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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止一种形状
温其玉还在很认真地对她讲述那段关系,并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波澜。
“只是没想到,我在阿尔钦边境一呆就是七年,一直没机会与薇尔行成婚之礼。后来,边境局势总算稳定,我带兵返京面圣,原本想着借此机会与她完婚,却不想竟在途中染上痹症,自此双腿瘫痪,不良于行。于是我给陈老写了封信,主动告知他我的情况,提出若是陈家想退婚,我可主动取消婚约。就这样,我与薇尔便解除了婚约。”
原来是因为他的腿才退的婚,果然人都是现实的,即使是他这么优秀的人也不例外。
“那你当时难受吗?”叶之萤掩饰不住地心疼起他来。
他笑着摇头:“我与薇尔本就没有感情,况且当时我刚染上痹症,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重新走路。只是……一想到令她平白等了我许多年,耽误了她最好的年华,难免会为此感到抱歉。”
“薇尔?叫得真亲密呀!温少爷,你可真善良!”
虽然他否认了和陈薇尔的关系,可他一口一个“薇尔”的叫,还为她耽误的青春伤怀,即使知道是情有可原,却仍然听得叶之萤气不打一处来!
温其玉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见她不高兴了,也不着急着解释,反倒笑着慢慢道来:“都是过去的事了。薇尔比我小,又与我是表亲,在我心中,她就如同小妹妹一样,大家都唤她‘薇尔’,我自然也如是,你若不喜欢,我日后不叫便是。”
“我有什么不喜欢的,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了掩饰不自在,她又拿起了《诗经》,给不安的双手和双眼找点事干。
温其玉却突然道:“我越来越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他说得不清不楚,叶之萤没明白话中的含义。
“若不是李渔给我下毒,我便会按计划与薇……陈小姐成亲,之后继续带兵打仗,也不会来到黎城,自然也不会遇到你。”
他的话乍一听是有道理的,但仔细一想,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没有下毒之事,虽然遇不到我,可你会一直健康地活着啊!说不定和那个陈小姐先婚后爱,也生活得很幸福呢!”她沮丧地看着他,叹气道,“遇到我,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或许这本就是我命中躲不掉的劫数。”他收回了飘向远方的目光,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感慨道,“但即便命运可以由我选择,我还是会选遇到你!即使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没有什么比遇到你更令我觉得庆幸了!”
正在翻书的手瞬间定格在空中,她抬起头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他坐在她面前,身体依旧有种异常的僵硬,笑容却像夏日的艳阳那般炙热和坚定,仿佛身体所带来的苦楚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少年将军,他整日卧病在床,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而如今的叶之萤,同样不再是那个万人追捧的大明星,只能靠着为人试衣、销售布料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二人都与从前不同了,但却依然努力地活着。话说回来,人生又何止一种形状?原来换一种形状,也可以活得很好。
“正如你所说,这一切或许真的是命运的安排。我们都失去了一些宝贵的东西,但与此同时,也都得到了另外宝贵的东西。很难讲这是不幸还是幸运。在我们那里,有一位诗人曾说,‘我们来到这世上,就应该跟最好的人、最美的事物、最芬芳的灵魂倾心相见,唯有如此才不负生命一场。’温其玉,感谢你来到我的生命!”叶之萤把书重新合上,握住了温其玉的手,他没有拒绝。
两人相视一笑,将过去的时光和故事彻底封存在过去。
温其玉笑言:“这就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叶之萤却突然间松开了他的手。眼前的人被她若即若离的态度搞蒙了,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她警告他:“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这事就糊弄过去了,荷包和画是怎么回事?看你态度诚恳,现在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他瞬间松了口气,俊朗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当时,我确实是要与陈小姐成婚的,因此为她画了这幅画,我们退婚后,陈小姐便将此画退了回来,荣祥又将它从江南带到了这里;至于荷包,我已戴了多年,只当是一个普通的荷包,所以那日外出,我与阿力都没有想太多,就照常戴在身上了。后来,心中有了你,我自觉是该和过去的人和物彻底断了关系,不该再戴着她的东西了,可陈小姐退回画时曾说荷包不需再还给她,于是我便嘱咐让阿力把荷包和画都收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他把它们放在了书架上。”
“既然这样,干脆扔了它们,何必还要收起来,多此一举。”她假装起身,想看他什么反应。
谁知,他急忙制止道:“不要!”
“为什么?”她停下了脚步,失望地看着他,“你不舍得?”
虽然她不是真的要扔,但看他这么激动的样子,还是不免醋意飙升。
他看她又要生气,忙解释道:“画中之人乃陈小姐真容,荷包也是她亲手所绣,即使我对她并无情愫,随意丢弃亦是不妥。我会让阿力妥善收好,此生绝不会再拿出来。”
他说得也有道理,虽然情分不再,但他对这位陈小姐的尊重倒是始终如一,并没有为了讨自己欢心就随意献祭别人的真心,这让叶之萤不禁对他又多了一层敬意。
“你说得对,是我草率了!”
“你又不是真的要扔,何来草率一说?”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对了,还有几天就中秋了,你们这里中秋节都怎么过啊?”她好奇地问他。
“在江南,大家会在白天去钱塘江边观潮,再赶黄昏日落之时,回家与家人团圆庆祝中秋,通常会吃蟹和月饼,饮桂花酒,对诗,赏月。黎城的中秋听说与江南非常不同,这里的百姓们爱花。中秋那日,大家都不在家中庆祝,而是全城百姓皆聚在街上。届时,黎城闹市的街道两旁都会以鲜花为装饰,百姓将桂花制成花环,不论男女老少皆头戴花环,手提装满鲜花的花篮,相互投掷鲜花于闹市,互赠美好的祝福。黎城的衙门也会用鲜花特制一枚巨大的月饼,给全城百姓一起分食,寓意每家每户都能过上好生活。不仅如此,每年还会有花神娘娘巡游活动,花神娘娘会坐着车,从城东一直到城西,沿途不断地撒下花瓣,寓意所有被花雨沐浴过的百姓都能万事顺意。”
原来黎城过中秋这么热闹!叶之萤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了:“你过过这里的中秋吗?”
