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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
客厅落地窗外是CBD未眠的霓虹,罗牧垚下意识去推邬子兵,她全部的换气空间都被辛辣白酒的灼烧感占据,她试图撤退,转瞬又被邬子兵近乎凶狠的呼吸包裹过来,男人伸手握住了她后颈,急促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唇瓣挤压间,男人的体温也快要把她融化。
纱帘摇晃着城市高楼的射灯,在黑暗的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光晕,连同身体里的酒精一起蛊惑着罗牧垚,让她想起了当初在低矮的老旧小区卧室里,被蓝色窗帘隔挡出的空间内,年轻的男孩同样居高临下的那个吻。
忽然,邬子兵伸手用虎口抵住了她下颌,她紧闭的唇线被男人撬开,齿关松动的瞬间,罗牧垚报复性地咬住了邬子兵下唇,却在尝到血腥味的一刹那瞳孔骤缩,原本推拒的右手也不知何时攀上了男人肩胛,指尖陷入到衬衫褶皱里。她左手指腹不小心虚划过邬子兵动脉处,转瞬便被男人手掌覆住,十指扣成死结,她手机滑落,掉在地板瓷砖上,发出短促清脆的一声“咔嗒”。
男人的吻和攻势都太过强烈,罗牧垚尽管已经奋力抵抗,身体却仍在后退,直到邬子兵把她逼到了沙发边,她小腿一折,整个人被压进柔软的海绵层。
邬子兵跪在沙发边,松开她下颌的手又从她额边的发际线抚摸上去,在同她唇线分离的时刻,男人牢牢盯住了她的眼睛,那眼神并不温柔,透露着嚣张的质问与分明的渴求。罗牧垚承认,这一刻她的自责跟心疼,一定从她示弱的眼神中暴露无遗,她的心已经提前背叛了她的逞强。男人再一次吻下来,硬挺的衬衫西裤布料摩擦着她.露在外的四肢,她从后脊柱里往外爬行出千万只带电的蚂蚁,一种失控的放任在这个普通的夜晚疯狂滋长,她彻底坠落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不远处地板上的持续嗡鸣,被安静空旷的客厅不断放大,“滋滋”的摩擦声像夺命的引擎,把罗牧垚从泥潭之中强硬打捞上来。
她猛地推开男人,从沙发上跌跌撞撞地跑向手机,也同时捞起被男人扒落在她小臂上的睡裙吊带,蹲下时看清了屏幕上“林欣然”的备注。
她捡起手机走向了落地窗边,刚一接听,对面就传来ktv的吵闹和女人醉醺醺的大喊:“罗姐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你到家了嘛!”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大门“砰”一声关合的声音。
罗牧垚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随着男人的离开逐渐回落。
罗牧垚轻声道:“我到家了,准备睡了。”
但林欣然没听见她的回答,继续大喊道:“你说什么?”
罗牧垚只好道:“你那边太吵了,我们发消息吧。”
说着她挂了电话,打开跟林欣然的对话框,才发现林欣然给她连着发了许多条消息,都是问她到没到家的。这是从高中起她和林欣然之间形成的默契,一定要看到对方回复“到家了”才能安心,只是罗牧垚没想到林欣然醉成这样都没忘记这个习惯。
她回完林欣然的消息,扭头看见重新回归空旷的客厅,和那一张散发着幽暗光芒的深蓝色沙发。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她弃用多年的网名——“深海鱼”。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就在刚刚,她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条溺水的鱼。但是鱼会溺水吗?显然不会。
……所以,罗牧垚真的会拒绝邬子兵吗?
