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Road

　　据说那是读三年级的时候，当时温然还是一个大包子。嗯，大包子，很胖的大包子，丝毫没有日后能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大帅哥的苗头。几岁的时候有点婴儿肥还能说可爱，但是没想到这婴儿肥到了9岁的时候还没消下去，反而越发凶残。
　　当时齐婉一度怀疑自己在医院抱错了孩子，一来那一肚子坏水不符合温家的禀性，二来这身材这面孔不符合温家的基因。
　　齐婉因此一度哭晕在厕所。
　　三年级的那年，有着恶魔潜在因子的大包子看上了班上的一个小男孩，水灵的大眼睛，牛奶般的皮肤，小包子胖得看不清眼缝的眼睛看得直直的。
　　为了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看似温顺的小包子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先是稍微把脑子用在了学习上，抢了小男孩的第一名，看着小男孩捏着卷子看着他哭得直抽抽的样子笑得那叫一个风云变色；其次是动用家里的关系让老师把自己调到了小男孩的旁边，时不时戳一下他的脸，捏一下他的腰，看着小男孩咬着唇要哭不哭的的样子笑得那叫一个神经兮兮；再次是在他做作业的时候注意作好奇状虚心地看着他，说一句：“哇塞，你写的字好漂亮啊！”在小男孩脸色一怔嘴角上扬的时候又来一句：“不过，和我的一比，你这字还真是狗爬的！”小男孩狠狠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拿起橡皮狠狠擦着本子上的字；最后，大包子对接近小男孩的一众人等采取严厉的打击手段，有不服的人偷偷在放学路上堵着一顿拳头好打。
　　小男孩察觉身边的朋友都不愿意理自己了，很受伤，一日堵住一个小女孩问为什么，只见小女孩避他远远的，尖叫道：“你不要靠近我！不然温大帅会打我的！”
　　嗯哼，温大包子那时候有个很帅气的绰号：温大帅。
　　小男孩的脸色顿时苍白，次日在温大包子再一次戳自己的时候终于奋起。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小男孩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厮打温然，一边打一边哭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温大帅顿觉得人生了无生趣，明明做了那么多竟然让心上人讨厌自己了，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后来，温大帅的同桌没有再来上学，听大家讨论是已经转学了。
　　秋风萧瑟，打着转儿飘过，将温大包子的背影衬托得异常荒凉。
　　后来，齐婉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变得沉默寡言了，也奇异地没有黑人，齐婉觉得不对劲，某日拉着他的小手扮作知心妈妈问道：“儿子，怎么最近不开心呀？”
　　温大包子深深叹了口气，道：“人生真是无趣，还不如剃了头发去做沙弥。”
　　齐婉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摇着儿子壮实的肩膀尖叫：“儿子，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老公，你儿子要出家啊！！！”
　　然后，温大包子就抑郁了，被送到医院开始接受治疗。后来，温家人更是宠他，不管被黑成什么样子都生生忍着，就怕他一个抑郁想不开做出极端之事，简直虐cry。
　　齐婉眼里有水光，对成悦说道：“小然太过聪颖，心思多，可是总用错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那个孩子的事情算是一个导火索，将他心底的焦虑彻底点燃，他消极地以为身边的人都不爱他都讨厌他，虽然看起来很自信，但是他心底的某个地方藏着自卑。后来治疗成功，他也像忘了这件事，可是知子莫若母，不然如今面对喜欢的人，他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了。”齐婉握上成悦的手，急急道：“成悦，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很久了，你大一那年的国庆他回家的时候许祎就和我说了，那时候的他的笑容看起来要真实很多，但是并不幸福，寒假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甚至消沉了，我们很担心，我问许祎，他说因为温然喜欢了一个人却不能追。”
　　成悦一愣，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
　　齐婉握着他的手更紧了，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按照他以前的性格，喜欢什么从来都要得到，哪会退缩，我们担心了一阵子，直到第二年清明他回家祭祖的时候，我才看出他的脸色开始明朗了很多。我从来没看过他这样子，因为一个人，小心翼翼，表情变化多端，这样的儿子，比常日里脸上总是挂着笑的他真实了很多，我们一家人心里也很踏实，对你也很好奇，听到他说暑假会有学弟来玩的时候我们便猜到了。”
