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土匪下山后

　　一望无际的草原比鳞次栉比的京城和城镇更能给人以震撼，尽管对这片土地上生活的这群人邵齐无比愤恨，但是她不得不说，草原上的夜很美。可惜的是自己没有带纸笔，否则给方安画上一副也算弥补他没有亲眼见到的遗憾。

　　邵齐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起方安的时候，嘴角会微微扬起，大胜倒是注意到了，但是他知道自从入了朝廷之后邵齐就没有往日的洒脱，反倒是拘谨和谨慎了不少，毕竟如今的她倒下，身后有很多人都会被牵连。

　　对于邵齐与方安的感情，旁观者是很难插手的。一路走来，大家都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大胜在邵齐身边站定，“没想到草原上的夜比山上的还要美。”

　　邵齐叹道：“是啊，我也没想到。”

　　大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更没想到咱们能走到今天。”

　　邵齐转头看着大胜，两人都从彼此眼眸中看到沧桑变化，但是深处的火焰还没有消失，他们还是他们，只是更成熟了。

　　“走吧，看看咱们的草原朋友给咱们准备了什么？”邵齐率先转身，大胜跟在后面，颇有些头疼，“我听说他们有一种劝酒歌，希望今晚上不会用上。”

　　等两人回到营地，部落首领的二儿子格日乐迎出来，用他们草原人独有的大嗓门笑道：“正要去找你们，正好，阿妈已经备好了晚饭，就等贵客入席。”

　　“是我们失礼了。”

　　格日乐摆手道：“我们不讲究这个。”

　　“你的汉话说的不错。”

　　格日乐憨厚笑，显然十分得意，“自从大王攻下了陈国，我们不少子弟都要去王庭学习汉话。”格日乐说完觉得有些尴尬，这些人正是被大王攻下的陈国子弟，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草原式微，他们部落又与王庭不睦，肥美的草场轮不上他们，不得不脱离王庭自寻出路。

　　初秋天气夜晚正是凉爽的时候，众人没有在帐篷里，一人腰上挂了一个驱蚊的荷包，格日乐的妹妹是个爽朗性子，发荷包的时候道：“你们莫嫌弃味道不好，也莫嫌弃手艺不好，比起你们南人的手艺，我们是不行，但这东西管用呢。”

　　邵齐笑着接话：“驱蚊自然驱蚊是顶顶重要的东西，若是追求其他岂不是舍本逐末。”

　　格日乐妹妹赛罕噗噗笑：“你说的我没听懂，你们南人的汉话太难了，我学的不如二哥的好。不过我喜欢你说的话。”

　　邵齐也是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一个回复，“怪我了，我说姑娘送的东西甚好。”大胜嘲笑她：“叫你卖弄，赛罕莫与她说话，仗着自己多读了些书胡乱卖弄，其实她也只是个半吊子。”

　　赛罕被二人逗得哈哈笑，晚间宴席的时候更是坐在二人旁边，显然很喜欢这两个外族人，不同于格日乐与赛罕的好态度，首领的大儿子满都拉图很不喜欢这两个外族人。

　　到了草原没有不饮酒的，只是如今这顿饭是第一顿，大家彼此的信任都没有建立起来，喝酒的时候都矜持着，不敢放开了喝，赛罕果然唱起了祝酒歌，第一杯酒敬的就是邵齐，邵齐不扭捏大大方方接过一饮而尽。

　　“邵兄弟好量。”首领年纪大了，汉话说的不好，格日乐作为主要接待人员，开口道。

　　双方都是有意交好，邵齐称赞了他们的酒，“果然是烈酒。”

　　格日乐道：“比不上你们的佳酿，却是我们草原独特的风味，邵兄弟尝尝鲜。”

　　“太客气了。”邵齐与他们一来二往，酒过三巡，邵齐开始探起来消息：“我观贵部落也是一个大部落，二公子也是去过王庭的人，如何会与王庭军队打起来。”

　　草原与中原最不同的就是他们是部落制度，王庭只是一个最大的部靠着武力震慑才能让众人臣服，一旦他们不能给其他部落带来好处，或者出现式微的迹象，其他大部落就会蠢蠢欲动，尤其是第二大部更是想要取而代之，这也是为什么草原多年来一直不能完全侵占陈国的原因。

　　提起这件事，格日乐也格外心痛自家失去的草场，邵齐也确定了如今王庭内部还在清算的事情，格日乐部落当初更亲近二王子，如今又失去南方不少城池，许多大王子手下的大部落开始挤压其他部落的草场来获得更多的钱财。

　　邵齐没有多谈，她们为了不引起格日乐的怀疑装作是被劫掠的商队，因此不敢暴露太多，只能循序渐进。

　　格日乐与邵齐相处很好，，“往日都说男人扭捏又孱弱，我看邵兄弟虽然身子单薄，但是却是真正的勇士。”

　　邵齐为了隐藏身份，连兵器都从刀换成了枪，格日乐比武比不过邵齐后，时常缠着她比试，虽然一直没有赢过，但是却越挫越勇，便是一开始对他们怀疑的满都拉图也忍不住与她比摔跤。

