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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
*
进入十二月，太阳在五点多就不见踪影，单薄的运动衫完全无法阻挡寒意，泽村摩挲着肩膀冲进体育馆，在冷风吹进来前合上大门。
天气预报说今晚又要有雪，他琢磨着得督促喜欢自主练习到很晚的某些家伙早点回家，被聚集在墙角的几人吸引注意。
日向和影山面朝着墙壁，右腿做出抬腿的动作，左腿膝盖微曲，脚尖踮起单脚站立，左手还提着一个水桶，看他们微微摇晃的身形，桶的重量显然不轻。
他们的右侧，除了没拿水桶外，山口、田中、木下、成田有模有样，一排整齐的动作看得人心生怪异。
最让泽村惊讶的是，东峰居然也在金鸡独立的人群中，实在不像少女心王牌的风格。
“那是在干什么？”泽村询问站在一旁的菅原。
菅原抱着胳膊，显然已经看了一段时间：“后侧肌群强化训练，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扣球的时候为了提高打点躯干会倾斜，容易单脚落地，”他做了个提肘挥臂的动作，右侧肩膀拉高后，重心大半压在左脚上，“增强后侧链肌群力量，减少对膝盖的损伤……还有落地重心快速后移缓冲训练之类的，刚才已经做了一轮了。”
声音干巴巴的，菅原仿佛自己也没理解过来，只是将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至于重复的是谁的话，听到计时停止的哨声后紧接着的气急败坏的女声，泽村立刻明白了。
“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较劲吗白痴！”
浅野实赶在日向跌坐在地前夺过水桶，另一边强撑着的影山也差点把桶倾倒，西谷发挥自由人的速度将桶接住，在影山的道谢声中自豪地喊着“thunder”之类的新自造名词。
“锻炼要循序渐进——循序渐进能听懂吗？成语！”浅野实大呼小叫，把两人桶中明显超负荷的水倒到谷地递来的空桶里。
被训斥的怪人速攻搭档安静如鸡，无视时不时怒目相对的小动作，一高一矮抱手站立的模样还挺乖巧的。
反正泽村看得格外感动：太好了，浅野完全能治住日向和影山，等他们这届毕业也能放心把排球部交出去了！
“果然还是要浅野回来……”想到浅野实不在的那三个星期，泽村不由得同菅原感慨。
然而副队长并没有接收到队长的欣慰，菅原眉头紧锁：“不对劲。”
他的视线投注的方向，日向拿着减轻一半的水桶转回墙壁，垂头丧气地准备下一组练习，浅野实捏着口哨，头也不回地走向田中那端，沟通的语气平静，但面无表情的脸仍能看出几分躁意。
已经观察了一段日子的菅原终于得出结论，神色由凝重转为担忧：“日向和浅野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泽村完全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转到这个方向的，“没有吧？”
他回想浅野实回来后和日向的互动，好像气冲冲的招呼声是变多了，但对话次数在经理和部员的正常范围内，日向有问题也还是会立刻找浅野问，浅野也会详细解答。
就像此刻，刚刚还气得喊叫的浅野实绕了一圈回到日向的后方，一手虚扶了一下日向抬起的左手，另一只手轻轻将他的左腿膝盖往下按了一点：“重心不稳可以用墙壁调整一下，不用逞强，左腿没必要抬那么高，目的是模拟落地的最自然姿势。”
这不是很友好地在叮嘱吗。
那种感动之情又涌了上来，泽村情不自禁地点头，突地发觉不对。
浅野和日向的肢体接触，是不是太自然了……？
若是菅原知道泽村所想，一定会揶揄一句“大地你什么时候进化出的这方面的神经”，但眼下菅原有更在意的事情：“我也觉得浅野不会和日向吵架。”
浅野实又不是影山，成熟可靠的经理何必和笨拙幼稚的“小学生”闹别扭？只是看两人最近相处模式中不同以往的微妙芥蒂，菅原想不出吵架之外的形容词。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日向闯了什么祸吗？”
他问的是不知何时站到他们旁边的清水，三年级经理少见地面带困惑：“不知道。”
以往学长们八卦后辈人际关系的时候，清水总会露出看垃圾的蔑视眼神，可这次她也察觉到讨论中不含暧昧元素。
“阿实从鸥台回来之后，经常拉着日向研究起跳方式。”
似乎是鸥台的王牌跳得很高？清水昨天看到浅野实同谷地闲扯：“有研究说跟腱长的人跳得更高”，对话落到男生们耳朵里，日向弯下腰使劲比划：“跟腱是哪里到哪里？我的跟腱长吗？影山我们比一下！”
然后浅野实冷笑一声，扯着干笑的谷地拉开距离。
“……是日向的问题。”好学姐冷漠地做出判断。
“……嗯，当然是日向的问题。”好学长也无情地同意道。
泽村看着自顾自结束话题的两人：“等一下，所以是什么问题？就不管了吗？”
清水冰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既然是日向的问题，有什么好管的？
菅原恢复开朗的笑容：“没问题，日向耐不住了自己会去道歉。”
泽村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只要能好好认错，浅野会原谅日向的。”