　　“所以……”成悦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尴尬：“所以，你们一家人都在客厅里……”
　　齐婉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移开视线：“嗯啊，大家都想看看他喜欢的人……”
　　成悦心里又酸又甜，齐婉将他的双手拢住，满脸真诚：“成悦，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也喜欢他。”
　　视线有些模糊，成悦看着齐婉笑了出来，眉梢眼角落满了阳光。
　　齐婉也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爱地看着他，眼底却有些许的忧虑，成悦看得分明，说道：“阿姨，有什么您都说出来吧！”
　　“你真是个贴心的孩子。”齐婉的笑容带着母亲特有的担心，半晌，她定定看着成悦，语气有些犹疑：“温然这次受伤……”
　　成悦笑容不减，继续看他，齐婉咬咬牙：“以他的身手，本不应该会受伤，而且伤得这么重，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成悦脸色骤变，嘴唇发白，他喃喃道：“果然，我知道，我就知道……”
　　齐婉惊讶，担心地握紧他的手：“怎么了，孩子？”
　　成悦扭头看她，笑容苦涩，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成悦拎着保温杯出了电梯，倚在走廊窗户旁的许祎看见他，走上前去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到楼梯间。
　　“学长？学长，怎么了？”
　　电梯间的门自动阖上，许祎冷冷打量了他一番，最后落在他手上的保温桶上，掀唇开口：“怎么，一个星期不进病房，给点甜头就行了吗？成悦，你把温然当什么了？”
　　成悦捂脸苦笑，没错，那天和齐婉聊完之后，他径自回了公寓，一个星期没有来医院。
　　“怎么，没话说了？”许祎的眼神越发冷了，他一把拉上成悦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别告诉我你还想着齐行云！”
　　“不是的……”成悦本能摇头辩解。
　　“那我不明白，有什么原因足以让你一个星期以来只是将保温杯放到门口却不进门看因为你受伤的男朋友！”
　　“因为我受伤……”成悦笑了起来，目光也有些寒凉：“确实是因为我受伤……”
　　许祎皱眉，看着他的神色，突然放开了成悦：“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成悦笑着问他：“知道他当初和陈玥一起算计我？还是知道他从楼梯上跌下来是故意的？”
　　许祎一怔，喉咙紧涩，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自己的好友辩解：“那天晚上，他没想到你发烧了，时候他非常后悔……”
　　“所以，他第二次的时候开始算计自己了么？”
　　许祎看着他嘲讽的笑容怒了：“那是因为他舍不得伤害你！”
　　成悦的目光怔怔地落在门板上的一处，喃喃道：“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啊……”
　　“你也听到医生说了，就算他是故意摔下来的，他伤得再重一点，这辈子就瘫痪了！”
　　“我知道啊……”成悦抬头看他，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长：“现在想想，我们的初遇都是早有预谋的吧？我记得徐鹤松和我提过，许祎学长从来不愿意去图书馆的。”
　　“你现在提这些是什么意思？秋后算账？”
　　成悦笑得更开了，笑声明明爽朗却让许祎觉得不安，在偌大的楼梯间一层一层荡开来，留下一圈一圈的回声，许祎攥紧了拳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算账？我拿什么算？我自己都是他的了，我怎么算吗？”成悦伸手揪住自己的发茬，声音干涩发紧：“我一直以为感情应该是简单纯粹的，没有算计，没有欺骗，相爱的人相互坦诚相互信任，如果那天他好好和我说明白他不愿意我去见齐行云，信任我对他的爱，他就不用伤害自己，我也不必如此痛苦。”
　　成悦牙齿打颤，盯着门板一动不动：“所以，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原谅他，原谅自己……”
　　许祎呼吸一滞，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别说你要和他分手。”
　　成悦闻言，扭头看他，轻笑出声：“呵呵，学长情商真的不是一般得低呢！我都说了，我是他的，怎么会分手？”说完，他朝门板走去，淡淡道：“这个星期我想了很多，我虽然没有你们聪明，但是我并不笨，很多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正如我了解温然在这段感情里算计了多少，我也知道他爱我多少。”
　　伸手握上门把，成悦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些还拿得出手的勇气。既然他敢如此疯狂爱我，我当然也敢以命作陪！”
　　扭开门把，成悦拉开门，对门外的人说道：“你明白了吗，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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