女人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她低着头,身体像一棵折断的芦苇秆。也像一条迷路的鱼在沙滩彻底搁浅。
1902。
邬子兵回家后来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他撑着洗手台面,镜面在顶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晕,男人指节泛白的双手死死扣住陶瓷台边,他的心跳声与水龙头冲出的哗哗水声在寂静的夜里产生诡异混响。刚才在隔壁沙发上同女人发生的亲昵接触,每一分每一寸,在此刻的密闭空间里顺着水流流进他的神经和血管,喉结滚动着吞咽下的液体里,还残留着唇角的血水和女人唇齿的气息。
1903。
已不知几点,窗外有了早起行人的窸窣响动,罗牧垚身前茶几上的手机倏然震响两声。
她正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里,看见手机屏亮了一瞬又暗灭下去,终于动了动身子,放下双腿,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然后她看见了邬子兵发来的消息——
[昨晚的事对不起。我今天下午飞西雅图,看个项目顺便见见以前的导师,可能要一段时间才回来]
罗牧垚反复看着这条消息,从男人打下的每个字上扫过去,眼神从模糊到清晰,身体里的细胞也像是可以重新开始呼吸了。
她又捧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在黎明咬碎夜色、鱼肚白漫上窗台的那刻,回复了男人的消息。
1902。
正收拾行李的邬子兵等到罗牧垚的消息,尽管只有一个“好”字,但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过他也知道,他努力装的两个月“好人”,就在昨晚的冲动下功亏一篑。
之前他还担心这次出差会不会给其他人可乘之机,但现在他只当是一种自我惩戒,而且他现在理解的当务之急,是给罗牧垚留出空间,向女人证明他真的不是个“疯子”。
……
十一假期过后,高雅婷开始更密集地见投资人。因为高雅婷发现她跟罗牧垚的高学历背景加上已经有了里程碑式的业务成绩,让市场上部分投资人开始对她们感兴趣了。
这天傍晚,罗牧垚刚从外地出差回北京,坐出租车回家的时候,接到高雅婷一个电话,问她能不能来一个饭局。
罗牧垚问:“都有谁?”
高雅婷答:“你认识睿智的鲍经理嘛?我想找他当咱们的财务顾问。”
“鲍俊彦?”罗牧垚吃惊道。
高雅婷道:“对,就是他。我这两周见的投资人都是他推的,有的已经要进一步对咱们公司尽调了。我们今晚饭局就是他组的,还有几个投资人跟他朋友,他问你在哪,我说你刚回北京,他就让我喊你也来。”
罗牧垚想都没想便答:“我不去。”
但是她转念又想到高雅婷在投融资方面经验不足,鲍俊彦人品堪忧,于是道,“算了我还是去吧,你们在哪?”
挂了电话,高雅婷给罗牧垚发来一家连锁火锅店的地址,罗牧垚便叫司机师傅更改了行程地点。
罗牧垚赶到火锅店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她推开包厢门走进去,看见一桌子共有七个人,只有高雅婷一个女性,剩下的人里她只有一个男人完全面生,其他都或多或少在之前的饭局上见过。
她一走进包厢,高雅婷就朝她迎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她却注意到鲍俊彦举起了手机,对着高雅婷的后背拍了张照片。
高雅婷穿衣向来大胆,今天穿的吊带连衣裙后背露出了一大半,所以罗牧垚知道鲍俊彦是在拍什么。
她的火气“蹭”一下冒上来,直接指着男人道:“鲍俊彦,把你刚才拍的照片删掉。”
罗牧垚说完这句话后,整个餐桌上的人脸色都有了变化。鲍俊彦猛地站起来,耳根瞬间涨成猪肝红,脖颈青筋暴起,气急败坏又阴阳怪气地道:“罗总今儿个是来砸场子的?”
高雅婷一惊,扭头朝鲍俊彦望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着罗牧垚道:“牧垚你在说什么呢?”
罗牧垚望着高雅婷道:“刚才你起来的时候,鲍俊彦对着你后背拍照了。”
高雅婷闻言瞳孔微凝了下,皱起眉侧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吊带裙肩带。
罗牧垚绕过高雅婷,径直走向鲍俊彦,伸手找他要手机:“手机给我,你不删我来删。”
鲍俊彦把手机又往身后藏了藏,嘴角不自然抽搐着,道:“你凭什么证明我拍了?”
罗牧垚道:“那你现在就打开相册给所有人看看。”
鲍俊彦扯着破锣嗓子喊道:“凭什么呀!哎就算我拍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拍菜,还是拍女的背啊?再说了自己穿这么骚不让人拍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争执,让一餐桌的人脸上各自露出不同表情。一个罗牧垚见过好几次的投资人这时低下头,吃起碗里的菜,表现出一副看热闹但也保持低调的做派。而那个罗牧垚不熟的面孔,大概率是鲍俊彦的朋友,这会儿已经站起了身,身体朝向的是鲍俊彦。另外几个人虽然没吭声,可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耐人寻味。
听到鲍俊彦的话,罗牧垚冷笑了下。她并没有向在场其他男的提问,问他们刚才看没看到鲍俊彦的行为,而是抬头望向餐厅包厢屋顶,果然看见了一个闪烁着红点的摄像头。
罗牧垚指着摄像头道:“火锅店都害怕客户往锅里投东西栽赃他们食品安全问题,所以装了摄像头,而我们这个包厢摄像头的角度,正好可以拍全你刚才的一举一动。光是这个视频我就可以告你侵犯隐私权侵犯肖像权,如果你把照片发给了别人,我还可以告你传播□□物品罪!你删,还是不删?”
