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95 章
几个乞丐闻言愣住了,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小声商量。
“大壮哥,咱哥几个跟了你好几年了,就只服你,她个小丫头片子凭啥听她的!”
“可是那天咱们都被她用剑划伤了,万一也跟大余似的怎么办?”
瘦高乞丐沉吟片刻,低声说道:“这样,咱们先假装同意,让她给我们解药,然后再把她。”瘦高乞丐用手掌在自己脖子下比了一下,然后用极轻的声音继续说道,“到时候她那驴还是咱的。”
此言一出,众乞丐纷纷拜服。
只见瘦高乞丐转过身来,对着林烟说道:“行,只要你给我们解毒,以后我徐大壮就认你是老大!我这些兄弟们都听你的!”
徐大壮说完,其他乞丐们便附和道:“对!都听你的!”
林烟点点头,说道:“好,那你们记住了,我要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许抢夺别人的食物!”
“行!不抢!”徐大壮回头看了一眼众乞丐,咬着牙说道,“以后都不抢了!”
众乞丐跟着附和道:“不抢了,不抢了!”
林烟这才掏出药包,将短剑放在火上烧了一下,把大余胳膊上的腐肉割下来,敷上龙盘狼毒调制的药汁,然后又在创口上撒了促进愈合的药粉,最后用干净布条把胳膊包扎起来。
因为伤口感染,大余一直发高烧昏迷,林烟便给他吃了一些去热解毒的药,对旁边照顾他的乞丐说道:“他已经发烧昏迷几天了,要醒过来怎么也得两三天,你记着时不时给他喂一点水,如果有情况随时叫我。”
林烟说完便要起身离开,被徐大壮伸手拦住。
“我们其他人的解药呢?”
林烟看着他微微勾起唇角,从药包里抽出一根银针,冲着徐大壮勾勾手说道:“莫急,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徐大壮迟疑地看着林烟,有些为难的样子。
林烟嗤笑一声:“怎么?信不过我?那我刚才给你兄弟治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拦着?”
足足比林烟高出一头的徐大壮竟然脸上一红,闷闷说道:“咱挨刀子都不怕,就怕这小针,小时候被扎怕了!”
林烟拽着徐大壮坐下来,捻着银针插入他的百会穴,打趣道:“一个大男人竟然怕扎针!你看你这脸上五颜六色的,跟人打架倒是爽快地很!”
徐大壮急忙分辩道:“那是你没看见佑阳官差的模样,他们的脸比我们更好看!”
“佑阳官差?”林烟一边给他施针,一边忍笑道,“你们跟官差打架啊?厉害啊大壮哥!
“不是,我们几个在土地庙住了好几个月了,那些官差突然来赶人,连佑阳都不叫待了,城里的乞丐、流民,只要不是本地人,啥也不问统统都赶出去。”徐大壮越说越气,抓着林烟的胳膊问道,“你说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我们又没犯法,又没害人,凭什么不叫我们待!”
“呃……”林烟迟疑着顿了顿,考虑着要不要提醒他,抢别人的毛驴就算是犯法了!
徐大壮完全没看出林烟的心思,他继续发泄自己的愤怒之情。
“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我这些兄弟,我们都是一路练出来的,他们不过是凭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外地人无依无靠罢了!”
“那倒也不一定。”旁边的枯瘦妇人接着话头说道,“我们就是佑阳人,大旱没收成,交不上纳粮,吃不上饭,也被官差们威逼利诱地赶出了佑阳。”
林烟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眼竟望不到头,不禁心中一片冰凉。
说话间,给徐大壮的针灸完毕了,林烟收起银针,像一个资深大夫一样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徐大壮站起身活动了两下,满脸喜色地说道:“身体轻飘飘的,全身充满了力量的感觉。”
“这就对了!”林烟装模作样地说道,“我给你把毒拔除了大半,后面每月再施针一次,不出三个月,余毒必能拔除干净。”
其余乞丐大喜过望,纷纷凑过来要林烟施针。
岂料林烟抬手在身前一挡,将药包收拾起来,说道:“我每天给一人施针拔毒,今天已经完成了,你们排排顺序,从明天开始挨个来。”
众乞丐当即凑到一起,指指点点开始排号。
队伍中的其他人见林烟施针手法娴熟,说得头头是道,而那半死不活的大余在她的治疗下渐渐康复,也纷纷凑过来,把自己多年的顽疾、旧疾都跟林烟说了,抱着一丝希望试一试。
农家人的病很多都是劳累病,林烟一边给他们诊治,一边心疼这些在最底层挣扎的百姓。
来看病的人多了,林烟的名声在队伍里渐渐传起来了,再加上她看病不收钱,昔日地痞霸王似的乞丐头子们都对她言听计从,林烟的形象在百姓心中高大起来,颇有点以她为首的意思。
路上缺医少药,林烟只能以针灸为主,药物为辅,尽可能省着药物,而一路上食物也十分紧缺,林烟就跟着流民们扒树皮、扒草根,捣成糊糊,煮成一锅粥不似粥、汤不似汤的东西。
这东西吃起来又苦又涩,吞咽的时候细碎的树木纤维还很剌嗓子,林烟只能闭着眼睛囫囵吞下去,祈祷着赶快到端州。
可是又过几天,连草根树皮都被一路的流民吃光了,林烟眼睁睁看见百姓往锅里抓了一把土,混着锅里一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糊糊。
林烟只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幸而端州越来越近了。
经过一路跋涉,百姓们终于与四面八方来的逃难的人汇聚向一个方向,到达了端州。
端州城门前已经挤了一大群人,等着守门官兵放行。
林烟便跟着所有人一起,从白天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终于排到了他们。
忙了一天的官兵满身大汗一脸疲惫,看着林烟等人麻木地问道:“哪儿来的?为什么来端州?身份文书拿出来!”
