚学着自己吃饭的孩子一样，只是孩子好歹是用手拿勺，而他不是。
安宁的勺子比较特殊，柄是弯的，正好勾住他的手背，但是吃起饭来还是不容易。因为他手指无力抓住勺子，手腕也活动不了，全靠手臂抬起，而手臂一旦超过桌面高度就会发抖，再高也抬不起来，只能低下头去吃。
汤类食物谁也不敢让安宁自己吃，因为他还没吃到嘴里就差不多全抖没了，实在怕他烫到。粘稠一点的粥倒是还好，只要不舀得太多。
虽然安宁的咀嚼吞咽功能改善不少，但还没有达到正常人的水平，也因为长时间坐着，消化不好，所以他的主食还是以较软糯好吸收的食物为。比如今晚他的主食就是蔬菜粥，但他想吃炒粉丝，最后只被允许吃两口。
火锅热气腾腾，吴队长开了瓶红酒，大家一起举杯庆祝，每个人都说了一句吉祥话。之后边吃边聊，谈谈各自的工作、生活，气氛很融洽。
廖建生照顾安宁也照顾得很周到，时不时地帮他擦一下嘴角，还给他挑鱼刺，剥虾，又剔了一小碟蟹肉喂他。
因为除夕的习俗，桌上每一道菜都要吃一口。安宁夹不到，所以几乎每一口都是廖建生喂他，连粥都没吃多少。
吴浩看得挺羡慕的，有人这么侍候自己，是他也愿意。只是他没有考虑到安宁有这样的待遇，是因为身体不能自主。
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就自己是孤家寡人。吴浩叹了口气，只得把注意力放在吃上。王老师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特别高兴，不断地给他夹菜，就像对亲儿子一样。
吃火锅最是消耗时间，而且有一整个晚上可以慢慢吃，所以大家都不着急，感觉饱了，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春节晚会开始后不久，廖建生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一看，是父亲，于是站起来走进屋里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廖建生披了外套，匆匆出来说道：“对不起，我得出去一下。”
“出什么事了？”王老师有不好的预感，紧张地问。
“我爸说我妈不知道上哪去了，我出去找找。”廖建生说完，又对安宁说，“我会回来，如果晚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我帮你去找吧。”吴队长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去就行了，没什么大事，真的。”廖建生说完就跑了。
王老师越想越觉得担心，于是问安宁：“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生跟家里说我们的事了。”安宁倒是很平静。
王老师一听，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时候不好说偏选这时候，太鲁莽了！”
事已至此，只能希望廖建生尽快找到人。吴队长宽慰了王老师几句，大家继续吃饭，不过气氛明显有些压抑。
吴浩性格开朗，为了活跃气氛，不遗余力地找着各种话题，安宁也配合地说这说那。但是，当门口传来廖妈妈的声音时，大家还是惊讶地互看了一眼，因为谁也没想到廖妈妈会这个时候过来，而且声音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
“我去开门，你给阿生打个电话。”王老师跟吴队长说完后，又让吴浩先去安宁房间呆会儿。
“为什么我要进去？”吴浩莫名其妙。
“你一个孩子，瞎掺和什么，听话。”吴队长直接把儿子推进去。
“叔，帮我把毛巾拿走。”安宁一点儿也不紧张，倒是更在意自己的形象。等吴队长拿走毛巾后，又撑着双臂调整一下坐姿，抬头挺胸准备迎接不速之客。
廖建生走后，廖父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一支烟接着一支烟不停地抽。他没有去想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反正这已经成事实了，多想无益。他只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会发生些什么。
廖建生已经成年，逼着他去医院看病显然不可能，而且如果让外人知道他儿子有病，还是这种说不出口的病，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小区里住下去，单位里的人更是会在背后胡乱诋毁。
廖父气得猛吸了口烟，他一直觉得廖建生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没想到这短短几年却搞出这么多事，还一次比一次严重。
之前让他做事小心谨慎，他却来个狮子大开口，弄到最后谁都下不了台。好不容易权衡利弊后，他自愿去坐牢，平息了事态，大家都觉得他们家是重情义的人，也挽回了不少颜面。现在好了，只怕以后别人都会认为他们一家是神经病，躲着他们家。
廖父已经五十了，再十年就退休，他一直想在退休前再进一步，现在大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他不甘心，不甘心因为儿子的事把位置拱手相让。辛辛苦苦一辈子，一步一步往上爬，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那么一刻，廖父想断绝父子关系。可即便如此，人家依然会认为廖建生是他儿子，是他的教育有问题，才会让儿子长成今天这样。
如果揍有用，廖父巴不得把儿子好好揍一顿，然后关在家里直到他改邪归正。
廖父重新点了一支烟，他烦躁得想买张车票，马上就去邻市。因为一想到明天早上的单位团拜，还有接下来的各种拜年应酬，大家免不了会问他儿子的生意怎么样。本来是炫耀的时候，现在却有点避之唯恐不及，怕让人家看出点什么，他的一张老脸都没了。
就这样，廖父一直在纠结儿子的感情与自己的名利、家庭的颜面，这明显的冲突不可调和，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儿子妥协，放弃那些荒唐的想法。
硬的不行就软的，软硬兼施；儿子这边搞不定，就从安宁那边下手……廖父的脑子里罗列出一个个方案，准备逐个实施。
廖妈妈就没想那么多了，她看丈夫躲开抽烟，心里就来气，不停地埋怨要不是丈夫对儿子不上心，也不至于儿子又坐牢，又搞同性恋的。
之前，被儿子的话吓到，廖妈妈脑子一片空白。现在回过神来，她重新细想儿子的每一句话，就觉得儿子肯定是被安宁骗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不相信这事是儿子挑起的，安宁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他要真不想，让人做了那种事，还不闹得天翻地覆，断绝往来，怎么反而在一起，还同居。这不是贱吗！
在廖妈妈看来，儿子忠厚老实，而安宁读书好，脑子灵活，搞不好是安宁先起了这个心思，然后耍手段引儿子上钩。要么儿子一大堆好兄弟从小玩到大，怎么不喜欢别人，偏喜欢他！
更重要的是，安宁现在身体这样，大概是娶不到什么好老婆了，更没什么能力养家糊口，但套牢儿子就不一样了，既能照顾他，还能挣钱养他，这不是一举两得。
廖妈妈的思想转了几转，安宁已经从一个三好生变成了狐狸精，打得一手好算盘，想把她儿子绑在身边，吸一辈子血，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一想到儿子还主动去陪安宁，在他家过除夕，她就觉得儿子是落入虎穴，随时有危险，于是进屋拿了外套就出门，发誓一定要去把儿子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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