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水眸

　　有两个选择。

　　其一，融入群体，像别人一样每天正常学习；其二，继续如同现在这般作为另类般的存在，忍受他人觉得弱智，无法理解其来源的痛苦。

　　我甚至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会不会有尽头。

　　真正可怕的，不是其他人异样的眼光，而是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发现已然认不出来。

　　我把身子从鹿身上挪开，看到叶子和她的前桌用一种想安慰我，却“无从下手”的表情看着我。

　　我笑了一下，说没事，那咱们就上去吧。

　　老师见到我们几个人摇摇晃晃地从楼下爬上来，急忙又吼了一句，“还不给我快点！现在已经上课了！”

　　四个人都不说话。

　　“你，先和我去办公室，我主要找的就是你。”她一脸严肃地指着我，“你们三个，先回去自习。”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三个，终究大家还是按照老师的指示做了。我很不情愿地跟着老师走向办公室；才往前走了几步，我就回过头，她们三个人也回头来看我。

　　随后我对着鹿做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我知道，这一个小时，我的耳朵又要爆炸了。跟着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停下来，看着语文老师走进去，办公室里还坐着另外两位其他班的科任老师，两个人热火朝天地在聊着最近唯品会有哪些牌子的衣服折扣比较大。

　　她们眉飞色舞地讨论衣服，语文老师的到来，暂时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大家互相打起招呼来。

　　之前的那股严肃劲儿瞬间消失了。像是见到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样，嘻嘻哈哈，语气也是抑扬顿挫。

　　语文老师好像把我给忘记了，正好我也很不想进去。

　　但这只是好像。在很热情地寒暄之后，语文老师转过身来，又恢复了之前很想揍我的那个表情。

　　之后她短促且严厉地说了一句，“你，进来。”

　　另外两个老师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其中一个问道，“你的学生呀？犯什么错了啊？”

　　语文老师故作温柔地笑着说，“是这样，我找她谈谈话而已。”

　　随后两个老师又继续开始了她们的“网购经验大分享”。

　　语文老师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来。

　　“你知道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吗？”

　　想用这种方式让我自己说出我的各种恶习？我当然沉默。

　　之后她接着说，“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在这之前，请你为别人想想。”

　　我一下子就懵了，我逃课难道还惹到谁了么？莫非还要我随时考虑别人的情绪？

　　“我做什么影响到别人了吗？我自己不想学习跑出去不行的话，难道还要我在教室里呆着吵别的同学？”

　　我知道一下子反驳很不礼貌。但是基于之前心情本来就很糟糕，又才经历了情绪大起大落；不管这是不是我自找的，我只想说，此刻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我已经算是很大程度上成功地控制住自己了。

　　“学生逃课还这么理直气壮！你知道班上同学怎么看你们几个的吗，有同学甚至跑来问我，为什么你们逃课，我不管，班主任也不管，这样很不公平。”

　　我很想说点什么，嗓子却不争气地发不出声音来。整个人恼怒得甚至想一拳头捶在眼前的桌子上。

　　其他人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找我谈话就是要来说这个么。

　　但我终究还是外表平静地沉默着。

　　“行，我们不说这个，毕竟我不是你们班的班主任。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你的胆子真的非常大。前几天在空间里很多人转发的那段话，是你写的吧。说学校这里不行，那里不好；还上课偷拍老师。你要知道，那些不满领导的话，我们老师都不敢那么直接地说出来。其实不满学校是很正常的，但是领导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写的这些东西被校领导看到之后，会是怎样的后果，到时候不光是你受惩罚，你们的班主任一定也会被批评的。”

　　“我没想那么多啊，当时弄着好玩而已呗。”

　　“好玩也不是这么个玩法，我请你做事情之前想清楚。”

　　“没什么好想的啊，难不成我还犯罪了啊？”谈话一次次险些把我推到爆发的边缘。

　　“请你对老师说话礼貌一点，这里是办公室。”

　　我很不屑地转过头，不想再看她一眼。谁料她忽然抓住我的肩膀，试图把我“扭”到正对她的方向，继续她的“教育”。不知道熬了多久，我很绝望地想，为什么还不打下课铃。

　　“其实老师找你谈话，是真的不希望你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乖乖地学习呢？那样有什么不好呢？”

　　“我也想啊，可是做不到诶。”

　　“为什么会做不到。是有多么困难吗。跟着大家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不就好了吗。你这样荒废下去，你的高考怎么办？”

　　“我不想管那么多，我想老师你也是知道痛苦的感觉的。”

　　“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好好上学会觉得痛苦。算了，我看也快放学了，你再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吧。”

　　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被灌输了过多不能发挥“药效”的话。我知道老师很想扭转我的状态，殊不知说这些只是火上浇油。我恍恍惚惚回到教室，鹿马上跑过来。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太啰嗦了。”

　　“她又给你说了些什么啊。”

　　“哎，主要就是说咱们逃课，班上同学意见很大；还有之前咱们恶搞的动态，她们那些老师都看到了。”

　　“真的么，消息传得好快……”

　　“哈哈，这也证明咱们成功了嘛。”想到这不小的成就，我突然满足地笑了起来。

　　“我们还是做我们自己的，别管她。她不理解我们。”

　　“当然啊，我可不是那么几句话就能扭转的。”

　　叶子因为住校，所以放学之后还坐在教室，等待十一点——住校生放学时刻的到来。

　　我回到我的位置上，叶子放下正在打游戏的手机，赶忙问我老师刚刚说了些什么。

　　我很简洁地告诉了她，之后补充了一句，我还是会随心所欲的。

　　其实我知道，经历了今晚的事情，叶子是不太敢再继续混下去了。可我无论如何也要表清自己的态度——和不和我混没关系，我需要让你知道我的样子。

　　有时连自己都不太能理解自己的倔强。纵使我站在理亏的一面，也依旧不顾后果地不甘示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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