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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刺杀一事后,楚大将军和纪医馆的关系很快传遍了军营,他们已经没打算在隐瞒关系。
然而最让纪筠苦恼之事还是发生了,她任军医一职,如今病人多多少少都碍于身份回避着。
这几日活都被旁的军医领走了,表面上是关心她受到惊吓需要修养,实际纪筠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也是难得过上了清闲日子。
倒也不是她非要给人家看病,但好歹挂了职,领了俸禄,这是职责所在,总不能真这样混下去吧。
纪筠暗暗叹了口气,这事还真有些棘手,楚明霁官威这么大,底下的士兵对她一视同仁。
纪筠眺望远处,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挨家挨户房梁堆满了积雪,要是来个不耐寒的,估计得冻的整日躲在屋中烤火了。
抬手的瞬间,袖子滑落了一节,露出皓腕上的银镯子,银色在雪景下有着别样的美。
这是在她遇刺后的第二日,楚明霁找工匠给她打造的,如果不仔细看,普通人压根看不出这其实还是件暗器。
内□□针,用以防身用的。据说威力还不小,纪筠还没真正使用过。
纪筠知道,如果上次不是因为有楚明霁送她的无声袖箭,她可能真要交代在那了儿。
起先纪筠还觉得没必要,楚明霁语气很坚持:“多带几件防身总归是好的,这暗器打造成首饰便于携带,还能掩人耳目。”
纪筠抿了抿唇。
楚明霁:“我不能时刻在你身旁护你,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有危险。”
纪筠看得出楚明霁是真的很担心她,如果多戴个镯子能让他安心,她愿意戴。
平陵城这些天都在下雪,天寒地冻,士兵们训练依旧,口号比以往更加响亮。
刺客都送走好几日了,穆珵一直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来。楚明霁把人送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他不敢贸然做行事,只能这样干耗着。
直到三日后,楚明霁看着一直没有进展,估计是耐心告罄,又来提人:“穆将军还是太优柔寡断了,这种刺客就该千刀万剐,处以死刑。”
“竟然你下不去手,人我就领回去亲自审了。”
这人当然不能死在他这,穆珵巴不得他赶紧把人领走,笑呵呵道:“楚将军说的是,我这些天一直没撬开这驴玩意的嘴,还是由楚将军带回去审吧。”
穆珵干笑了几句,视线瞥过那刺客,关心道:“此人背后定然有同伙,穆某觉得他为保同伴估计会耍些手段,还请楚将军审问之时仔细甄别。”
楚明霁抬起眉梢,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冷淡道:“那是自然。 ”
寡言少语,是他一向的作风。
刺客送回了原来关押的牢房,这里都是自己人,青枫忍不住问:“将军,这姓穆的竟然没下杀手,还分毫无伤地将人送回来了?”
这分毫无伤用的不太准确,于这刺客而言,只要不是伤到要害,那都是表象。
青枫检查过了,这人身上统共就这么几处伤,乍一看严重却并不致命,就像是杂技表演里的胸口碎大石,看着唬人其实死不了。
楚明霁背着手,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倘若你心里有鬼,刺客又对你构不成威胁的情况下,你是选择留活口还是把人弄死?”
青枫虽然平时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到了关键时候反应很快,就像是忽然被接通电路的电灯泡,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不敢杀人灭口。”
假如这人真的死在了他们那,多少会被怀疑猜忌,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压根不会产生联想,除非他心里有鬼。
以这刺客身上伤口来看,连大理寺的犯人都要尝尽一番苦头,穆珵审讯犯人伤口都避开了要害,这并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这恰恰说明了什么。
本来楚明霁把人送过去就是为了试探,对双方的一个试探。
正如纪筠所说,单凭穆珵手下的刘毅肯定掀不起风浪,因为职位和权限都不足以让他完成这些事。
是以楚明霁此次要试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穆珵。
三天前的夜里,楚明霁同这个叫宋雾的刺客做了笔交易。
大概的内容就是,宋雾会按照楚明霁的要求竭力找出与他接应的“同伴”,楚明霁可以大发慈悲送他一程。
纪筠遭遇刺杀,以楚明霁的性子大概会将人折磨而死,而这些刺客正是因为大多经受不住折磨才会在齿尖□□。
楚明霁调查过了,宋雾这群刺客并非匈奴人,也不是谁的死士,而是江湖上一些专门接高昂悬赏的亡命之徒。
这种亡命之徒早已把性命置之度外,只要悬赏足够高,诱惑力够强,便会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
萧罗依是真的恨急了纪筠,即便流落到了匈奴部落,也不忘报仇,她在江湖上发布了众多高额悬赏,不计代价地要刺杀纪筠。
这让楚明霁很棘手,发布的悬赏中有纪筠的画像,现在纪筠走到哪都是这些亡命之徒的香饽饽,因为这事他至今没睡过一个好觉。
这事只有从根源解决问题。
宋雾被关押回原来的牢房,楚明霁打算先审问一下刺客,求证心里的猜忌。就在此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青枫停下喘着气,忙不迭道:
“将军,穆老将军和秦铮回来了,他们在路上碰上了匈奴的大部队,穆老将军回来时受了重伤……”
楚明霁抬眸。
青枫简单地叙述了画面,但楚明霁还是能从这只言片语中听出事情的严重性。
