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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
信息消化得差不多了,苗稚从床上坐了起来。
谢禾苗身上穿的是丝绸的睡衣睡裤,她刚才一睁眼是被雕花木床吓到了,不然应该能更早确定自己所处的真正时代。
原本谢禾苗的卧室是按照那些时髦的留洋回来的小姐布置的,柔软的欧式床,纯白色的四件套,白色鎏金边的大衣柜,衣柜里都是一水儿的蕾丝花边裙和大衣,还有各种配套的帽子、包包和高跟鞋。
但现在,整间屋子大换样,都是因为谢禾苗听说,她要嫁的人住的是祖上留下的的庭院,家具都是古董,八仙桌子红木的床,雕花的梳妆台古旧的箱。
为了避免嫁过去之后不适应闹笑话,谢禾苗早早地把自己的房间按照成家的规矩着人布置了,才弄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衣柜换了,里面的衣服也都跟着换了。
现在的上海穿衣还挺自由的,谢禾苗的衣柜里却只剩下了旗袍和两件女扮男装时穿的长衫。
想到那一柜子漂亮的小裙子正在仓库里吃灰,苗稚有些心痛。
突然开着的窗子传来一阵阵唢呐声,仔细听还有低低的呜咽。苗稚心思转圜,大概猜到了目前的时间节点,但她还是皱起眉看了眼窗,向霜落询问:“外面怎么这么吵?”
“小姐,你忘了,今天是穆家大小姐出殡的日子。”
“是我糊涂了。”苗稚晃了晃脑袋,指着梳妆台旁边的架子上,叠放整齐的一套新衣,“那我应该……”
霜落脸上喜滋滋的,穆大小姐的死完全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也不想让谢禾苗因为晦气的事不高兴:“小姐,今天也是你嫁进成家的日子!”
“嗯。”苗稚摸清了她现在所处的剧情节点。
女主已经死了几天了,这时候其实是一段她没有详细描写过的剧情。在她的书里,女主死后三天下葬,第三天夜里重生,期间的内容被一笔带过,所有人回到一年多以前,重新开始。
按照小说的章回来算,故事大概开始了四五章左右,前面女主被折磨的情节描写不算多,她写这本的时候不少过去的事都是以女主回忆的视角呈现的。
对苗稚来说,起点是目前这个时间,可以说是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她不用扮演恶毒女二了;坏消息是,她要替女二承受来自女主的敌意了。
女主穆水茵今天夜里才会重生,苗稚起码还有大半天的时间熟悉这个时代,提前见一见书中的角色,这得算是额外福利吧?难道是那位“小二”看她屡屡失败,过意不去,有心帮她,所以暗中动了手脚?
苗稚刚想到这儿,霜落又催促起来:“您该起来梳洗了,以免误了吉时。”
苗稚坐在铜镜前,由霜落为她梳妆。
镜子中的那张脸面容姣好,双眉入鬓,丹凤眼眼尾高挑,五官不是那种古朴美人,不若说这样的长相放在女子身上有些过于凌厉了,扮作男子正合适。
霜落有一双巧手,很好地为谢禾苗这张脸重新描画了一番,让她看上去婉转动人,而不是刚硬有余,柔美不足。
“小姐,你今天真美,成老师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霜落看着自家小姐,由衷地赞美。
苗稚贯彻了谢禾苗的性格,一挑眉质问:“是么?我哪天不美?”
小丫头怕遭责骂,赶紧找补:“是不一样的美。”
“楼下那帮找晦气的走了吧?”
“是,咱们家的轿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咱们不跟他们同路,不会遇上的。”
“走吧。”
今天这婚结不结意义不大,反正夜里穆水茵从墓地爬出来,所有人的记忆都会清零。因此哪怕她是这场婚礼的主角,苗稚的心思没在即将开始的婚礼上。
坐在行驶缓慢的汽车里,她心里琢磨:不知道那成空有什么好的,满脑子古旧的思想,穆水茵和谢禾苗喜欢他什么呢?
