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鬼的约定

　　两人去了天台

　　捧花还是被沈澜泽拿着，因为被争抢过，花瓣都被风吹得飘落几瓣，在水泥地翻滚

　　“拿着”

　　他递给顾奕，好像在交接什么，像是要给他，但又舍不得般

　　顾奕没接，“什么意思？”

　　正午时分，但天气阴凉不见阳光，酒店天台极高，远处最高的建筑就屹立在远方，好像触手可及

　　沈澜泽扯过他，不耐地把花塞给他，收回手，紧紧攥成拳头，一秒后又松开，指着那处很高的地方，“看那栋写字楼”

　　顾奕视线随他去

　　他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赵意的地方，那个时候她还不叫赵意”

　　顾奕站得挺拔，好像触手就能摸到云，神色有点淡淡的，手揣在西装裤兜里看起来有点散漫，他并没兴趣知道他和赵意的过去

　　“当时她才十一岁，她说她叫印茜，印记的印——”

　　顾奕闻言立刻打断他：“xi？”

　　“嗯，草字茜，她叫茜茜，是她不敢面对的抛弃”

　　茜茜……

　　她这么叫自己，是在接受？

　　沈澜泽继续道：“那年她站在那儿，是我把她拉下来的”，他朝那栋高楼仰仰下巴，“之后她每次被欺负，都是我帮她打回去的”

　　顾奕冷冷的：“要我说谢谢吗？”

　　沈澜泽良久没有说话

　　顾奕电话震动几下，他不看也知道是赵意

　　弯弯：【顾顾你别被他美色迷惑啊～】

　　弯弯：【别收他的花，我给你买，你要多少我买多少……】

　　弯弯：【怎么还不回来？你们在哪儿呢？】

　　弯弯：【不会以后咱们三个人一起过吧，啊～】

　　她还可怜兮兮甩了张大哭的表情包，逗得顾奕唇角勾起，阴霾一扫而去

　　小崽子……

　　沈澜泽蓝色瞳孔，承载一汪温柔，用像朋友亦像哥哥的语气，背对顾奕，始终凝视那栋写字楼，说道：“你和我不一样”

　　他是拉住她的人，但顾奕，是愿意陪她一起跳的人，他炙热又疯狂，是她的初恋

　　他知道自己是软弱胆怯的，正因为太过害怕失去，所以从未开始

　　“我希望她下半辈子都是开开心心的，我会是她一辈子的朋友”，他顿了一下，好像万般轻松，转身准备下楼，“祝你们幸福”

　　茜茜大小姐，要幸福……

　　他插着手，笑道：“这丫头脾气挺差的，以后也有你受的”

　　顾奕平淡道：“我愿意受着”

　　沈澜泽不再接话，拍拍衣袖下楼

　　“这花……”

　　沈澜泽回头，带着调侃的笑：“别自恋，我只喜欢姑娘”，说完又敛起笑，轻道：“她的幸福，握在你的手里”

　　玫瑰握在他手里，他将尖刺朝向他自己

　　玫瑰枯萎，爱意永存

　　——

　　“你真收，我不跟你玩了啦！”，赵意见顾奕手里捧的花，气得直跺脚

　　顾奕圈住她，深情落下一吻

　　“我会爱你，直至死亡”

　　连翘的传说，他试过了，梦里全是她

　　——

　　婚礼彻底结束后，他们在酒店住下了

　　原本叶慕安和陆影让他们跟去陆家去，但人家新婚，他们怎么好打扰

　　再者，顾奕也有自己的心思。程度还是回家睡，沈澜泽也难得不介意程度烦人，跟着回去

　　顾奕开了两间房，想法挺好，但赵意没如他愿

　　“楠希，我们一起睡呗”

　　龚楠希看眼顾奕，“但你们——”

　　赵意甩甩胳膊挥挥手，“哎呀，我们什么我们，孤男寡女不好”，她嘻嘻哈哈拉着人就走了

　　顾奕看着手里的房卡陷入沉思

　　不孤男寡女怎么做？

　　“楠希”

　　赵意洗着澡，声音从浴室传来，伴着哗啦啦的水声，窗户微微开着，凉风缓解窗边的人的燥热

　　龚楠希扯扯衣领，调整了下声音，“怎么？”

　　“你的店开得怎么样？”

　　她的书店，开在海城三环边，龚楠希没学历，不喜热闹，对生活质量要求也不高，这样开个小店安安稳稳的，生活挺满足

　　“挺好的，清闲”

　　水声停了，她往浴室门瞥了眼，又赶紧收回目光，没一会儿赵意就出来了

　　她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裹着浴袍，加上她本就高挑，整个人被修饰得带着性感

　　龚楠希撇开眼去拿睡衣，准备洗澡，不经意道：“酒店的洗发水也是茉莉花味”

　　赵意：“对，你说巧不巧”，说着她开始吹头发，举得手累，心里开始计划培养下顾奕

　　吹风机一吹，花香更浓，“这个味道的洗发水还是你给我启蒙的呢”，她向龚楠希抛个媚眼

　　龚楠希睫毛轻颤，似乎没印象：“是吗？”

　　“当然了，不记得了？我妈来接我的前一晚，你让我用你的洗发水，还说很护发，推荐我用”

　　龚楠希沉吟，片刻好像想起来了，笑道：“我说的护发吧，你看你头发，又黑又长，连分叉的都没有”

　　赵意骄傲一下，做作的甩了下，“那当然”

　　赵意想到什么，随口问道：“不过后来你怎么不用了？”

　　龚楠希怔愣一秒，一脸神秘，调笑：“因为找到了更好的呀”