审问之事暂时被搁置,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楚明霁微微蹙起眉,当务之急是要确认穆岑的伤势,了解事情的经过。
穆珵得知亲哥哥身负重伤冲出了营帐,穆岑被带回来之时多个部位受了刀伤,后背中了箭,伤口被草草处理过,被秦铮马不停蹄地送回来。
一旁,秦铮颓然地坐在地上,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看上去憔悴至极,和离开时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这种生死一线之事他是第一次经历,如果不是因为穆老将军,他可能早已丧命。
他们奉楚明霁之命,前往匈奴来平陵城的必经之路勘察地形,提前布置陷阱。
因为距离平陵城近,加之匈奴谨慎,秦铮本以为若被发现敌方最先做的应该是先派一队斥候进行试探,结果来的却是一支精锐部队的围剿。
楚明霁自始至终面色沉沉,中途问了几句穆岑的伤势,他上的很重,现在还未苏醒过来。
如此精准的打击,这说明他们的计划早已败露——他们之中藏着奸细。
楚明霁脑海有一瞬间的混乱,眸光沉沉,纪筠在为秦铮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从他口中听到事情的经过,心中五味杂陈。
秦铮声音沙哑,满是自责。
如果他能像楚大哥这么厉害,就不会被打得落荒而逃了。
他们之所以能逃出来,多亏了穆老将军有做记号的习惯,匈奴人多,穆老将军发觉不对立刻发号施令,让众人往回撤离。
但还是晚了一步,往返的路上他们遭遇伏击,秦铮率领的小队被匈奴大部队重重包围,险些回不来了。
在最危难的关头,是穆岑带着其他弟兄杀回来。拼尽九死一生将他解救了出来。
秦铮这人虽经验不够,但是很多事情处理的很好,他自幼习武又被秦老将军带在身边教导,武艺和头脑都不差。
饶是他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人之躯去硬拼这么多匈奴。
在那一刻的生死一线,秦铮以为他死定了,要交代在那里了,泪水糊了眼睛,他还没写好遗言,还没在父亲面前尽过孝……
那一瞬间无数的念头闪过,他用尽毕生所学,拼命抵抗,就当他陷入最绝望的关头时,穆老将军来了,将他救了出来,还因此受了重伤。
人马死伤惨重,穆岑救了他的同时还受了严重的伤,秦铮一刻都不敢休息,不顾自身是否受伤,带着穆岑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了。
至今未合过眼。
穆珵面露痛苦,在穆岑塌边急的团团转,可榻上的穆岑始终未睁眼。
纪筠安慰道:“穆老将军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很快就能醒过来,这里需要安静,留个人在这照顾,有什么事到外面说吧。”
秦铮后背抵着墙站起来,一只手臂还缠着绷带,站起来途中还趔趄了下,险些没站稳,声音是哑的:“我来照顾……”
连站都站不稳了还照顾人,楚明霁看不得他这样自甘堕落,伸出一只手提着他的后领往外走:“回去休息,别在这添乱,就你这状态,怎么照顾人?”
“都是我的错。”秦铮心中犹如困兽挣扎:“如果不是因为我,穆老将军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你也知道是因为你?”楚明霁这人不会安慰人,也不管秦铮表情的错愕,面无表情道:“不行就多练,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别瞎折腾。”
秦铮心脏一阵刺痛,仿佛遭受了严重的打击,身体僵了僵,楚明霁说完也没意识到这话有多么的伤人,让青枫架着人回营帐休息去了。
纪筠目睹全过程,有些错愕:“你平时,都是这么对待下属的?”
这好好的小伙子刚经历九死一生回来,身上还受着伤,不仅没换来安慰甚至遭到楚明霁抨击,纪筠真担心他会想不开。
不过看样子效果不错,对秦铮来说很受用。
真的不犟了,乖乖回去休息了。
听到她的声音,楚明霁转过头来,低垂下眼睫,扬眉:“不然?难道还要我哄着他去休息?”
纪筠脑中闪过画面,因为太过惊悚,浑身一抖,她实在想不出楚明霁哄下属的模样。
他这个大将军在军中一向有威严,平日里对谁都是冷冷淡淡、不冷不热的,士兵们多多少少都会怕他。
如果哪天真的改了性,一反常态,下属估计能被当场吓死,然后演变为“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楚将军是不是看我不爽”……
纪筠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总之不会违和。
楚明霁不知她脑中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曲着手指,在她额头很轻的弹了一下,勾唇:“想什么呢。”
其实没多疼,纪筠还是下意识捂着脑袋。
他边走边说,声音轻缓:“我这辈子,可就哄过一个人,对一个人有这样的耐心。”
其他人还不够格。
纪筠莫名听的脸红发热,虽然楚明霁未点名道姓,但纪筠遇刺的那一日,楚明霁是何种神情她至今历历在目。
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却学了一身雕刻的本事,用雕好的木偶来哄她开心。
纪筠觉得,这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了。
这辈子嫁给他,不亏。
纪筠提着医箱,跟在他身旁,微微仰着头,眼睛明亮:“那,你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楚明霁笑了:“除了我们家纪医馆,还有谁能有这本事?”
我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可都用在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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