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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井
听完小翠的遭遇,羊子霖莫名觉得身上发冷,他搓了搓胳膊,仿佛周围温度都降了几分。
白时青紧皱着眉头,略作思索后,决定还是亲自去现场走一趟。
“小翠姑娘,可否带我们去你屋里看看?”
“当然没问题。”
小翠点点头,反而如释重负。昨晚发生那种事情后,天刚蒙蒙亮,她立马就逃了出来,正愁不敢独自回去。
有人做伴,求之不得。
小翠的房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等进了屋内,白时青径直走向窗前。
窗外竹影婆娑,晨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这窗户,你早上离开时,是开着的吗?”
听到这话,小翠猛地抬头,哆哆嗦嗦地回答,“没、没有啊,我走的时候明明是关好的。”
“而且昨晚也是这样,不管怎么关,它自己总会打开。”
羊子霖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窗户,“不会吧!这么邪?”
白时青探身朝外望去,窗外是一片茂盛的竹林,竹叶上还挂着点点露珠。
“竹林后边是什么地方?”
“是府里的莲花池。”
“这莲花池是老爷早年特意叫人挖的,引了活水,贯通整座府邸。我们平日吃水做饭,都是用和这池子相连的水井打的水。”
“师弟,你是觉得这水有问题?”羊子霖好奇地凑过来。
白时青摇摇头,“只是一个猜测罢了。”
他伸手从窗户夹缝中拽出来一根纤细的丝线,黑得发光,从上面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这是什么?头发?”羊子霖眯着眼细瞧,在光线下显得油腻腻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东西,反正就是很奇怪。
“不像,太粗了些,而且里面是中空的。”白时青指尖微微用力,丝线竟有些扁软。他将其收起,转身走到桌前,俯身蹲下。
一旁的小翠给他指位置,“昨天夜里,应该就是这儿,凭空冒出来一大滩水。”
“我当时吓坏了,也没敢细看。”
地面上,借着透来的光能看见几条蜿蜒的水痕,从窗边一路延伸至桌前,又拐向床榻,仿佛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曾在屋内徘徊。
他抬头瞥了眼对面的小姑娘,她能够侥幸逃生,难道是因为最终点起了火?
羊子霖啧了声,看向小翠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同情,又点了点床前那片水迹最为密集的地方。
“小翠姑娘,你昨晚可真是命大。那东西怕是真的就站在床边,盯了你许久。”
小翠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自己竟是真真切切地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两人在屋内又转了一圈,却没再有其余发现。
“师兄,我们走吧。”白时青朝趴在地上往床底打量的羊子霖招招手。
今天总算有了些许线索,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好检查的。他的视线落在惴惴不安的小翠身上,取出一枚折好的黄符,“将符纸贴身戴上,更安全些。”
小翠面色一愣,随即慌忙接过,低声道谢。
与对方告别后,白时青便带着羊子霖离开,他打算去那个莲花池看看。
二人走后,屋里又只剩下小翠一人。她孤零零站在门口,终究没敢多待。一咬牙,转身逃也似的冲出去。
绕过翠竹掩映的碎石路,白时青和羊子霖朝莲花池方向走去。
“师弟,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羊子霖忍不住问。
“那片竹林本身并没有邪祟的气息,我怀疑出现问题的是水。”
“所以你才要去莲花池?”
“嗯。”
说话间,两人便已来到莲花池畔。
镇长府的这片莲花池不愧是花大价钱修建的。假山错落,流水潺潺。池水倒映着岸边的亭台廊檐与嶙峋山石。微风拂过,水面泛起细碎波澜。如今这时节没有莲花,但池水边也栽种了不少应季的花卉。
羊子霖环顾四周,有些纳闷。
“这水池看着挺正常的啊,没什么不对劲。”
白时青的目光却落在远处,抬眼望去,岳府半空被丝丝缕缕的戾气缠绕,那些气流在宅院上方缓缓游移,毫无规律可言,让人难以辨清其源头。
“师兄,我们继续沿着莲花池走吧。”
“好。”
师徒三人兵分两路。
吴明裴正与胡管家一同查验老太太遗留下的物件。
既然怪事是从对方故去之后开始,那么或许从她生前之物入手会有所发现。
胡管家指挥几名下人准备清点老太太的私产,除了商铺田契一类,重点便落在那些珠宝首饰与古玩珍品上。
“王妈,老太太的贴身物件您最清楚,就劳烦您带人仔细清点。”胡管家话里虽客气,却不容置疑。
王妈讪讪地笑了,脸上皱纹微微抽动,“好、好,我这就去办。”
她转头对身旁的满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往库房走去。
刚踏进库房,王妈脸上的那点恭敬顷刻间就褪得干干净净,眼底泛上一层阴沉。
满儿绞着手帕,焦虑不安的喃喃,“王妈,你说这可怎么办啊,胡管家要查老太太的东西,万一他发现……”
“闭嘴!”王妈拉下脸,狠瞪了她一眼,“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得有数。”
满儿吓得一哆嗦,缩着脖子再不敢吭声。
没过多久,王妈从库房出来,脸上又堆起殷勤的笑容。
“胡管家,老太太留下的东西实在繁杂,一时半会儿恐怕没法全找齐整。您看,要不宽限几日?”
