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下午要上最后一节课时，赵老师来喊走了楚铭。

　　许韶行还在想，是不是对楚铭的处罚出来了，这边手机就嗡嗡的响了起来。

　　许韶行拿过一看，是小鲁给他发的。内容也很简单，“出院了。单方面不追究。”

　　许韶行抿抿嘴，也不知是长舒了口气还是长叹了口气，给他发，“什么时间交换东西？”

　　“明天晚上。”

　　许韶行合上手机又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去了厕所。

　　许韶行一进到厕所，就看到有几个男生在窗户旁站着，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拿着烟。

　　许韶行扫了他们一眼，径直往里走。

　　“哎哎哎”，其中一个男生走过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讥笑着说，“你走错地方了吧。”

　　许韶行敏感，一下就知道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皱皱眉头拍开他搭上来的手，转身往里走。

　　窗口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刚搭许韶行肩的那个人在后面扯着嗓子对四周的人嚷嚷，“赶紧收起你们的东西走吧……我去！还往外掏呢，傻逼吧你，小心他妈的被人看到给惦记上。”

　　整个厕所里都充斥着闷闷的憋笑声。

　　许韶行咬咬牙，扭头看他。那人却突然换了副表情，“哎，你别看我你别看我……我他妈实在太害怕你看我了，这你万一惦记上我了可怎么搞啊……”

　　那人边说着边往后退，最后讥笑着和旁边几个人一起往外走，许韶行攥攥拳头忍了下来，拉开门进了隔间里。

　　刚进去就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响声，许韶行转身去开门，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给堵上了，许韶行拽着拉了两下没拉开，他心里突然开始恐惧起来。

　　就好像小时候那些人以捉迷藏为理由，蒙上他眼睛，却把他扔在小花园里一样。

　　不知道接下来会碰上什么，心一直没着没落的悬着。

　　外面传来嘻笑的声音，刚转身走开的那群人其实根本就没走。他们堵好门后，把洗厕所用的水管接到水龙头上，然后往许韶行在的那个隔间上面呲水……

　　上课后，闫希手机嗡嗡的震动了起来。他偷偷拿出来一看，是许韶行给他发的消息。

　　闫希打开一看，许韶行上面写着让他来卫生间一趟。

　　闫希撇撇嘴笑了起来，以为他拉屎忘带纸了，给他回，“等着，希哥给你送纸去。”

　　闫希收了手机拿了同桌的卷纸，给老师说了后才慢吞吞的走过去。

　　“韶行”，闫希喊他，瞥了一眼最后面那个被堵住的厕所门，继续喊，“你在哪呢，回我一声，希哥给你送纸了……”

　　“这……”，许韶行踢了踢厕所门。

　　“哪？”，闫希有点不太敢确定，他拧着眉头往最后一间走，“韶行？”

　　“在这”，许韶行大力的踢了一下厕所门，堵门的拖把发出“噔”的一声，继续□□着。

　　“我操！”，闫希心里一沉，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过去，“韶行你在里面呢？”

　　许韶行叹了口气没吭声。

　　闫希扔了纸去拿抵着门把手的拖把，他已经看到下面不停往外流的水了。

　　“你……我操！这么紧，你，你等一下啊！”

　　闫希一打开门，就看到许韶行一手拎着自己的外套，一手在抹着头发上的水。见闫希打开了门，许韶行甩甩手往外走，“你耳朵怎么还这么不好使。”

　　闫希眉头拧的能夹死个苍蝇，见许韶行不紧不慢的往前走，闫希一下生了气，他抓过许韶行的胳膊问，“他妈的谁干的！”

　　“外班的”，许韶行把外套搭在闫希肩上，撩起衣角拧了拧水。

　　“所以我他妈的问你是谁啊！”闫希咬着牙吼。

　　“不是咱们二年级的”，许韶行啧了一声放下衣角，瞥了眼大开着的窗户说，“高三的。”

　　闫希撇撇嘴，“妈的！高三的就可以欺负人了吗！”

　　许韶行吸了吸鼻子，转身去关窗户。

　　闫希猛的睁大了眼睛，随即咬咬牙，骂了句“操”，大步赶上了许韶行。

　　他在许韶行裤子上揭下来一张纸，因为被水淋过，纸上的字和画已经很花了。

　　但闫希还是一眼就看懂了内容。他气急败坏的把纸给团成一团。

　　许韶行这才知道自己后面有东西，他抓过闫希的手，掰开拿出了那张纸。

　　上面画了一个光着身子屁股朝外撅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画的上面还有一行字，许韶行刚扫一眼，闫希就给夺走了。

　　许韶行抿抿嘴，伸手拿过自己的外套蒙在头上擦了擦，“怪不得他刚才过来拍我。”

　　“他妈的！”，闫希转身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许韶行喊住了他，声音不轻不重的，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

　　“我他妈去问问！这种事情在学校到底还有没有人管！”

　　“闫希！”许韶行扯下头上的衣服，咬着牙问，“你要去问谁？你要让谁管！”