　　“好哇，不跟我分享”，赵意故作不满，接着两人都哈哈笑

　　龚楠希洗完出来赵意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兴许是白天累狠了，龚楠希凑到她眼前挥挥手，确认她是真睡了，赵意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她身上常年的清香，是熟悉的味道

　　是曾经，

　　自己身上的味道，只是，她再也不敢用了

　　龚楠希久久凝视她，最终轻叹口气，去敲响顾奕的房门

　　不过几个小时，顾奕又被叫上天台

　　他西装还套在身上，整整齐齐与白天别无二致，龚楠希轻笑：“还没睡啊？没她睡不着？”

　　顾奕并没表情，她不生气，反倒满意他的冷漠

　　就是这样，要对所有人都这样，只对那个人独一无二

　　“丢丢……不对，应该是茜茜”，赵意已经能接受印茜了，她也改口了：“她来幼安的时候，才两岁，是院长在路上捡的，兜里就一张纸，写了她的名字”

　　顾奕问：“有名字为什么叫她丢丢？”，他几乎是在质问

　　他不接受任何人给她的委屈，他的宝贝不应该被这么随意对待

　　“茜茜要求的，她五六岁的时候让院长给她改的”

　　所以改得这么随意？

　　顾奕眼里喷出火，压抑无法沉寂

　　龚楠希也无暇，直奔主题：“她不愿意接受印茜，是因为家没了，她想要一个家，所以我给了她”

　　她还犹记得海城难得的大雪纷飞，是好几年都没有的景象，白雪覆盖一大片，小丫头趴在窗户边好奇的看，她从来没见过雪，龚楠希猜测她亲生父母的那座城市是座不会下雪的城市

　　也难为他们还特意扔这么远，估计是怕被她找回去吧

　　她眨着大眼睛，无辜地问当时也不过比她年长一岁的龚楠希：“姐姐，我是不是坏孩子？”

　　龚楠希当时安慰她：“丢丢是最乖的孩子，院长奶奶和我们都最喜欢丢丢了”

　　七八岁的小孩，感情却很敏感，她知道院长奶奶最喜欢楠希姐姐，总是给她唱歌讲故事，好吃的也多给她一份，虽然最后龚楠希都会偷偷全部给了她

　　福利院的孩子好像都很排斥她，因为她是‘外来者’，只有楠希姐姐对她很好很好

　　她问龚楠希：“那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小朋友都不喜欢我”

　　当时龚楠希吓得逃跑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妹妹的问题

　　后来有段时间，幼安的孩子们接连被领养，赵意很羡慕，但也只是扣着手指坐在老树旁看着一个个小朋友被领走，虽然这些家庭都不是非常优渥，但他们好歹有家了

　　赵意不知道为什么幼安的人越来越少，但龚楠希清楚

　　院长跟她说自己生病了，她快离开这个世界了，还拉着她交代了一大堆，包括她将要被领养的家庭

　　她说那个家的女主人受过她的恩，是个不错的人，他们家庭条件很好，会好好照顾她

　　诚然，龚楠希的领养家庭是所有孩子中最好的，还是高知家庭，也是院长奶奶对她的私心

　　但她并不觉得开心，十岁的龚楠希看着小院子里逗蚂蚁的小人儿，无数密密麻麻的情绪涌上来，最多的是憎恨

　　院长安顿好了所有人，幼安八个小孩，有七个孩子都有处可去，只有她最疼的妹妹将在未来无家可归，被丢给政府

　　院长离世了，但龚楠希并不多难过，抛开对她的埋怨，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多难过，因为她是个天生性情冷淡的人，本来这人世间生死就随处可见，比茉莉花还多

　　生离虽让人难过，但也不过一时片刻

　　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其他

　　所以，李淑兰来接人的时候，她把赵意推了出去，赵意开心又害羞地叫爸爸妈妈，还有个很高的哥哥

　　她是姐姐，又或许不是

　　无论她是谁，但她会对赵意好，很好很好，所以她需要什么她都会悄悄给她，家也可以

　　那晚她帮赵意洗头发，再三叮嘱，明天要礼貌一点，嘴巴甜一点，这样她就有爸爸妈妈了

　　顾奕沉声：“为什么？”就不能也帮她安排个家庭吗？

　　龚楠希伸个懒腰，轻笑：“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多半也想过安排，但茜茜是最后来的，其他人弄好了院长就撑不住了吧”她摊摊手看起来有点无所谓，“她就没人领了”

　　他手紧紧攥着，呼吸倒平稳，但心里却一团乱麻，如果小孩儿知道那个女人唯一一次偏向她都是假象，她怎么办？

　　他凝视对面倚靠着围墙的人，眼神渐渐危险起来

　　顾奕不是白痴，她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说这些

　　“你想怎么样？告诉她，她的人生是从你那儿偷来的？”

　　他声音冷得不像话，仿佛深夜的寒露，一瞬间便可凝结成冰，如龙卷风呼啸而来的萧条和杀戮

　　龚楠希开始笑

　　不是轻轻微笑，也没有狂热的大笑，只是不断发出难以言喻的笑声

　　她拍拍手

　　眼里带着泪花，也不知是笑的还是怎么，还是吊儿郎当靠着，也不畏惧顾奕身上的冷寂，就像第一次见他时，她也能冷静问一句‘你就是顾奕？’

　　她吸了口气，又拍了两下掌，夸赞道：“就是这样”

　　顾奕冷道：“你想要什么？”

　　“钱？权？”

　　这些东西顾奕太多了

　　龚楠希笑容敛起，语气郑重：“我要你护着她”

　　真搞笑

　　他轻哼，并没说话，耐心耗光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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