鲍俊彦一张堆满赘肉的脸此刻因痉挛而格外扭曲,不规则的淡眉吊起,又瞬间耷拉下去,如同两条挣扎后最终僵死的蜈蚣,脸上挤出假笑,开口道:“我就……就拍个菜发大众点评!哪有罗经理说得那么严重。哪张来着,我现在就删、删。”
罗牧垚忍着恶心,走到鲍俊彦身后,看着男人把手机里最新几张照片全选删除,又盯着男人去垃圾箱二次删除,才走向自己的那个空座位。
但她没有入座,而是拿了个空酒杯,满上一杯红酒,提杯望着在座的其他人,笑道:“不好意思,搅扰大家的兴致了。但鲍总还在,我跟我合伙人就先不奉陪了,改天请大家吃饭赔罪。”
说完,罗牧垚喝完杯里的酒,牵起高雅婷的手,准备离开包厢。高雅婷忙去座位上拿包跟外套,又跟所有在座的人一一打招呼告别。
而就在两个女人走出包厢门的时候,都清晰听见包厢里头鲍俊彦一声黏黏糊糊的恶心脏话——“妈的”。
于是走在走廊上的时候,高雅婷急急忙忙问罗牧垚:“你不怕得罪他们?”
罗牧垚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刚才的事谁对谁错一目了然,而且我相信里头那些人如果是有脑子的,都知道该选谁当事业伙伴。当然我也确实不怕得罪他们,因为大佬靠鲍俊彦也约不出来。”
高雅婷挣开罗牧垚的手,抬起来用力鼓了几下掌:“怪不得欣然一直喊你罗姐,以后我也得改口了。不过罗姐,能不能走慢点,我穿的高跟鞋。”
罗牧垚闻言立即低头看向高雅婷的鞋子,忙道:“我没看到,抱歉。”
高雅婷道:“没事。其实我今天也第一次见鲍俊彦,一见面就跟我握手,还摸了我的手,我当时就觉得他恶心了,眼睛还到处乱瞟,没想到还敢拍我?真是下头男。”
罗牧垚道:“我不知道你找的FA会是他,他在行业里口碑本来就不好,我该早点提醒你的。”
两个人说话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罗牧垚打了个车。
车来后,两个女人坐在了后排。
高雅婷道:“以后不穿这条裙子了。”
罗牧垚道:“你不用改,这样穿很漂亮,该改的是那些猥琐男。”
高雅婷道:“我当然不会改了,其实我辞职就是因为原来单位领导管得宽,我穿得稍微露一点就找我谈话,弄得我都要抑郁了。我就是不想穿这一条了,晦气。哦对了,罗姐你还知道火锅店有监控呐,懂得真多。”
罗牧垚道:“是包厢门口贴了条,说您已进入视频监控区域,被我看到了。”
“噗……”高雅婷笑出了声。
罗牧垚也因为身旁女人的笑声,不觉咧嘴笑了出来。
罗牧垚终点定在了高雅婷家,途经她家,她先下车回了桑佰。
坐电梯的时候,她看了眼微信,才发现自己被林欣然拉进了一个群里。
林欣然的对话框也蹦了上来:[罗姐你猜我找到谁了!!!]
罗牧垚滑出对话框,点进群聊,查看群成员,看见除了她跟林欣然外,还有两个头像。
她一边进家门,一边点进其中一个头像,放大看见是一个女人穿着宽大的浅蓝色学位服在国外大学草坪上的照片,她很快认出来,这是戚玉娇。而另一张头像,是一张滑雪照片,看不清人脸,可是罗牧垚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她回到跟林欣然的对话框,问:[是娇娇跟悠悠?]
林欣然:[对!!]
林欣然:[我联系上她们了!她们竟然都在北京!]
林欣然:[不过悠悠去外地了,下个月才回北京]
林欣然:[我们不然约下个月见面吧?]
