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飞虹

　　雪无痕抱起几乎无重量的明月时，心中对向问的恨意和对明月的愧意又加重几分，当初穆晚风明明说过他还活着，是他贪恋段飞虹的温暖没有上天入地的去找他。
　　“无痕，以后不许以血为媒介胡乱催动内力，以免走火入魔伤人伤己。”
　　雪无痕乖巧的点点头：“以后再也不会了。哥哥，我们走吧，我带你回家。”
　　明月十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好，我们回家。”
　　如果十年前，他没有把小雪落丢失，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那个男人即使当初违背承诺娶了他人，那个雨夜，如果小雪落陪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说，哥哥，我们回家。那么他是否不会一怒之下走上一条不归路？
　　“无痕，你没事吧。”一直守在门口不敢一刻放松警惕的段飞虹看见雪无痕抱着明月安然无恙的走出来那一刻，紧绷的心稍微可以放松一下。
　　“你当真要走？”向问笑得苦楚，问得酸楚。
　　明月咳了一声，“你我恩怨纠葛十几年，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向左阴沉着脸，冷笑道：“不知廉耻！”
　　雪无痕瞪了一眼向问，不满道：“向长老，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可听说过？”
　　“无妨，他刻薄毒舌又不是这次。向左，你要是想保住你们苍茫派的声誉，最好别胡乱说话。免得被这些小辈听到些陈年旧事，大家面子上都无光。”
　　向左咬牙切齿，牙齿都快被咬碎了，当年他就十分不待见这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如此。
　　明月示意雪无痕放他下来，向问动了动嘴唇，叮嘱关切的话语终究未说出来。
　　向问眼中掩饰不住的深情，不仅段飞虹看得分明，向歌看得也分明。
　　从向问走出石室开始，他的目光就并未落在这个儿子身上，难怪自他有记忆以来，父亲从未报过他，难怪母亲终日抑郁寡欢以泪洗面，原来，父亲最珍爱的人不是他也不是他母亲，而是这个被藏在石室与父亲朝夕相处的男人！向歌心中悲愤，暗中捏紧拳头，紧绷着脸，沉默不语。
　　明月双腿无力，雪无痕扶着他让他勉强站立，他借着雪无痕的力，一步一步走近向问，伸手摸了摸向问一副悲天悯人苦大深仇总是皱着眉的脸，嗤笑道：“曾经，这张脸何等意气风发引得无数江湖豪杰誓死追随。可惜，千不该，万不该，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动心，许了不该许的诺言。”
　　向问伸手覆盖住这双冰冷无温度的手，悲凉道：“你总意气用事一意孤行又不肯听人劝，这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拦你。”
　　明月眼中划过一丝犹豫，眼前这个正值盛年为救自己伤了元气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眼角生出细纹的男人，何尝不是他心中那根拔不掉的刺。腰间一紧，向问从雪无痕手中夺过明月，起身、落地，退到一边，向左带人立即剑指雪无痕和段飞虹。
　　“无双哥哥！”雪无痕急着大喊，随即怒气滔天骂道：“向问你卑鄙！”
　　向问搂紧明月，得意笑道：“明月啊明月，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过了十年你怎么还是学不会？”
　　向左得意洋洋，还以为向问会再次着了明月这个妖孽的道，冷喝道：“传我令，今天雪无痕和花间离私闯观风顶杀我苍茫派弟子，斩立决！”
　　段飞虹一脚踢飞冲上来的弟子，嘲讽道：“还自称是堂堂武林第一世家呢，我呸！”
　　雪无痕担心明月的安危，剑锋凌厉，招招一剑封喉。
　　“无痕，救你无双哥哥！”
　　段飞虹拦住向左，与他的剑缠斗在一块，向歌武功中等，根本不是雪无痕的对手，十几招不到，被雪无痕划伤手臂一脚踢飞倒地。
　　苍茫派的弟子源源不断的冲上来，俗话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雪无痕几番想要冲到向问面前，皆被苍茫派不怕死的弟子给拦住。
　　向问搂住明月，低头在他耳朵喃喃私语，明月眼中燃起一股滔天愤怒与浓烈的恨意。