谢禾苗本人的思绪在苗稚脑海中飘飘悠悠,哦,原来是喜欢他长得好看又挺有学问的。
因为谢禾苗自从上学以来成绩一直不好,她母亲张罗着想给她找个家庭教师补补课,免得每次和那些阔太太打牌,说起儿女她总感觉低人一等。
跟谢父商量了之后,谢父找来了成空。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彼时成空刚刚从北方来到上海。
清朝还没覆灭的时候,成空的祖父同穆水茵的祖父同朝为官。穆水茵的祖父在京没几年就被外放了,两家短暂地做了一段时间邻居。
两个大人志趣相同,虽然远隔千里仍时常通信。成空和穆水茵相隔两年出生,家里长辈觉得他们年纪合适,又早有联姻之心,便给从未谋面的两个娃娃定下了婚约。
成空从小就知道这份婚约,但他从没有见过那位穆家小姐,家里也没有同他提起过娶妻的事宜,所以他没怎么拿婚约当回事。他想着,反正两家离得远,就算他将来在北方娶妻生子,只要家里不特意去信告诉穆家,他们不会知道。
没准穆家小姐已经嫁人了都说不定。
谁料世事无常,成空没想到,有一天这份婚约会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改朝换代难免动荡,成家被人污蔑,上官不问青红皂白判了成大人有罪,罢官抄家。多亏成空的父亲前几日出去喝花酒,偶然偷听到了消息,早早卖了家里一些产业换了钱,藏在了城外一处别院,一家人才没流落街头。
人若走背字,做什么都是错。
成家一大家子在一间破旧的院落住下,刚入冬就纷纷感染了风寒。买药看病花了不少钱,本就不多的积蓄越来越少,大夫开的药却没能留下几口人的生命。等到来年开春,一大家子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下成空和他母亲了。
破旧的房子里是孤苦无依的母子俩相依为命,成空非常艰难地接受了家里的巨大变故,直到有一天他上街卖字画回来,发现躺在床上的母亲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母亲给他留下的信中说,家里最后一点积蓄在炕洞里,他掏了又掏,手上的钱掂量来去,他发现只够给母亲办一个差不多的葬礼。
安葬完母亲,成空就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他这些年除了读书还行,并没有什么建树。可读书是个花钱的事,他现在需要赚钱养活自己。他这些天卖字画的收入都不够他好好吃一顿饭的,他也去码头想靠卖苦力赚钱,可那些人看到他的小身板,没人愿意雇他。
一筹莫展之际,一位读书时的同窗的际遇给了他启发。
他这位同窗家境贫寒,上京赶考途中结识了一位富商家的女子。约定的是富商家提供盘缠,来日高中他回来娶女子为妻。
头一年同窗没考中,清政府分崩离析,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科举考试,富商和书生都急了。一个怕没有当官的身份富商瞧不上他,一个怕将来世道混乱再难寻个书生进家门,双方一拍即合,这不马上就要办婚礼了。
成空想到,虽然他家没了,早年间家里给他定了娃娃亲的,他记得当时约定的书信父母还保留着,他可以去找穆家。
上次收到穆家的来信,他父亲还说,穆家近年来过得虽然不如从前,但还是比他们这样的落魄强上好几倍。成空想着,等到了穆家把婚一结,他还能在继续当个大少爷。
成空一路捏着那点不充裕的银钱,艰难地寻到了穆家。
穆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穆水茵正待字闺中,成空有心娶,穆水茵跟他见了一面,便被这个年轻俊朗的青年深深吸引了,双方当即配了八字定下日子,便是在半年后的一个黄道吉日。
就是这半年的时间里,谢禾苗把成空撬到了自己身边,生生搅黄了两人的婚事。
十七岁的谢禾苗不待见穆水茵,见不得穆水茵好。穆水茵有的东西,她都想抢过来,成空也一样。
光是看见穆水茵提到成空时那副娇羞的模样,谢禾苗就觉得恶心。
在谢禾苗看来,自己反正早晚是要嫁人的,成空这人长得不错,人也风趣,对自己言听计从,家里就剩他自己,嫁过去也不会有婆母磋磨,没有妯娌关系要维护,还不是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大上海怕是再难选出这样一个条件合适的男子了,嫁给他不吃亏。
再说,还能看穆水茵气急败坏的模样,何乐而不为呢?
她很轻易就成功了。
成空是个妥妥的凤凰男,在得知谢禾苗家里要比穆家条件好上不少,毅然抛弃了已有的婚约,转头向谢禾苗表达起了深情。
总的来说,男二成空和女二谢禾苗都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各怀心思结了婚,女主一朝重生,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当然作为爽文中的反派,两人的结局肯定都是凄惨的。
谢禾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遭遇了一伙小混混,天亮之后她被人发现在巷子口,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回家就上吊自杀了。
成空则被穆水茵算计,失手杀了人,为了躲避追捕上山出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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