他摇头:“只是有所耳闻。”
“那今年我们一起去吧!”她一把抓住温其玉的手,激动地央求他。
温其玉突然收起了笑容,垂下眼去,似是有难言之隐。叶之萤当然知道他的担忧是什么,端午那日发生的事,恐怕是他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痛苦回忆了。
但总不能一招怕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吧?
“去吧!”她摇晃他的手哀求他,“这次我们不往人堆里挤,就在人少的地方看看,可以吗?”
“我们在家中对诗赏月,不好吗?”他反问她。
“当然不好!我们天天都可以在家,但是这么热闹的活动可不是天天都能看的啊!中秋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一年就这么一回,去看看嘛!”
他还是不松口。
“这次让阿力和荣祥一直跟紧我们,坚决不和他们分开,我也绝对不去人多的地方,看到人群就立马躲开,保证安全第一,好不好?好不好嘛?你就答应吧!”她拉着他的手撒起了娇。
“你当真想去?”他的口吻似乎有了松动。
叶之萤一看有戏,立马疯狂点头,眨巴着一双媚眼可怜兮兮又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既是如此,那便去看看吧,到时我多派几人跟着保护你。”
“什么意思?”她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便问他,“你不去?”
“我这身子,不宜去人多的地方,就不去了。”
“可你不去我去干嘛?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呀!你也去嘛!温其玉,中秋是个特殊的日子,就陪我这一次,好不好?以后一定不勉强你!”她继续撒娇。
“叶姑娘,莫要强人所难。”他完全不吃她这套,语气反倒愈加坚定。
叶之萤见他油盐不进,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瞬间兴致全无,也不想再撒娇了,直接绷起脸,一把甩开他的手,硬生生地道:“谁强人所难了?别动不动就拿身体当挡箭牌,你这身子,能不能去我还不知道吗?”
“我……”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她盯着他微张的嘴巴等了一会儿,他似乎又不打算说了。
“不想去就算了!”她失望至极,甩出这句话,就气呼呼地起身离开。
可还没走两步,又想到自己曾答应过他再也不在吵架发脾气的时候轻易跑了,脚步便在犹豫间蓦然停住。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他这破身体,本来出门就不方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何况,自己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他要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自己去,自己还不稀罕呢!
勉强说服自己后,叶之萤又不情不愿地回到床边,重新坐回床上,由于使的劲儿太大,连床都跟着颤了一下。
一时间,二人都无言。她低着头,但却能感觉到侧面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叶之萤的失落无以言表。
与她而言,中秋不仅是个团圆的日子,也是个特殊的日子,在这一天,她真的很想和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一起在黎城的街上走走看看,纵然温其玉不能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漫步在街头,但她推着他走,也是好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温其玉在叶之萤心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位重要的人了,而是她这一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他不愿意,任凭自己怎么软磨硬泡都不愿意。她也知道他不是故意惹自己难过,但她依旧难过。
“抱歉。”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
“不用抱歉,我本来也不该勉强你。”失落的情绪混着沉闷的嗓音一起飘了出来,纠缠在二人之间。
“对不起,我不想你又因和我走在一起而被街上的人另眼相看。”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又垂了下去,盯着自己的腿,全身僵硬地发着抖。
原来是这样!叶之萤一直以为他是为上次踩踏事件而自责,没从没想过竟是因为路人异样的眼神和难听的话让他不敢再和她上街。
“你怎么这么傻!那些人说的话你何必在意?”叶之萤怒气全消,只剩对他的心疼。
温其玉抬起头,满眼皆是自责:“他们如何议论我都无妨,可你不该被他们诋毁!”
叶之萤笑道:“傻瓜,我行得端坐得正,又岂是他们三言两语诋毁得了的?更何况,那些八卦的人不过就是图个一时的乐子而已,过不了多久,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忘了曾经还说过那些话,我们又何必内耗呢?”
“你真的不在意?”眼前的人对她的态度很是惊讶。
“这算什么呀!我以前可是生活在流言蜚语中的人,什么骂没挨过?几乎天天都有人骂我、诋毁我,我听过的难听话可比这要多多了,要是没点承受能力,恐怕早就被那些人的口水淹死了!”她一边讲述着曾经的光荣事迹,一边拍了拍胸脯,“这里早就练成铜墙铁壁、百毒不侵了,放心吧!”
说完,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却没有被她的笑容感染,深邃的眸底反而泛起了怜惜。
“有得必有失,做明星是我自己的选择,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啊!话说回来了,红了才有人黑,我被黑至少说明我确实很红,是不是?”她轻拍了几下他的手安慰他,继续道,“我心态很好的,你不用为我感到难过。”
“好。”
“那……你去吗?”她还是不死心,又一次试探着问他。
他沉默半饷,终于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拉钩!”她一把扯过他的手,迅速把自己的小指和他的钩在了一起,生怕他反悔,又警告他,“不准反悔,谁反悔谁小狗,到时候要给对方学十声狗叫!”
温其玉彻底被她的幼稚打败,无奈地配合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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