　　“那你他妈就这么算啦？这可是冬天！这可是冷水，你他妈要没带手机呢！冻死里面呢！啊？也算了是不是！”

　　“那你想怎么样！”，许韶行攥紧了手里的衣服，红着眼睛低吼，“出去找老师，找主任找校长吗？！告诉他们我被欺负了被羞辱了是吗！是不是还要把我带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看看我有多狼狈！把那张纸也当做证据摆在他们面前啊！然后让学校大广播轮番宣传，让那些人在大礼堂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检讨他们是怎样羞辱的我对吗！”

　　许韶行抿抿嘴，发根处有水流下来，流到许韶行眼角处时，水珠突然变很大而浑浊起来，然后快速的经过脸庞滴到了地上。

　　许韶行低头呼出口气，哽咽了一下说，“……给我留点尊严吧，闫希。我真的不想所有的人都讨论我的事，我不想走到哪都听到“许韶行”这三个字，我不想站在那个风口浪尖上……”

　　闫希咬着牙狠狠的捏着那张纸，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然后侧开头呼出口气，慢慢弯下腰拣起地上的卷纸，撕掉被水晕湿的那些，把剩下的递给许韶行，“……擦擦吧。”

　　许韶行眨眨眼，伸手接了纸。

　　两人静静的站了会儿，许韶行轻声说，“别告诉楚铭。”

　　闫希叹口气，没吭声。

　　许韶行看他一眼，甩甩外套上的水又穿了上去，“……我先回家，你帮我请假。楚铭去办公室了，我会跟他说家里有事先走，他回来后你别说漏嘴就行。”

　　闫希撇撇嘴啧了一声，“韶行，你好好想想，真就这么算了？他妈的……”，闫希鼻子一酸，他侧过头眨眨眼说，“我他妈从没见你这么憋屈过啊。”

　　许韶行眨眨眼也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说，“闫希……我，楚铭，我们现在都适合当个透明人才能在学校里呆下去，都不能再掀起一丁点风浪了，你明白吗？”

　　“那我去总行了吧”，闫希瞪着眼睛说，“我他妈见不得你受这种委屈！不就三年级的吗，我他妈拼了命还能揍不到他们一拳！”

　　“闫希”，许韶行叹了口气，“你这样……楚铭会不怀疑吗？其他同学会不怀疑吗？”

　　闫希咬咬牙，最后脱了自己的外褂递给许韶行，许韶行摇摇头没接。

　　“你身上好歹有一件是干的吧！”，闫希生了气，拽过许韶行身上的衣服，拿着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许韶行走出大门，给楚铭发了条短信，刚走没几步，楚铭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已经走啦？”

　　“啊”，许韶行缩缩脖子往公交车站走，“爷爷让我回去呢。”

　　“什么事啊，要不我也过去？”

　　“不是什么事，就……店里那墙，需要重新弄一下。”

　　许韶行浑身都湿透了，再被冷风一吹，简直从皮肤凉到了骨髓里，他抖着手，说话都有点打颤。

　　楚铭轻轻笑了起来，“你还会修墙呢？”

　　“全才吧”，许韶行走到站牌，缩到长椅最边上，吸了下鼻子问，“你从办公室出来啦？”

　　“嗯”，楚铭说，“莫名其妙的很。昨天晚上我妈还跟我说，那俩王八蛋死赖在医院不走，冷嘲热讽不给我妈一点好脸色看呢。今天不知抽了什么风，都收拾干净出院了。他那爹妈刚还说什么，学校看着办就行，他们私下就不追究了。操，脸变得我妈都手足无措了。”

　　许韶行看到有公交车来，站起身说，“估计也不想把事闹的太收不了场，毕竟还得在学校呆一年多呢。”

　　“管他呢”，楚铭顿了一下问，“牛肉你拿走了吗？”

　　许韶行叹口气，忘了这事了，“没，我直接就走了，没顾上。”

　　“哎，你”，公交车大叔看了看许韶行说，“你这孩子衣服怎么滴着……”

　　“叔”，许韶行把手机拿下去捂着听筒说，“我站着就行，不好意思啊。”说完就赶紧往后走。

　　“怎么啦？”楚铭问。

　　“没事，司机给我说了句话”，许韶行低头看了眼滴水的裤角，抿抿嘴说，“牛肉你别拿走啊，我明天到了吃。”

　　楚铭笑了起来，“不拿不拿，都是你的。你说你刚要拿走了多好，回家热热才好吃呢。”

　　许韶行扁扁嘴，盯着车窗外面的天叹了口气说，“后悔啊。”

　　“我挂了，到班了”。楚铭说完，对着手机“啵唧”了一下，然后噙着笑问许韶行，“听到了吗？”

　　许韶行低下头笑了起来，心情多少好了点，“嗯，洋洋盈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笑完后说，“我挂了。”

　　挂完电话，他看到司机对他招手，许韶行收起手机走了过去。

　　“你别站门口那了，有风”，公交车大叔说，“坐后面，坐个高点的位置，让头上的暖气吹吹，你再这样可是要冻坏的。”

　　许韶行鼻子一酸点点头，“谢谢叔。”

　　“哎，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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