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双子 I
中午,居夜莺一袭桃红色运动长衫,搭配黑色修身运动裤,倚在了舞蹈教室的正门口。
她神情甜美动人,修长挺拔的姿态却透着高不可攀的性感。她朝着迎面而来的李子非挥了挥手,许久,才不怀好意抛出一句:“先前,我还在想是什么让你坚持不懈跳了半年街舞,原来如此。”
李子非扎着马尾微微嘟着双唇,佯装被言中的羞涩。她万万没想到因为一个随意的胡诌,居夜莺还真来劲了。李子非的确是在练舞,但绝不是因为什么男人,而是她知道舞蹈教室,久违之地,那曾是居夜莺最流连忘返的地方。
李子非想让居夜莺回舞蹈教室,即便他们以后不再共事,至少她还有机会,能离那个女人再近一点。
李子非牵着居夜莺走入一间洒满阳光的教室,那里有整排落地窗,有整排落地镜。整间屋子衬着米白色的地板,显得格外敞亮。李子非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而居夜莺却把她拉到了最前排。她说,她要看得更清楚些。
居夜莺不曾想过自己还有重拾舞蹈的一天,她稀里糊涂的,竟然也记不清当时为什么突然就不跳了,明明跳舞是件多么愉快的事情。
可能是长太高了,不适合跳了;也可能是不堪课业压力,没时间跳了;又或许是那次膝盖粉碎性骨折后的担惊受怕,不敢再跳了。
总之,与跳舞这一别,竟然就别了十年。
居夜莺恍惚一阵,直到哗的一声,落地窗帘接连被拉拢,教室骤暗,她才回过了神。
啪——啪——啪——
一束束嫣紫色的冷光从教室上方落下,在触碰地板后,又折射出淡紫色的光泽。乐声随之响起,厚重的鼓点音从四方聚拢,它们带着重重的压迫感,牢牢抓着居夜莺的心,叫她莫名兴奋了些许。
别误会,她只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李子非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此时,一位身着宽大黑色T恤,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子踏着拍子,走了进来。他低着头,看着至少有185公分,匀称的倒三角体型,腿直而挺,步伐轻盈。
他肤色白皙,侧颜俊秀,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只是,那对眸子藏在帽檐之下,有些看不清。这人一声不响,也不和大家打招呼,只是自顾自迈着步子。他止步落地镜前,微微张开了双腿,抬起了头,下一秒便和着节奏,直接衔接上了肩颈热身动作。
他,就是李子非想要带居夜莺见的男人,他们的舞蹈老师,黎云恒。
所有学员整齐划一做着热身,只有居夜莺杵在原地瞠目结舌。她游离的思绪搬动着僵硬的肢体,做什么动作都像是慢了半拍,只因她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惊叹中,大脑惊呼了一遍又一遍。
居夜莺趁着黎云恒抬颚的一瞬间,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可是,怎么这个人,无论体型,还是样貌,都和黎云天一模一样。
居夜莺瞥了眼李子非,见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显然是不认识黎云天的。而自己也没和黎云天很熟,熟到可以公然在这里大喊一声,验明正身。再说,如果真是学长,他一定有隐姓埋名的意图,盲然揭穿也不妥;可若不是学长,那自己就会是那个轻举妄动后最尴尬的人。
不行,不行,还是得低调行事。
“喂,李子非。” 居夜莺拍了拍身侧人,低语道。
“嗯?”
“你那舞蹈老师是全职的吗?”
“嗯。”
“那他晚上开课吗?”
“不开。” 李子非撇起小嘴,显然有些不满,这才一面之缘,居夜莺怎么突然对舞蹈老师那么上心。
居夜莺没再继续追问,心中却对黎云恒的身份又笃定了几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应该不可能吧,可如果真是同一人,那黎云天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可以做到不眠不休?