　　“为什么？”
　　“明月，我说过我爱你，你怎么就不肯相信呢？这么多年，我们欢爱过无数次，你明明也动情的，为什么不肯承认？”
　　既然你不承认你爱我，便让你恨着我罢。
　　明月眼中的恨意熄灭，双眸迅速暗淡无光成为死灰色，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能活着走出苍茫派，刚才趁着无痕不注意的时候，从他身上拿走了匕首，原本这把匕首是要刺进向问心脏里的，可向问说这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拦你。他心里犹豫，还幻想着如果向问就此放手，他便会相忘于江湖。可惜啊，向问，你还是那么自负！
　　“明月！！！”
　　明月没有一丝犹豫将匕首直直插入他的心脏，疼了十来年的地方，终于不再疼了。他嘴角浮起一丝释然的微笑，眼睛看向天空，眼神逐渐涣散，他仿佛回到了家乡，那里白雪皑皑是个晶莹剔透的世界。那里的天空总是一片湛蓝，那里的歌声美妙动听如同天籁……
　　“无双哥哥！！”
　　“雪落，对不起，哥哥食言了，不能与你一同回家了。”
　　“啊！！”向问搂着冰凉的尸体仰天长啸！
　　这一次，他真的彻彻底底失去明月无双了！
　　“无双哥哥，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你们都给我让开！”雪无痕疯了，双眸变得深蓝，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暴走后的雪无痕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就连想要拦住疯魔状态的段飞虹都被他一掌推开，观风顶尸体横七竖八胡乱倒着，重伤的弟子痛苦哀嚎。
　　“向问，拿命来！”
　　“无痕不要！”
　　哀莫大于心死的向问抱着明月的尸体神情木讷没有闪避，雪无痕挥剑，手起剑落，一剑砍掉向问的脑袋。
　　“爹！！”向歌手脚并用爬过来，抱着向问的头颅嚎啕大哭。
　　雪无痕抱起明月的尸体，从观风顶上纵身跳了下去。
　　“无痕！无痕！”奋力扑过来的段飞虹没有抓住雪无痕，他眼睁睁的看着雪无痕消失在云雾弥漫的山间中。
　　“无痕不会这么想不开的，不会的！”段飞虹心急如焚急匆匆的施展轻功离去。
　　头发凌乱的向方跌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许多，这满目惨烈的景象让这个活了几十年岁数的男人双手不住颤抖捂住脸，无声痛哭。
　　山风呼呼吹过，如同鬼哭狼嚎。
　　被山风吹回理智的向方重现站起来，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冷冰冰道：“为了苍茫派的声誉，今天观风顶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许对外说半个字，我们苍茫派也会记得各位弟子对苍茫派的奉献！三弟，动手吧。”
　　向方哭得老泪纵横，哽咽道：“大哥，他们都是我们的弟子啊！”
　　向方阴沉着脸，吼道：“你想让苍茫派就此消失在江湖中吗？”
　　向歌站起来，抹掉眼泪，狠下心一剑刺中离自己最近的弟子，他可能昨日还跟自己打了招呼，也可能曾经还被他使唤来使唤去，向歌神情麻木，唯有眼泪无声无息的流。
　　“少主，饶命！”
　　“对不起，你必须该死！”
　　下手毫不犹豫不留半分情面，曾经纨绔子弟向歌一夕之间变了。向方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担忧。
　　向歌身上被同门师兄弟的鲜血所沾满，温热的血从剑身上滴答滴答落下，还存有一口气的弟子看着恶魔一般的向歌，惊恐的睁大双眼，拼了命的往前爬，嘴中不停求饶：“少主，少主，我不会说的，我不说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求你饶了我，求你饶了我……”
　　“只有死人才能不说话。”向歌一剑砍下这名弟子的脑袋，血喷如注，向歌一阵反胃，弯着腰剧烈的呕吐。
　　向方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伸手在他手背拍着，沉声道：“歌儿，苍茫派日后便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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