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水眸

　　我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说，在我们的情绪里，存在着一种与喜极而泣截然相反的状态。

　　形容出来大概就是，难过到极点之后，会很想笑。

　　以前我觉得那些哭了一会突然又笑起来，之后又继续哭的小孩子是不是出了点儿毛病；但现在我发现自己的毛病，比这个还要大很多。

　　“你果然就是个病人。”我对自己这么说道。

　　我把整个头部重重地砸在课桌上的文具袋上；与此同时，广播里响起了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铃声，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就可以回家了。

　　像是中了邪一般，拉着鹿，很疯狂地快速冲出教室。又一次地，瞥见还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对我们那种深深的不屑。

　　鹿也很快地和我跑着，我们跌跌撞撞，并且哈哈大笑。我放出经久埋没在身体的笑声，好像是在主动扮演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叶子和她的前桌也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以为我们在讲什么笑话，站在走廊边上休息的同学有的像我们投来质疑与不解的目光。

　　紧接着我听到刚从教室出来的老師喊道，“嘿，你们三个，跟我来趟办公室。”

　　我知道老师在叫我们。鹿，叶子，还有我；不多不少三个人。叶子的前桌并不算在内。

　　之前的晚自习，三个人又“很不懂事”地把桌子拖到教室最后到角落去闹；更严重的是，我还明目张胆地戴了一晚上的耳机。

　　“糟了不好啦，麻烦找上门来了。”我在离教室不远处的走廊大声喊叫着，像极了一个醉汉；喊叫声回荡在整个廊道里。

　　“我们要不要跑掉。”鹿很认真地问了这么一个其实不用说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当——然——要——啊！”随后我俩从走廊一溜烟冲到了楼下，留下叶子和前桌妹子在原地愣愣地站着。

　　我们来到楼下，找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地方；一仰头，不仅可以看到老师正站在之前四个人所站立的位置，还能清晰听到她们的对话。

　　叶子很机智地回答老师，“我们这里，只有两个人啊。”

　　不知道老师是不是被我们惹毛了，只听到楼上高跟鞋与地面冲击的声音，重重地传下来。老师走到楼梯口，开始对着我们吼，“你们两个还在躲！还不给我上来！”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怎么这么傻啊看起来。”

　　“哎呦喂。”

　　“我们到底上不上去啊。”

　　“总感觉给她面子了，如果咱们现在上去的话。”

　　“那要不再咱俩耗一会儿？”

　　仿佛有一种强烈的冲击袭来，我突然鼻梁一阵泛酸。其实之前在跨下第一层阶梯时，我就已经疯狂地笑到好几滴泪划过脸颊。

　　两个人默默转移到楼梯转角处，稍有难以置信的是，老师竟然还在上一层楼梯口的位置站着。

　　走廊上苍白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描绘出来，并且沿着楼梯的方向狠狠地拉长。隐约看到她双手叉着腰，一动不动。

　　她一定在盯着我和鹿在楼下的位置，并且内心一定已经燃起了一种管制欲望未得到满足的怒火。

　　但这些都不是我的事情。我突然伤心起来，那些已经残杀自己心灵多次，并且都是自找的思想再次浮现出来。

　　“鹿啊，我刚才为什么又看女神的ins.”

　　“我也想问，我们为什么不自觉去比。想哭。”

　　“真的太刺激了，这种生活。你看我们一直在自作自受，明明知道人家过得好，还要在心里默默较劲。”

　　大约过了一分钟，叶子和她的前桌跑下楼来，急切地问我俩出了什么事。

　　“是老师叫你俩下来的，对吧。”

　　“你们两个怎么不上去啊，老师还在上面呢，她刚刚叫我们三个去办公室的。”叶子指了指鹿和我，还有她自己，再次向我们示意老师说的“三个人”不包括前桌的妹子。

　　“这不是明摆着要狠狠训我们一顿嘛。”

　　“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办公室吧，不然老师告状到班主任那儿，就又惹麻烦了。”叶子再次开始向对班主任的恐惧妥协。

　　“麻烦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么一天天忍受的还不够多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师现在真的生气了。”

　　“呵呵，气就气呗。情绪这东西，可是谁都有的呢。”

　　……

　　折腾了好一阵子，被我们惹怒的老师再次大吼，“叫你们几个给我上来，听不懂话了吗！”

　　不知是出于何种冲动，我突然作出叉腰的动作，随后大声嚷到，“哈，现在她一定是摆出这般姿态，然后用刺耳的嗓门儿说——哼，气死我了！”

　　看到我这么一“表演”，刚刚争执的气氛被压下去，大家都笑出声。

　　就这样，看起来很和谐地持续了十几秒。

　　只是我的眼泪再次淌下，于是用宽大的校服袖捂住双眼，转身一头栽在鹿身上。

　　我一时失控，鹿抱住我，大家都不再说话。

　　此刻满脑子都是种种很痛苦的画面，属于自己的痛苦画面；还有那些十分幸福的属于别人的，但是触不可及。

　　“我知道的，这些地方，都是不容纳我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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