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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问。”屋内的LED灯管亮了起来,“是来杀我吗?”
程澈侧倚着门框,双臂环在胸前,那双眼睛好像具有洞悉一切的能力。
事实是,他白天醒来的时候注意到这家平房院里有个被门栓严锁的小仓库,可惜仓库门关不严欠一条门缝,他又刚好视力太好,一眼就瞧见了堆砌靠墙边的木箱和横放着的已经有些上锈的设备。
他晚上睡不着起身看过去发现余喆和纪斓双双不在,就提着个手电,轻而易举的撬开了门锁,还真让他猜对了,这间平房之所以没有人住是因为大部分村民都是以种植或者加工为生。
眼前这个规模不算太大但生产简易的那些完全足够,程澈手捻了一下桌子仪器上的灰,初步断定的是这间仓库至少有一个月时间没人进出,他拿起地上被利器磨断的麻绳,又注意到地上散落的已经浸了灰的血迹上已经是暗红不是鲜红的医用绷带。
一个月前,任真和刑秋的同时死亡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程澈蹲下捡起一条也管不上干净不干净就装进了自己口袋,再起身还没等拿起手电筒的时候,就瞧见有人行踪鬼鬼祟祟脚步放得很轻的进入平房直奔床铺,
他关掉手电筒把门栓恢复原样跟了上去,于是就瞧见了眼前这人高举匕首,用力将匕首插进被褥里。
对方回过头时脸上的诧异不比刚才手起匕首落发现被算计的少。
程澈因为穿着马丁靴的原因,踩在木质的地板砖会发出特别清晰的一声接着一声,就好像在倒计时,“我就说,怎么这一路下来就没看见你祁央,在这等我呢。”
“旧部想见你。”祁央把匕首王身后藏,“让我来请你过去。”
“请我过去?”程澈一记手刀打在祁央手腕上,祁央闷声一哼,匕首掉落被程澈接住,下一秒匕首就落在他自己的咽喉处,“还是请你杀我?”
祁央是曲炀的关门弟子,一直被纪斓留在纪端以前合作过的几个老东家手里打听消息,不太精通冷兵器,而且有的招式更是程澈亲自传授的。
自古以来就没有徒弟打得过师父的。
直到程澈察觉到他腹部伤口的疼痛,他刚才忽略了纪斓为什么会把祁央放在旧部,答案在此刻最明显不过,祁央的枪口几乎是顶在程澈的伤口上。
“这么热闹。”
纪斓掀开门帘驻足片刻。
“你的好下属正在拿枪对着我。”
“你的好搭档打算拿匕首抹了我。”
纪斓作为中立谁也不帮谁也不劝阻,“我本来想说下达‘杀了程澈’这条命令的狗腿子已经被余喆扣下了,既然你们谁也不感兴趣我也不拦着,你们继续。”
双方竟然同时收了手。
程澈把匕首往高处一抛,转身走向纪斓,祁央在后面接住匕首,塞进自己的腿环内,一并跟了上去。
当日深夜。
一装潢还算中规中矩的庭院门被吱呀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徐徐走来,四处看了两眼确保没什么人,关上了庭院门,纪斓背对着二层小楼而坐,端起写着盏心经的茶杯吹了吹。
“人在屋里。”
祁央率先一步摘掉了蒙在对方头上的黑色头套,余喆手啪地拍在灯控开关上。
程澈则是优哉游哉的走向凳子坐下,两条腿随意的搭着,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蝴蝶刀的其中一刀柄在他的手上被惯力甩的一直在画圆,大拇指加以搓动,刀柄向上一提收了回来,动作太具有欣赏性以至于会让人忘记他会在什么时候将刀尖插进你身体里。
“巧啊,老付。”
付权在余喆开灯时的刺眼手下意识的挡在眼前,他真的产生了一种纪斓坐在他面前的错觉,但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他的侥幸在下一秒转换成了惊恐。
他的目光凝住,喘息声加剧,“你不是三年前——”
“托您老人家的福,没死成。”程澈左手掌心贴在右膝盖,“我这个人吧,别的不行,就记性好,三年前你以纪端的名义从纪斓手里拿走配方,我这边还没追究你倒好,把屎盆子扣我脑袋上?”
