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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春听雨(28)
在灼烧感完全占据感官之前,一阵沁人的凉意突然扑面而来。
叶繁枝放下遮眼的右手,其上绿光一闪而逝;眼珠微微转过一圈,稍一打量便发现她们已然站在了堂屋内里,身旁就是白日里所见的那方法阵——它看上去竟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在外面所见的火光并不是这法阵所发出来的。
它更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从而支撑着这方空间。
她抬眸侧目望向花满蕊,果然看到后者正收回施术的右手,面色平淡地看向一旁的花恒毅。
花恒毅正握着她那刚被灼去半根的手指,看上去是想要痛呼出声,却在身上绿光一显后露出些许茫然的表情。
但还不等任何人发话,她便立马回神,环视一圈后惊呼:“二弟呢?!”
花恒远立马扶住她,惊疑未定地连连摇头:“不……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这……大姐,我们,我们会不会……”
“别胡思乱想!”花恒炽忽而出声打断她的话,定定看她一眼后,浅蓝色的眼睛幽幽看过来,“花掌门……多谢花掌门的护体术,现下我们该当如何?”
“嘁,”却是澈远先冷笑一声,“这儿又不是松雪峰地盘,何以事事皆问我家师尊?”
“我……”
“若你们果真诚心想要解决事情,现在就是最后期限。此等幻术结界对我来说不堪一击,对你们而言我倒是不知道了。”澈远随意提了提手中撼波,目不斜视地盯着花恒炽。
叶繁枝见状,微微后退了半步,右手上却忽而传来一丝灼热痛感,她垂眸望去,却见手上那枚灵戒正闪着微弱的红光。
思索片刻,她还是轻轻用胳膊碰了碰身侧的江盛水,用唇语对后者道:“此处有异。”
江盛水连忙瞪大眼睛,用眼神询问,得到了叶繁枝肯定的点头。
趁着江盛水转过头去探查时,叶繁枝也不禁开始思考,难道说花家这个法阵的阵眼,是师尊的灵核碎片?
可若是的话,按理说白天刚一进门她就能感应到了才是,为什么是现在才有所察觉?是因为这阵眼先前未曾暴露?还是说被花家人用了什么特别的法门藏匿?
仔细感受一番,其中没有任何魔气,与城垣村和玉鸣阁的碎片都有所不同,像是个老实本分地维持着法阵运转的零件。
“澈远道长,若我们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也不会如此了。”
接话的是花恒毅,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撩起手上长衫,在众人或惊讶或不屑的目光中平静地向大家展示她手臂上正开始溶解掉落的皮肉。
“反噬。”花满蕊轻声道。
“是,”花恒毅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神色,但很快恢复成悲伤,她低下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有一天,我们姐弟们的身上就都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请多少道医、吃多少灵丹妙药都不管用。”
她抬眸看一眼花满蕊,“往常这样的事情发生时,常常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今日或许是有花掌门施了护体术的缘故,所以我并没有强烈的不适感,多谢花掌门。”
“这和我问你们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么?”澈远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眼睨着说话的人。
花恒毅或许是没想到澈远并不追问伤口来源,是以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赔笑道:“自然是……”
“啊——!!!”
未等她说完,忽然从更里面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听起来是个女声。
花恒毅立马转头望向她身后的叶繁枝,看表情其中惊恐竟大于了讶然,她又很快扭头看向花满蕊,眼珠快速转过一圈后,微微摇着头半询问半思索地开口:“听声音,好像是祝秋姑娘?”
这话最终是对着叶繁枝说的。
再次确认了手中的眼睛没有任何异常后,叶繁枝也摆出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愣愣点头:“是、是她,花家大小姐、花掌门,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家妹妹呀!”
说着,叶繁枝挤了两滴豆大的眼泪,又极快用手抹去。
身后的迟守守默默把将要拿出的手帕揣了回去。
这话似乎说得正合花恒毅心意,她连忙转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花满蕊。
澈远连忙上前踏出一步挡在花满蕊身前,看上去并不想搭理此事的模样。
“需要救者,不止祝秋一人。”花满蕊却淡然出声。
“是、是,还有我们的二哥花恒旭!”默然许久的花恒远连声附和。
花满蕊瞥她一眼,抬脚往内间走动的同时收回目光,“是陈秋落。”
此话一出,随着花满蕊的动作而走动的花家人都是同时脚步一顿,三人交换了一番眼神,在花恒炽微微摇头之后又整理好了脸上表情,随着她往里去了。
澈远自然也是把此番景象看在眼里,他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叶繁枝三人后,才抬手给房间正中的法阵上施了个粗浅的封印咒,尔后才随着众人的脚步踏过转角而去。
“我们要跟过去吗?”江盛水轻声问。
“澈远现在没心思管我们,这热闹自然要凑,否则……”叶繁枝没有明说,但她抬手转了转自己的手指,“这意外之喜若是落入花满蕊手中,可就是万里缺一的坏事了。”
江盛水轻轻吐出一口气,“这花家实在古怪,若有不对,还是走为上策,至于那些身外之物,自是有机会再取……若是师妹不想再上松雪峰,便由我独身前去就是。”
“师兄怎知我不想回松雪峰呢?”叶繁枝盯着江盛水的眼睛。
“这……”江盛水睁大眼睛,又很快敛目低头,“毕竟出了这么多事,我怕师妹再回去会伤心。”
“若是真相在上,便是再伤心,也是要回去的。”叶繁枝目不转睛,“一时之痛总好过永远都不知道答案。”
江盛水猛然抬头,“师妹……”
叶繁枝却笑了,她点了点自己心口,“还有这一箭,我定然是要找个好机会还回去。”
江盛水苦笑着摇摇头:“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你们重修旧好,一人给我一剑算是作罢也行。”
“师兄这么说,倒给我种你要站在花满蕊那边的感觉了。”
江盛水连连摆手:“无论发生什么,我自然都会站在师妹这……”
“师尊,方才祝兄的叫喊,听起来不像是遇到了危险,反倒是像……”迟守守忽然打断了江盛水的话,说到一半又拉长了音节,小心翼翼地盯着江盛水道:“我不是有意打断师伯说话的,只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说不行了。”
他都这样讲了,江盛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道:“自然无事,祝兄是怎么了?”
