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奉古娜拉黑暗之神那些年

　　“你们知道吗？听人说，连贵族老爷身边最得用的人都跑来了，连原本在老爷跟前的好差事都不要了。”

　　安特莱尔拜访哈伦后没多久，斯莱德就出现了各种对汉娜一家各种的讨论，消息不一定真，但讨论度是有了。

　　“他们疯了不成？”立刻有人反驳，声音里满是不解和一丝隐秘的恐慌，“那贵族老爷能答应？不得……”

　　“听说，是彻底闹翻了，一家子都被、算是赶出来了吧。”先开口的人压低声音，吐出更多的细节。

　　周围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也太可惜了……”有人喃喃道，语气复杂。

　　谁都明白，能在贵族身边谋个稳定差事，是多少平民梦寐以求的终点，那意味着温饱，富足，以及作为平民为数不多的体面。

　　为了一所没影的学校，放弃这一切，还拖累全家？难以理解。

　　“你、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最开始说话的人急了，他试图解释自己真正的想法，“我是说，那些在老爷身边做事的人，见过的世面，知道的内情肯定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多多了！他们敢这么选，里面一定有天大的道理，是我们想不到的好处！”

　　周围安静了一瞬。

　　“你是说、让孩子去那个学校，真有那么大的好处？好到、连眼前的饭碗都能砸了？”有人迟疑地问。

　　最开始说话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现实的冷水随即泼下。

　　“可是、好处再大，咱们也得活着啊。”一个一直沉默的妇人嗫嚅着开口，说出了残酷的现实，“别说学费了，要是真惹恼了那些贵族老爷，像你说的那家人一样，在哪儿都找不到活干，咱们、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孩子别说上学，恐怕……”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了。

　　沉默再次笼罩了这个小圈子，梦想很美好，但饿肚子的滋味更真实，他们刚摆脱忍饥挨饿的生活，一点都不想回到那样的日子里去。

　　“其实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有人讷讷地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认命的疲惫，也有一丝自我安慰，“至少、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样，天天担心被加租，被拉去白干活，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了。”

　　没有人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变革伴随着风险，而安稳，哪怕只是脆弱的、底层的安稳，也拥有巨大的惯性。

　　然而，那颗被‘贵族身边人都来了’这个消息搅动的心，却很难再完全平静下去。

　　“就去看看，又能怎么样呢？”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小声说，“贵族老爷……总不至于连我们去看一眼，都要管吧？看看又不能说明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插进了心防的锁孔。

　　几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犹豫，以及犹豫底下，那份被点燃后又未曾完全熄灭的好奇与期盼。

　　“……那，”最先提起话头的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要不……就去看看？”

　　没有人立刻高声赞同，但也没有人再出言反对。

　　一阵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沉默后，有人率先挪动了脚步，朝着新城广场的方向，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嘴上说着：“我得去买点东西。”

　　“对，我家的盐也要见底了。”

　　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答案。

　　去看看，至少去看一眼，那个能让贵族老爷身边人都‘疯了’的地方，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吸引力，至于看完之后……等看完之后再说吧。

　　人们开始心照不宣地朝着集市的方向汇集。嗯，集市还是那个集市，地方没变，喧嚣依旧，但是，有什么东西好像明显地、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呢，斯莱德本地的居民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疑惑又好奇地张望。

　　那些熟悉的摊位还在，但中央空地上，多出了好几排用粗麻布搭建的简易凉棚。

　　凉棚下，摆上了不同规格的长桌和展示台，空气中飘散着新烤面包的麦香、清淡的草药味，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与皮革混合的作坊气息。

　　耳边传来的不止是叫卖和讨价还价，还有叮叮当当的敲打演示声，有人大声讲解着什么，有孩子们兴奋的惊呼，还有……一种奇特的、带着期盼的嗡嗡议论声。

　　汉娜的丈夫卡尔面前的长桌上，刚出炉的金黄面包被切成小块，免费供人品尝。他一边用力揉着面团，一边大声讲解着不同谷物和发酵时间带来的口感差异，身旁的木牌上写着：面包基础课，欢迎体验。