“那是纪斓在骗你!配方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流进我手里!”付权紧紧咬着牙,“他想取代纪端!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连他生父都敢杀!”
“不好意思啊这个我得和你说一下。”程澈右手食指指腹抵着蝴蝶刀的刀背,左手绕过付权的耳后到他后脑,牢牢扣住,一个用力把他往前带,放下交叠的右腿,俯身在他耳边轻声:“纪忠,是我杀的。”
纪斓坐的位置正前方木柴堆砌在一起,燃烧的火苗劈啪作响,闪耀的光点尽收眼底,他看着手里的茶杯,片刻后把转凉的茶水顺势倒进火焰中。
部分火焰被浇灭的瞬间,屋内响起了刺耳惨叫。
他右手手指来回点在交叠的膝盖上,空出来左手给自己添了一杯新茶。
惨叫声响彻整个庭院,程澈皱着眉,看了余喆手里的手里似于宠物磨牙玩具的小排球,余喆不情不愿的接收到了消息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品茶的纪斓,对方半举着小臂伸出食指又放下。
余喆把磨牙的排球塞进付权本就下巴脱臼的嘴里。
付权极力反抗,往后挣脱,“程澈你不能这么对我!纪端要是知道你——”
话音未落,祁央便绕过斜后方的保镖,奋力一掀保镖身后的四方物体上蒙的黑布,手握住牢笼的围栏把笼子往付权的方向拽,立定后从腿环里取出可伸缩的龙纹棍,咔的一声打开后敲在笼子栏杆上,回音在整个一层竹楼内荡来荡去。
程澈不为所动,将刀尖从付权眼里抽了出来,拿刀尖不经意一指,“你找他?”
付权颤着往旁边看,牢笼里的人一条胳膊露出森森白骨,白骨旁边的血液已经干涸,上面还有被削下的肉,光着的一双脚指甲被模糊的血渍替代,脚脖后的经脉也被挑断了,但是独留的左手经脉还在。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不是把纪端关进去,这是让他自己爬进去。
纪端的腿上腰腹避开要命部位都有深浅不一的刀口,把一个还算精壮的成年男人剐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手段过于狠辣,也就只有面前的程澈能干的出来。
这种类似于口球的东西一旦咬着,发出呜咽声的同时嘴角还会不自觉的渗出口水,根本止不住,且付权的双手被精钢的手铐捆着限制了行动。
人失去视力后所有的感官都会无限的被放大。
比如他现在就能感受到鲜血顺着眼角往下淌,和口水混合粘连在一起,擦过衣领,滴在皮肤上。
程澈抬头看向余喆的时候眼里夹着那种求知的懵懂,“他呜什么呢?”
余喆睁着眼胡说:“他说你会遭报应的。”
“我遭的还少吗?”
程澈拽过付权衣摆的一角,稍微向前弯腰,慢动作的擦着蝴蝶刀刀片上的血。
付权本想冲着他吐一口,唾液也好血水也好,哪曾想被程澈提前躲开了,程澈拽着他的衣领,膝盖抵着他的喉颈,蝴蝶刀不曾犹豫对着右肩刺了进去,手腕一提又往上挑了一寸。
在惨叫声中把付权往后推开,蝴蝶刀也顺势从他肩膀里抽了出来。
血沫子填满木质地板缝隙。
纪斓凝神休息后再睁眼,只见程澈把蝴蝶刀往地上一扔,接过他递来的黄色毛巾胡乱擦了擦手,“给你留了半条命,旧部那边的配方打听清楚了。”
“累了?”