站在前面的人便回道:“从佑阳来的,官老爷说端州收灾民,让我们到这里来的,这是我的文书。”
岂料守门官兵接过文书只扫了一眼,便将文书还给了他,漠然说道:“佑阳不是灾区,你们不是灾民,不能进入端州,去别地吧!后面的,快点了!”
苦等了一整天的徐大壮听见这话当即有些生气,反问道:“佑阳怎么不是灾区了?佑阳今夏旱得一滴雨都没下!都饿死好多人了!我们当然是灾民!”
官兵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上面跟我们说的灾区里没有佑阳,那你就不是灾民,大宛这么大,都来端州讨饭,端州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
徐大壮嘿一声,当即就要撸袖子跟他吵起来。
林烟忙拉住他,抬头向官兵问道:“那我们怎么才能成为灾民啊?”
“朝廷划的灾区只有素州、文陵、眠川,这三个地方的灾民才能进入端州。”官兵说着接过另一个老人的文书,看了一眼仍旧还给了他,怒道,“你这什么玩意儿,自己写的吧?我要的是官方文书!”
那个老人战战兢兢地回道:“俺们世代在村里种地,也没见过什么文书,可俺们真是从眠川来的!”
官兵一把推开他,怒喝道:“一个个都说自己是灾民,这是空口白牙说说就行的事吗?拿文书来,不然就走,端州的粮食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凭什么白白养着你们!”
老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林烟在后面扶住了他,老人又气又怒,对着官兵哭喊道:“凭什么不能给?俺们也给朝廷交过纳粮,俺们受灾朝廷就得赈灾,赈灾的粮食又不是用百姓家里自己的粮,都是公粮,凭什么不能给俺!”
徐大壮放开嗓门吼道:“说的对!征粮的时候谁不没少,赈灾的时候凭什么不给我们粮食!”
周围的百姓闻言纷纷叫喊起来,也不知是谁最先动手,前方的百姓跟官兵推搡起来,后面的人群不知情况,跟着往前拥挤,一些老弱妇幼百姓不慎被挤倒,场面当即混乱起来。
官兵急忙挡住疯狂的人群,高声喊道:“不许进!不许进!不是灾区、没有文书的人不许进!关门!快关门!”
可是急了眼的灾民哪里肯听他们的,愈加不管不顾地往端州城里冲,一时间哭喊声、叫骂声、踩踏声混成一片。
厚重的城门缓缓关闭,外面的百姓疯了一般往里面冲,城楼上一个官兵高声冲下面喊道:“府尹有令,擅入城门者,斩!”
城门处的官兵听了这话,当即拔出腰间大刀,随手便砍了身边的两个人,高声喊道:“谁敢进,擅入城门者,斩——”
官兵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百姓挤上来,当即把他撞倒,踩着他的尸体冲进了城门。
众官兵见状,索性扬起大刀,见一个砍一个,也有的官兵砍杀不及,被百姓推倒,踩在了脚下,很多百姓趁乱冲进了城门,可是城门里的官兵更多,他们一进去就被乱刀砍死了。
越来越多的官兵挡在了城门前,大刀像绞肉机的刀片一样挡在门前,楼上的官兵搬来大袋石灰,扬手从城楼上洒了下来。
端州这些天一直在淅淅沥沥下雨,石灰在半空中就开始燃烧,落到人身上便是一簇火苗,许多百姓被灼伤,叫喊声响彻天地。
混乱中端州城门终于关上了,留下了城门外成河的鲜血和堆成小丘的尸骨。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