罗牧垚答:[好]
之后林欣然在群里发了不少表情包,郗有则直接在群里转了个链接,罗牧垚点进去一看,竟然是一个对她妈妈的采访视频。
视频里,郗有妈妈侃侃而谈自己的经历,从当初反对女儿出柜到如今选择帮助更多的父母接受不一样的女儿,心路历程极为丰富。而如今这个妈妈竟然全身心投入了公益事业,帮助那些没法接受儿女的父母走出来。
看完了采访视频,罗牧垚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郗有在群里说:[我现在就陪着我妈在全国跑,我妈比我战斗力强多了]
罗牧垚发了个高兴的表情包。
不久戚玉娇也冒了头:[好久不见!]
戚玉娇:[我现在在一家律所,在朝阳这边,你们在哪里?]
罗牧垚:[我也在朝阳,我做金融]
林欣然:[我也在朝阳!]
郗有:[行,等我下个月回去,我们约在朝阳见面]
退出群聊,罗牧垚瘫倒在沙发里,一整天的奔波实在劳碌。她休息的时候点进朋友圈,刷着刷着看见王志明一条朋友圈底下,竟然出现了鲍俊彦的点赞。她不禁挑了下眉。
可是一周后,罗牧垚参加一个金融圈的饭局,刚一走进包厢,就感觉到气氛怪异。
有个男人开口道:“今天是不是单身节?”
另一个男人道:“不是,那是十天后,今天顶多是小单身节。”
那个男人道:“哦,我都落伍了,还是要多跟年轻人待在一起。”
另一个男人道:“那也不是,像罗总,不也快三十了嘛?人家那就玩得比你花多了。”
那个男人道:“哎,人家是美女,美女那待遇能跟咱们一样吗?”
罗牧垚在座位里坐下,安静听着对面这一通调侃,预感到一定有人在背后捣了什么鬼。
而又过了两周,她上班的时候忽然被部门领导孙菁喊进了办公室。
孙菁见到她,放下手头的活,笑着道:“坐。把门带上。”
罗牧垚听见这个架势,知道领导是要跟自己谈心了。
罗牧垚在沙发上坐下,孙菁语气不急不缓地对她道:“最近工作挺忙的?”
罗牧垚答:“还行。”
孙菁道:“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我感觉你最近太累了。咱们的工作嘛,快点慢点都行,但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了多跟我们说,公司都会帮你的。”
这些话罗牧垚从入职以来就没少听孙菁说。孙菁本身就是个对下属充满人文关怀的领导,同时自身工作能力也很强。
罗牧垚答:“嗯,都听领导的。”
孙菁终于直奔主题道:“那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罗牧垚答:“您说工作上吗?”
孙菁道:“个人生活呢?”
罗牧垚答:“您说我跟前男友分手的事?那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孙菁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道:“其实葛总对员工也是很关心的,他跟我说,听见外头的人说我们员工的风言风语,还问我有没有多关心你。”
葛总是她们公司的人力资源副总,罗牧垚其实已经猜到孙菁想说什么了,因为她也听见了些传言,外头人说她为了个富二代甩了恋爱长跑多年的未婚夫,还通过这个富二代拿到了大项目,都快要因为这层关系升任部门负责人了。
而且罗牧垚还知道这些传言之所以会到她领导耳朵里 ,少不了公司内部那些她的潜在“竞争对手”的推波助澜。
毕竟她在现在的岗位上已经快两年,顺利的话明年就有资格晋升,可是相比她同一届进公司的人,她的晋升速度有些太快了。
只是因为这些传言对于罗牧垚而言实在荒唐过了头,再加上她一边工作一边兼顾创业,根本没时间去管,只是现在看来,她自己的“私事”好像已经波及了别人。
至少对于孙菁来说,本来公司各部门一把手之间的竞争就激烈,万一因为她的事孙菁被人揪一个“管教下属不严”的过失,就可能影响年底绩效考核,甚至影响晋升。
孙菁道:“虽然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要想职业生涯顺利,不光要会做事,也要学会管理自己的形象,免得在关键的时候就因为这些有的没的流言蜚语受影响。我知道你能力强,但可能就是因为工作能力强了,所以容易看不上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事,但这些其实并不是小事。今天找你聊,是希望你重视起来。”
罗牧垚道:“孙总我知道了,我会去查清楚谣言是谁散布的,也会想办法解决,一定不给公司和部门找麻烦。”
孙菁道:“如果需要任何帮助,随时来敲我的门。”
罗牧垚道:“谢谢孙总。”
一离开孙菁办公室,罗牧垚立刻打开通讯录,开始寻找她有可能可以依靠的信息源。只是罗牧垚其实已经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了。
就在这时,那个沉底的群聊有了声音。
郗有:[我回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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