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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沈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把信笺放回黑檀木案几上。
“我不签。”沈律咬牙切齿。
“为何?”江疏月讶然。
想耍赖么,这在她这里可行不通。
沈律恶狠狠道:“阿水是阿水,阿水的事情,由他自己去解决。现在我是沈律,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要重新追回我的娘子,三书六聘,凤冠霞帔,让她风风光光嫁给我。”
“三书六聘,真的能做到?”
“那是当然。”
等等,沈律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江疏月捉狭的目光,猛地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你,你诳我?”他负气道。
江疏月笑得理所当然:“就许你诳我们所有人,就不许我诳你了?总使大人,记住你说的话,三书六聘,少一样都娶不到你的好姻缘哦。”
他刚刚显然是被打击到了,脑子短路,现在回过头来。细细品味她的话,只觉心如擂鼓,仿似要跳出胸膛。
“你真的同意嫁我?”
“傻/瓜!”江疏月失笑,伸手戳一下他的脑门,“不嫁你,要你三书六聘做甚?”
“可是你方才明明要我签和离书来着。
一想到方才的情景,他就觉得委屈。
她刚才那副绝情的样子,可把他害惨了,伤都伤心死了。
江疏月缓声道:“和离,是为了解开你的心结。当年李提举相胁,情非得已,便挟了恩,逼你入赘。后来又连累你上了战场,九死一生。我娘说,以前委屈了你,对不住你。和离了,还你自由身。这一次,换你娶我。”
沈律怔怔地看着她,忽然又想哭了。
他没有感到一丝委屈,真的。
不管是从前的阿水,还是现在的沈律,他们都愿意为了那个,唤做江疏月的女子,赴汤路蹈火,永不言悔。
入夜,江疏月/经过小厨房,见里面点着灯,一阵的叮冬响,柳氏忙碌的身影映在六菱窗纸上。
江疏月走了进去。
“阿娘,都这么晚了,在忙乎些什么呢?”
柳氏正给桌上的食盒小心冀冀地合上盖子,见她进来,便把食盒朝她面前一送:“给阿水做了碗莲子羹,赶巧你来了,捎带送过去给他。”
江疏月笑道:“娘,他不饿。”
柳氏嗔怪道:“怎么不饿呢?我问过阿威了,阿水晚上都没怎么吃。唉,这人又不是铁打的,不吃怎么成呢?肯定是他爹把他打狠了。唉,这事闹得,他爹也忒狠心,好好说教说教不就得了么,非把人打成那样......”
江疏月不想听柳氏再唠叨下去,提起食盒就走:“我送,我送还不行吗?”
这丈母娘看女婿,真的能看出花来。在柳氏眼里,这女婿就是一朵花,一朵娇贵的花,受不得一丁点的委屈。
江疏月重新再回到潇竹馆的时候,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齿白唇红的少年郎,此刻正指着黑檀木案几上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汤,气咻咻道:“拿走拿走。”
一旁的阿威则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阿威,怎么了?”
江疏月把食盒放下来,转头问:“总使大人这闹得又是哪一出,跟谁置气呢?”
“世子爷又不肯喝药了。”
阿威挺委屈的。
这药极贵,一副都得二两银子,兼之又难熬,他熬红了眼睛,盯了一整天,这才熬出这碗药来,谁知小侯爷却使了性子,不管怎么劝也不肯喝。
“为什么?”江疏月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治伤的药,他身上带了伤,这一身青青紫紫的,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她不记得往年的阿水如此执拗过。
那时,她从启江中救起他,并把他带了回来。他伤得极重,她亲自开了药方,亲自抓了药,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在药庐里熬好端到他面前。
他特别乖巧听话,又懂事,知道药贵,即便畏苦,也是喝得一滴都不剩。只是偶尔会赖着她讨些蜜渍梅子润润口。
江疏月朝少年郎看去,后者微垂了头,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真有那么苦么?”江疏月失笑,“良药苦口利于病,赶紧的,把药喝了,待会可要凉了。”
少年郎一脸的固执:“不喝,太苦了。”
两个时辰前,他喝了一次,一入口便吐得翻江倒海,便再也不肯喝了。
“天底下的药方哪有这般的,这郎中纯心整我。”少年郎小声的嘀咕道。
江疏月觉得好笑,一副药而已,怎么把开药方的郎中也怨怼上了?
“快喝吧,下一副药我跟郎中说,让他改改药方,这总可以了吧?”江疏月耐心的哄他。
“不喝。”少年郎执拗起来,太让人生气。
江疏月的耐心被消磨怠尽。
她不想再多费唇/舌,直接命令道:“想身上的伤好快些,就赶紧把药喝了。”
“真不喝。”少年郎立场坚定,颇有一副誓不低头的气势。
江疏月也气了,挽了袖子,手握成拳,还活动了一下:“姐姐我虽然粗通文墨,但也还略懂些拳脚的,总使大人要不要试上一试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乖乖喝药呢,还是我先揍你一顿,你再喝呢?
少年郎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神情又惊又怒。到底是还是气场上输了三分,看看那碗黑乎乎的要命的药,再看看面前的母老虎,权衡利弊不过三秒,咬咬牙,端起那碗药,仰头就灌了下去。
一旁的阿威憋笑都快憋岔气了。
早知道自家小姐如此镇宅,合该早早请来才是。
这药委实霸道,少年郎一灌而下,还是扛不住那苦味,眉头皱成一团,干呕不止。
江疏月银针在手,一针下去,就止住了他的呕症。
这郎中开出的药方,还是差强人意了些。人都喝不下去的药方,开了又有何用呢。
还不如她来开呢。
江疏月把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那碗莲子羹,递给他:“来,你不是说口苦吗?喝了这碗莲子羹。我娘特地给你做的,里头我还多加了糖片,绝对镇得住这药的苦味。”
少年郎不接,头却凑到她跟前来,仰着头道:“好姐姐,你喂我呗。”
江疏月皱眉,扭头去问阿威:“这镇国侯府的世子爷,一直都是这么烦人的么?”
阿威憋着笑,揶揄道:“可不是。世子爷自打完完全全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就变成这般模样了,连阿威也不大认得了。”
“还能改得过来吗?”
“恐怕,很难。”
沈律故意板起脸,拿眼睛瞪阿威:“给我出去,不要在这里碍事。”
阿威笑嘻嘻的出去了。
江疏月抚额。
她本来以为,待沈律恢复了全部记忆,上天会还给她一个曾经的阿水,现在看来,好似不大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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