迟守守又看回叶繁枝,“是某种警告。”
“警告?”叶繁枝重复了一遍。
“是,”迟守守上前一步,她们三人本就站在屋角逼仄之处,此时迟守守再往前靠时,叶繁枝身后便退无可退,只能由着他翘起的额发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脖颈,“徒儿同祝兄皆为兽类,此种警告之声绝对不可能弄错。”
此等伎俩在叶繁枝这里自然是不够看,她刚想朝那缕翘起的头发吹吹气时,一只大手却先伸了过来,将她和迟守守隔开。
“那事不宜迟,我们合该马上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祝兄不小心露出本相被花师妹或是澈远所察觉,那事情或许会变得麻烦许多。”
迟守守面色不改地后退了一步,“若是祝兄真做了什么事,师伯打算如何?”
“我的打算?自然……”江盛水忽而顿了一下,“自然是由师妹决定。”
两人又把目光重新汇聚到叶繁枝身上。
“自然是大错驱逐,小错教改了,松雪峰峰训第四条。”她平等地将目光分给两人,随后从两人的中间走出去,“总之走一步算一步,能带他到哪里,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眼前又回闪过刚才祝啾啾看见花恒炽时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知为何,叶繁枝的感觉告诉她,花恒炽的背后应该还有更多的秘密,甚至可能是花家人自己都不甚清楚的秘密。
——祝啾啾也是。
若只是作为一个降妖除魔的“物件”,师尊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再兜这么大个圈子,况且这两人都和月韵山有说不出的关联,看来去月韵山的计划要提前?可是……
她侧头看了江盛水一眼。
江盛水准确地接收到了目光,对她回以一个和蔼的微笑。
还不是时候。
那该是……
还没想清楚,叶繁枝人已经拐过了转角,眼前一幕让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花恒旭穿着一身洇满黑色粘稠血液的玄色长衫蜷在屋中一角,他死死捂着自己的脸不住地颤抖着;五步之外站着须发尽全的祝啾啾,而后者正一脸惊恐地指了指花恒旭,又看向前方的花满蕊一行人,叫道:“他……他!”
花恒远见状便要冲上去,“二哥!”
她却被花恒毅死死抓住了手臂。
“大姐你做什么!现在二哥很痛苦……花掌门也在这里,你拦我做什么!”随后她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指着祝啾啾道:“你!你对我二哥做了什么?!”
祝啾啾一脸莫名:“我?!我还要问你们花家到底想干什么呢!要不是本……要不是我跑得快,我早在那阵法里泡澡了!你们家那陈秋落不就是这样没的!”
“什……陈秋落没了?!”花恒炽上前一步,他立马回头看了花满蕊一眼,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撩起了花恒毅的衣袖——
上面皮肉掉落的速度竟然有所减缓,甚至还有微微愈合的势头。
然而花恒炽面上的表情却不见丝毫喜悦,“不对,不该是这样,陈秋落……陈秋落他……不可能!!!”
随后他马上冲到祝啾啾身边,“你亲眼看见陈秋落没了?!他怎么没了?!他不可能落入那阵法里了,对不……”
话音未落,他却忽而不受控制般朝角落里的花恒旭冲过去,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涨红了脸。
与此同时,互相搀扶着的花恒毅和花恒远二人也双双倒地,面上渐渐出现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
祝啾啾不明就里,“这……这……”他的目光跃过仍没什么表情的花满蕊和眉头紧锁的澈远,定格在叶繁枝脸上。
而在他身后,原本掩面的花恒旭却慢慢抬起头来,阴鸷的神色中带着癫狂,他缓缓冷笑着坐起身子,顺带踢了一脚身旁的花恒炽,“怎么,陈秋落不见了,你们没了可以背锅的合适人选了,是么?”
被叫到名字的人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攀扯回去,他道:“不!你不是我二哥!你是谁?你是谁?!你把我二哥弄哪儿去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花恒炽转向花满蕊,双手在地上扣出血痕却也没能朝她们这边前进寸许,只能张着嘴嚎叫:“花掌门!花掌门!救救我们花掌门!求你救救我们!他不是我二哥!他不是我二哥!!!”
全然没了刚才礼数周全温文尔雅的样子,反倒是他身旁的两位女子比之冷静得多。
花满蕊也无动于衷。
祝啾啾看得心下发寒,也终于意识到了很不对劲,他后退几步,贴着墙边蹭回叶繁枝身边,小声道:“这怎么个事?”
叶繁枝本不想在这时出什么风头当解说,但一想到祝啾啾可能会一根筋地问个不停,便只能以更小的声音回复他:“从白日里刚进到花家直到现在,你何时见过花二公子头上有过赤色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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