　　迪伦用一套简单工具现场演示如何从粗盐中提纯出雪白的精盐，旁边陈列着的就是最近很受斯莱德人欢迎的廉价的食盐。

　　恩贝尔的刺绣摊位堪称视觉焦点，她并未展示繁复耗时的金线刺绣，而是在素色亚麻布上，以惊人的速度演示着黑线刺绣的几何图案技巧，线条流畅精准，引得阵阵惊叹。

　　旁边挂着几幅已完成的、图案精美的日常手帕和小幅挂饰，标明可订制，价廉。

　　此外，还有木匠展示榫卯技巧，铁匠修理简单农具，一位草药师讲解常见药草辨识……每一个摊位前都围着人，提问声不绝于耳。

　　最关键的是，每个展示者都不断重复着：“这些，将来在学校都能学到。”

　　“跟紧点，别乱跑！”一位母亲紧紧拉着孩子的手，目光却被不远处一个围满小孩的摊位吸引，那里似乎允许孩子亲手摆弄些什么。

　　“听说……可以免费试试？”她不确定地低声对丈夫说。

　　“好像是……叫‘体验’？”丈夫伸长脖子看着，他看到了木工摊位上，一个半大孩子正被允许在老师的指导下，小心地推动刨子，脸上是混合着紧张和巨大成就感的红晕。

　　孩子们可以在一块软木板上用钝头刻刀试着刻画一些简单的线条；妇女们则聚在一起尝试用纺锤纺出几缕粗糙的毛线；甚至有几个年轻人，在一位退役老兵的指导下，学习如何正确而省力地挥舞伐木斧。

　　这些体验笨拙却充满笑声，让“学习手艺”从一个模糊的概念，变成了可触摸的真实感受。

　　“哦，是的，亲爱的，这是个好机会！”妇人压抑着激动，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她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你知道的，当年隔壁的杰克，为了送他儿子去老鞋匠那儿做学徒，前前后后送了多少东西，说了多少好话，才勉强被收下？那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

　　丈夫沉重地点了点头，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他当然也觉得这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但他肩上的担子更重，想得也更远。“可是……”

　　“嘘——小声点。”妇人立刻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眼中却闪着果决的光，“我今晚就去问问玛莎。你知道，她丈夫跟那些南来北往的货商有些交情，消息最是灵通。而且，她丈夫现在做的那些小买卖，不会受到贵族的牵扯。”

　　如果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哪怕不如现在的收入，他们一家也准备试试，就让孩子学一门手艺，这能有什么坏处呢？

　　只要学会了这些手艺中的一种，哪怕现在穷一点，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妇人压下内心的激动，拉着丈夫继续随着人流往前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前方聚集的一大群人吸引。

　　人群围拢的中心，并非什么表演或货摊，而是几块提前立在广场上的厚重木板，木板上用清晰的字迹和简图，写画着斯莱德建设面临的具体技术难题：

　　如何改进现有纺车，让纺线速度提高三成？

　　设计一种更方便搬运石料的简易工具。

　　让农作物增收的办法。

　　每一个问题后面都带着一个价格。

　　每个问题下面，都赫然标注着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赏金数额，从十枚银币到一枚金币不等，对于普通家庭而言，这几乎是数月甚至一年的收入。

　　木板旁，一名穿着整洁、像是文书模样的年轻人正大声宣读木版上的悬赏内容，同时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对信赖的人解释着规则。

　　“公开悬赏！无论您是农夫、工匠、还是路过此地的行商，无论出身，只要您的解决方案经匠作坊验证有效，当场兑现赏金！若方案优异，更可聘为斯莱德‘技术顾问’，享月俸！”

　　人群嗡嗡地议论开了，这比看到免费面包和刺绣更让人震惊。

　　“真的假的？谁都能试试？”

　　“我爷爷那辈传下来一个纺车的小改动，不知道行不行……”

　　“搬石头的工具？我倒是见过矿上的人用过一个巧劲……”

　　“让庄稼增收？老天，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那么多赏金，几乎可以改变人生轨迹的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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