几天之后，泽村一度懊恼当时放手将问题交给后辈们自行解决，又觉得这怪不了他们。
——谁能想到浅野没把日向说服，反而是日向把浅野带坏了？这合理吗！
*
即将被带坏的浅野实怀疑自己迷路了。
住房区仅容一车通行的单行道，一户建的围墙仿佛复制粘贴，浅野实将手机地图和实景反复核对，始终没找到目标的门牌号。
年末的太阳没有夏季毒辣，但这个时间点久在外面徘徊仍堆积起热意，浅野实将大衣领口松开些许，烦闷。
还是敲一户门问路吧。她低头将手机塞到口袋里，一不留神头顶一重——“不会看路啊？”
嚣张的语气在后半段变了调，拐角处走出的高个子男生看清和他相撞的人，结结巴巴：“实、实姐？”
浅野实后退两步站稳：“……小曜？”
随意挂在肩上的外套，故意大敞的领口，还有松松垮垮的裤腰带，一整个西海岸穿搭做派的国中二年级生，上川曜，在表姐眯起眼的注视下僵硬地立正站好。
下意识把手提到裤腰带上才发觉自己不该如此服软，上川曜试图摆出理直气壮的脸，就见浅野实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勾着嘴角看他。
“……”上川曜老实地整理着装。
现在的男生脑子里塞都是什么，浅野实叹气：“穿衣风格无所谓，但这个温度还是加件大衣吧，小姨会心疼的。”
上川丽连浅野实降温有没有好好加衣都要打电话来嘘寒问暖，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大冬天在街上逞强，绝对会情绪化地自责碎碎念。
“谁理她……”上川曜低声抱怨，眼咕噜一转，更加小声地问道，“姐，我听小舅说、你——你想起来啦？”
缓慢的语速似是迟疑，小心翼翼的试探却无法抑制句尾昂扬的喜悦，明明比浅野实高了一个头，低垂下来的视线和过去仰视姐姐的神态没有半分区别。
浅野实突然明白过来，四月“第一次”见面，她斟酌着喊出“曜”，上川曜干巴巴地回答“实姐”时声音里的沮丧。
“啊。”她开口，像过去无数次“威胁”一样，“不仅想起来了，还记得你现在应该在上舞蹈课才对。”
上川曜在白鸟泽初等部，成绩称不上优秀，好在志向明确，又有一副好皮囊，几年前就开始培训，还上过地方电视台。
浅野实温温柔柔道：“为什么逃课，小曜？”
脸色惨白的上川曜：……
他绞尽脑汁：“姐、姐才是，你不是在排球部吗？现在是训练时间！”
不等他为自己倒打一耙的机智沾沾自喜，浅野实的表情更和善了，简直称得上怜悯：“小曜，排球部每周有半天休息，我是正常放假。”
上川曜放弃挣扎地蔫搭下来。
心说差不多了，浅野实拍了拍他耷拉的脊背：“好了，我也觉得天天把课排满很辛苦，偶尔放纵一下没什么。”
“不过至少要告诉别人你去哪了，不敢告诉小姨就告诉小舅，他肯定不会管你逃课，说不定还要举双手庆祝小曜叛逆期到了呢。”
“小舅是逃课惯犯。”上川曜的声音里不乏羡慕。
牛岛司读书时可没有上川丽这样的母亲监督管教，虽然没到违法乱纪的程度，但也确实是个胡作非为的小混混。
浅野实不觉得那是个好榜样，左顾右盼继续找人的原计划，就听跟在她身后的上川曜沉默良久，来了一句：“我妈怀孕了。”
“哦……怀孕？？？”浅野实差点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刚检查出来。”
上川曜不高兴地扯着头发，他想染个金的，但想也知道不可能：“他们老早就想生了，还偷偷备孕……难道觉得怀不上丢面子？蠢死了。”
浅野实有很多话想说，小姨和姨父感情好蜜里调油，喜欢小孩的上川丽肯定很高兴，高龄产妇需要用心关照——
她最后只是踮起脚，摸了摸上川曜的头。
“我没有弟弟妹妹，小曜要赢过我啦。”
上川曜眨了眨眼。
“确实。”他咧开嘴笑，“终于有一件事姐做不到我能做到了。”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上川曜伸了个懒腰：“其实逃课挺无聊的，现在回去不知道老师会不会骂我……姐来这边干什么？”
浅野实这才发觉眼前就有个人可以问：“我来招生，你知道这附近有姓‘梅津’的人吗？”
“招生？”上川曜没跟上思路：招什么生？现在是招生季节吗？为什么是姐在招生？
他回忆刚才路上见过的门牌，正想说没见过，身后另一道声音响起：“梅津？”
重复关键词的男生语气古怪：“你是乌野的那个，你们要找‘梅津’？”
浅野实回过身去，认出对方，同样惊讶：“小鸠学长？”
新山工业高中排球部的队长兼二传手，夏季大赛时曾和乌野隔网相对，小鸠健悟扬了扬眉毛：“你的记忆力真好啊，经理、不，教练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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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鸠登场于30-35章
恭喜梅津成为最先出场的学弟角色！猜猜他打什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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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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