　　邵齐换上他们蒙古的衣裳，又见满都拉图赤着上半身，大胜悄悄去看邵齐的脸色，见她面不改色，心里不由赞道：果然是我们少当家。邵齐并不是心无波动，只是不好表现出来，满都拉图反倒对她穿着上衣不满意，皱眉道：“邵兄弟可是看不起我，并不准备使出全力！”

　　邵齐不慌不忙道：“我们汉人的规矩，在外不能衣冠不整。”

　　“这是我们草原，你们不是有一句话叫入乡随俗，还是你们看不起我们！”满都拉图话音刚落，身旁的草原人都以不善的目光看过来。

　　邵齐微微一笑：“我们还有一句话，叫人必其自爱也，而后人爱诸；人必其自敬也，而后人敬诸。”

　　满都拉图怒视道：“你什么意思？”

　　邵齐道：“意思就是你想别人看得起你，就要先自己看得起自己。”

　　满都拉图汉语学的不如弟弟好，对这话还是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这人必定是嘲笑他，越发生气，怒喝一声朝着邵齐扑过去，邵齐收了力气怕他们与传闻中大的邵将军对上，尽管他们可能都弄不明把他们的名字。

　　邵齐只表现的比满都拉图稍大点的力气，两人很是战了一段时间，满都拉图胜在对摔跤的技能熟练让邵齐吃了不少亏，可是邵齐渐渐摸到了他的行动规律之后，便开始反守为攻，最终将满都拉图摔在地上，压在他脖子上令他动弹不得。

　　“你是个勇士，我们草原男儿最敬重的就是勇士。”说着，满都拉图举着拳头在胸前捶了几下，给了她草原上最敬重的礼节。

　　邵齐自然回礼。

　　在这里休整了半个多月，邵齐便提出离开。不仅格日乐出来送，赛罕也很舍不得，就是满都拉图也赶来。

　　邵齐见人齐了，不忘再添一把火，“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们这样一直这样寻找草场也不是办法，我与你说的你想想或许是个活路。”

　　邵齐在与格日乐称兄道弟后得知这一位是有些脑子的人，如今的好草场都被王庭占着，要么是与王庭亲近的部落占着，他们更亲近逃走的二王子，所以被挤兑的没了地方，大王只说现在战事忙，没时间主持公道，格日乐部落与王庭不欢而散，又一直被人欺负这才退出来。

　　格日乐知道邵齐说的法子，也知道与他们一样还有两个大部落，更不要说其他小部落，一向被欺负得很惨，若是连起手来也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只是这样的大事不是一日能成的，他只推脱，没有答应。

　　邵齐自然不会逼迫，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何况他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也太多了，再往里面走他们恐怕就真的要在草原上做马匪了，却不料临行前格日乐送了她一份礼物。

　　当日她看到这里有个汉人还觉得奇怪，多问了几句，没想到格日乐以为她看不惯汉人做奴隶，竟将人送了来。

　　“没什么好送你的，我们部落迁移的时候遇到一个汉人，救了回来，你如今将他带走吧。”格日乐命人带来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穿着蒙古人的衣服，却明显是汉人的身材，脸上被络腮胡布满，看不清楚真容，但是一双眼睛的确是汉人。

　　“他是什么人？”

　　格日乐挠挠头：“我也不知道，遇到他的时候他倒在草地里，可能是奴隶，巫医将他救活了之后他一直不说话，可能是个哑巴。如今我们是朋友，不好使唤他做奴隶，就将他送给你吧。”

　　邵齐虽然对于收到一个大活人做离别礼物有些奇怪，但还是收下了说不得这个人知道些什么。

　　邵齐比来时多了一个人，又带着格日乐送的干粮重新出发，以防身后有尾巴，他们很是在草原上绕了一圈，正如格日乐所说的，这个汉人不会说话，问什么也不答。

　　大胜道：“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那人竟抬起头狠狠瞪了大胜一眼。

　　邵齐笑着挑眉，看来不是个傻子。

　　大胜嘶一声，“怎么也是我们救了你，你家中在哪，说不定我们还能把你送回去，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邵齐拉住他：“你与他计较什么，都是汉人，能带回去就带回去吧。”

　　邵齐不知道为何有一种这人不是一般人的感觉，以她以往的运气，说不得又是什么大人物，邵齐在心中想着。谁知道竟误打误撞，真的救回来一个了不得大人物。

　　众人在外面又盘桓了一个月才终于回到陈国地盘，还不等他们感慨，那人先开口大喊：“快给我打水洗漱！”

　　大胜惊道：“你不是哑巴啊。”

　　“你才是哑巴呢！”那人再一次瞪过来。

　　大胜道：“你不是哑巴，是诈尸。”忽然出声着实将众人吓个不轻。

　　“哼！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甩一甩脏兮兮的衣袍，动作配上这行头，着实令人发笑。

　　“谁？”

　　“鄙人姓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曹正德是也！”

　　大胜挠了挠头，“这名字有点耳熟。”

　　邵齐没理他，问道：“你就是曹神医？”

　　曹正德矜持着得意笑了笑：“都是虚名，外人传的，不过有些小本事。”

　　大胜看着眼前这个和乞丐也差不了多少的人，瞠目结舌，“他是曹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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