胡管家正色道,“王妈,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老爷亲自吩咐的,耽搁不得。到时候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王妈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胡管家见她态度恭敬,语气稍缓,“这样吧,最迟明日,必须把东西悉数清点出来,一件都不能少。”
“是是,胡管家放心。”王妈赔着笑,信誓旦旦,“今晚就是熬到天亮,老奴也一定让人把东西都找齐理清。”
胡管家和吴明裴前脚刚走,王妈便急匆匆地吩咐满儿,“你们几个,先把库房里的东西清点出来,手脚麻利些!我出去一趟。”
她自己一个人悄悄从镇长府后门离开,钻入幽深的小巷。七拐八拐,终于停在一间低矮的瓦房前,左右张望一番,猛地推开门。
“砰!”
屋内烟雾缭绕,瘦骨嶙峋的男子歪在床上吞云吐雾,被这动静惊得一跳。他眯起眼睛,待看清来人,顿时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怪笑起来。
“哎哟喂!这不是王妈吗?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破地方来了?”
王妈嫌恶地挥开眼前的烟雾,冷声道,“哼,少废话!出事了。”
她三言两语将胡管家要查库存的事说了个大概,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事儿要是漏了底,不只是我,你也脱不了干系!”
男子不以为然地吐了口烟圈,嗤笑道,“哎哟,王妈,你害怕个什么劲,当初偷卖老太太那些宝贝的时候,您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他弹了弹烟灰,浑不在意话里的威胁,“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那还不是胡管家,好好地来查什么。”王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是老爷的安排,还专门请了个什么道士大师来,说府里闹脏东西。”
“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听到这里,那个男人眼珠转了转,“王妈,您就把心放肚子里。我给您弄来的那些赝品做得跟真的一样,就算是行家来了也得掂量掂量。”
“只要数目对得上,谁还细看不成?”
王妈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才稍稍松口气,却仍不放心地追问。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给的东西的的确确……没问题吧?”
麻子对上她质疑的目光,也不恼,反而慢悠悠地大力嘬了口烟枪。
“当然没问题。”
“那就好。”
得了保证,王妈也不愿多待。
“我得赶紧回去,耽搁久了怕人生疑。”
当初老太太在世时,手里的首饰古玩都交由她经手打理。老太太一走,她的胆子便渐渐大起来,开始偷偷倒腾转卖。起初只是些不起眼的小件,后来儿子欠下赌债,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才狠下心,将主意打到那些价值不菲的大件上。
麻子这人虽然油滑,但确实有些门路。这些年靠着倒卖真货,再用赝品填补空缺,竟也一直没出过岔子。
可如今,胡管家突然彻查库房。
她心中焦急不已,又不敢显露出来,只好跑出去和麻子确认。府里闹鬼的传言她不是没听过,原本只当是下人们以讹传讹。如今看胡管家那阵仗,心中总有些不安。
王妈刚踏进库房,满儿等人已收拾得七七八八。见她回来,都偷偷觑着她的脸色。
“王妈……”
“行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她强作镇定地挥挥手,“剩下的我和满儿来。”
等其他人走了,满儿才畏畏缩缩地凑近,“东西都在这儿了。”
王妈扫过面前一排排的箱子,见里面物件摆放整齐,数目似乎也对得上,悬着的心总算踏实大半。
“可是。”满儿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还、缺一样。”
“什么?”
王妈转头看她,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缺了一样!哪一样?”
“是老太太之前用过的金佛。”
王妈双腿一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面如死灰。
“金佛……”
她猛地想起,之前赌坊的人提刀上门讨债,情急之下,自己鬼使神差地盯上了那尊金佛。那东西值钱,又因为除了老太太无人礼佛,平日根本没人注意。她当时偷偷将真佛转手卖给麻子,又让他尽快弄个一模一样的赝品补上。
可就在交接那日,差点被人撞见,急急忙忙只能将假货藏在水井里。本想等风头过了再悄悄取回,谁知后来府里接连出事,竟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王妈叹了口气,看了满儿一眼。
自己这侄女说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遇事便慌。
“今晚,你和我一起去取。”王妈咬着牙,眼下再让麻子弄个假货已经来不及了。
满儿怯生生地问,“为什么不现在去取?”
“蠢货!”王妈伸手用力戳在她脑门上,“大白天去井边,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吗?”
满儿低下头,紧紧地咬住嘴唇。
白时青和羊子霖刚回堂屋,吴明裴也恰从外头回来不久。
三人碰头,白时青便将上午在小翠那探查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师父,我们将莲花池逛了个遍,可什么都没发现。”羊子霖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灌了几口,润润干涩的嗓子。
白时青补充道,“但那池水一定有问题。”
吴明裴听完,若有所思,“我已让胡管家清点老太太的遗物,明日再去查验。”
白时青想起小翠说过,府中水井皆与莲花池相通,或许那些水井里会有发现。
胡管家此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送饭的下人。
白时青看向胡管家,问道,“胡管家,这府里共有多少口水井?”
“水井?”胡管家想了想,“约莫三十余口。难道是有问题?”
白时青并未多言,只道,“下午可否安排一位熟悉府内各处情况的人,带我们查看一下这些水井。”
“这好办。”胡管家伸手招来个机灵的小厮,“这是小七,在府里当差多年,对各处都熟。下午便让他给几位道长引路。”
“有劳了。”
用过午饭,师徒三人跟着小七,将府里的水井走了七七八八。还有一些位置太偏僻,估摸今日是走不完了。
奇怪的是,这些水井同样看起来并无异常。但白时青却在好几口水井旁的缝隙里,发现与小翠屋里同款的黑色丝线。
他点燃符纸朝井下扔去,火焰在下坠的过程中骤然变大。
“时青,你的推测并没有错,问题就出在水里。”
吴明裴看看天色,“这些水井,或多或少都带着一股子戾气。天要黑了,恐怕剩下的只能明天再看。”
望着渐沉的落日,白时青相信很快就能找出问题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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