“配方里也就更改了几味,药效时间能长一点,在九尘的老仓库,仪器储备地点在的正在投入运营开放的海洋馆地下,你要是想出发我就去告诉余喆准备。”
纪斓从他手里抽出黄色毛巾,对折再对折,留出还算干净的一面,顺着程澈的下颚擦到喉颈,“这里没擦干净。”
“......哦。”
“把那个躺椅搬来,陪我坐会。”
程澈拖着躺椅,坐在他身边。
“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家里养的那条金鱼吗?我们每天都会往里投放鱼食。”
程澈平淡的看着他,“记得,我还记得你那天被打的一声不吭,我举起鱼缸往地上摔,我捡起碎片递给你,转身又拿了一个,在纪忠回身甩我一巴掌的时候我把玻璃片捅进他心脏。”
他甚至能想起那天的天气,那条金鱼是蓝白色的尾巴。
纪斓牵起他满是干涸血渍的手,在虎口处来回摩挲。
他们都知道那条金鱼永远也游不出小山村。
这种触摸肌肤的感觉就好像毒蛇的蛇身从你皮肤上擦过。
滑腻,阴冷。
“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再出发。”纪斓温和的说:“我们回九尘。”
程澈点头,当着他的面把茶水倒进火焰中,给自己添了杯新茶。
他们用的同一个茶杯。
悦珑府,程澈的别墅。
邰铮手持手机,打开手电筒,凭借记忆按下大门的电子锁密码,他的固有思维告诉他摸一下玄关,上面积压的灰尘告诉他这间别墅已经很久没有人回来过,地垫上的拖鞋摆放没有变动。
他径直走向二楼,他知道姜逢曾经在他们与对方发生缠斗后清理过现场,书房还能下得去脚。
手电筒的光对准笔筒,程澈给的消息没有问题,笔筒里确实有一只黑色的钢笔,样式很普通也不是什么牌子,或许是他不认识。
邰铮试图往左往右拧动钢笔但没有效果,他坐下来开始模仿程澈的习惯,从笔筒里把黑色钢笔挑选出来后如果是程澈,他会写完之后把钢笔放在哪。
很明显不是笔筒。
抽屉吗?
也可以是键盘上,靠按键挡着,或者是贴着键盘放。
他选择了抽屉,拉开抽屉后手在里面小心摸索,一寸一里都不肯放过,直到在抽屉的最靠里的位置摸到了平面上的参差,他来回摸几次加以确认,然后把那一层暗格抽出来,凹槽在手电筒的光下暴露出来。
他把钢笔嵌了进去。
连通书房和卧室的暗门开了。
可以解释为什么监控画面里程澈在书房的停留时间有长有短。
密室里有一张定制的加长的原木色桌子,和同色系的办公皮质转椅,桌前还有一可转动的椅子。
桌面上放着两台显示器。
可是这个布局明显不对,如果是这个角度看过去,对面的墙上一定有东西。
邰铮顺着墙面开始找,没有线索。
那就是桌子,他在桌下靠近椅子的位置摸到了凸起,身后传出哗的一声响。
白板缓缓的降了下来。
白板上是邰铮从接触他以来他们两个人所破获的案子的时间点和鸢虹出现的方式,以包围圈的的形式向中心发散,无数个箭头指向他。
邰铮在这一刻完全明白了。
单看这些案子是独立的刑事案件,但如果把这些案件和纪斓的集团放在一起,又和程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一场死局,破解的方法只有把程澈钉死在棋局上。
他拖着步伐走近,发现在程澈二寸照片的下方曾经还有固定的胶带痕迹,他在放置白板笔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照片,上面还有胶痕。
放上去,棋局更完整了。
原来那天,程澈出门的两个小时,是回到别墅把自己关在密室里,想尽办法把自己从这场棋局里摘出去。
邰铮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看着照片上的程澈的眉眼。
他伸手轻轻地触碰,兀自笑了出来。
他的手指模糊视线中逐渐发抖,他尝到了苦涩。
那是爱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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