居夜莺思前想后都觉得匪夷所思,全然没将注意力放在热身运动上。于是,在一个膝盖着地、向上曲腿的热身动作中,她竟然猝不及防失了平衡,仰天摔在了地上。硕大的教室里只闻砰的一声,一个高挑女人屁股着地,伴着哎呀一喊,叫了出来。
全场视线聚焦,滚烫。
“夜莺,你没事吧?” 李子非关切的问候紧随其后。
啧,这下大家还都知道了那个仰天摔在老师边上的人叫夜莺。这要真是学长本人,那我以后还要不要在人家面前晃悠得瑟了。
在一片灼热的目光中,居夜莺摆了摆手,示意没受伤。她那头凌乱的卷发落在肩上,像极了一只被随意堆放角落的干瘪拖把。它蒙着一层灰,盖在白皙的脸颊上,每一根毛发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居夜莺灰头土脸爬了起来,气息有些紊乱。她无处安放的手尴尬地揉了揉屁股,之后便再也没跟上过任何动作。
好胜的她第一次觉得,这脸是丢大了。
… …
课后散场,居夜莺没有着急离开。她依旧盘坐在地板上,漫不经心打量着教室门口的黎云恒,大脑止不住地反复推敲。
这实在是太像了。硬要说哪里不同,可能就是声音,教室里这个人的声音听上去更清澈些。可声音最易伪装,实在也算不上什么确凿的证明。
难道云天学长真的是黑白双面侠?深夜化身悬壶济世的温柔医师,白天变身八面玲珑的酷炫舞者。晚上为人医,救人;白天为人师,教人。这人设也太热血沸腾了吧。
居夜莺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就是不敢上前直接询问。谁叫刚才那仰天一跤太过毁人设,她现在还巴不得别人快点忘记。
她犹豫片刻后,终于抓起了手机,给黎云天传讯一条。
“有没有哪里受伤?” 李子非上前,依旧担心道。
“我没事。” 居夜莺收起手机,笑着摆了摆手:“话说,你都上了那么久的课,怎么感觉老师都不认识你?”
一声调侃,李子非原本泛着红潮的脸颊流露出更为粘腻的神情:“瞎说,我有老师联系方式的,他知道我的!”
“给我看看?”
会不会真的是学长的号码?
居夜莺这么有兴致,李子非看在眼里,显然不开心也不乐意。她私心是想让居夜莺重拾舞蹈,怎么现在看起来,她好像对舞蹈老师更有兴趣。
“还不肯给呢?怕我吃了你的心上人?我对他没那意思,纯属帮你把关。” 居夜莺摇头哼笑,不怀好意瞥了眼身边人。话语间,她下意识抬了头,一不小心对上了黎云恒飘来的目光。她心虚地赶紧又低下了头,直到听见那人脚步声渐远,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要不,来陪我上课吧?” 这时,一个邀请被小心翼翼抛了出来。
“下周就要回心外科了,也不知道忙不忙。” 这个邀请并没有直接被拒绝。
“好吧。看来,所向披靡的居夜莺、居医生,久违的舞蹈课竟然要止步于仰天一跤。”
啧。
在一声半开玩笑的戏谑中,居夜莺爬了起来。她顺了顺凌乱却富有层次的秀发,微眯着那双灵动深邃的眸子。水润软糯的唇瓣斜斜勾着,小小的脸颊在绯红晕染下,透着恶作剧般的狡黠。
在轻盈跳跃的步子中,居夜莺来到舞社柜台,她那甜美的音色中混着高傲与不甘,却在谦逊且友善的语气中,不紧不慢道:“麻烦请为我预定下周黎云恒老师的舞蹈课!”
我居夜莺,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再说了,我一定要搞清楚黎云天和黎云恒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手机叮的一声,黎云天的回复,来了。
黎云天开门见山道:你遇上的舞蹈老师应该是我的孪生弟弟,黎云恒。
还真有这样相像的双生子?
第二堂课,居夜莺显然低调多了。她一身黑,一顶鸭舌帽,拒绝与李子非并排而站,而是选择了站在李子非的身后,躲在了学员阵仗的最后一排。
她的神情略显凝重,因为就在前几天,黎云天告诉自己,所谓的那个黎云恒应该是有恋人的。
舞动中,居夜莺的呼吸愈发急促。那吐息像是怀揣着焦灼不安的犹豫,听着却又像极了一种催促,催促着自己去做一个决定——是若无其事任由李子非追逐一场不求结果的怦然心动,还是赤裸裸地揭露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一刻,居夜莺竟然有些举棋不定了。
她回想着在日落黄昏的天台上,远眺天际边那轮橙黄。那秒速下坠的速度,好似能从心底听到奔跑的喘息,就像现在这样,急不可耐地,如同一位归心似箭的小妇人,迫不及待想要奔向爱人的怀抱。
缺爱的人,或许并不在乎结果。
那天,送别落日的居夜莺踢了踢脚边熟睡的黎云天。这个看似沉稳可靠的男人,英俊的睡颜中却透着一抹冷清,叫人无故生出了些许怜悯。她垂眸注视着黎云天,恍惚间,才想起要去感叹,原来真正的双生子竟然可以长得如此之像。
可这科学吗?
“又到上班时间啦!”
黎云天睡得饱足,好似早已蓄势待发,嗖的一下就爬了起来。他见居夜莺的目光仍呆滞地黏在自己的脸上,于是伸手抵了抵女人的额头,表示不满。
居夜莺揉了揉眉心,倒也没说什么,反倒不客气地以牙还牙,出手便拧住了黎云天的脸颊。女人的指尖在男人的脸皮上摩梭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将信将疑质问道:“黎云恒真不是你?”
“是我弟弟。” 男人眉头皱了皱,倒也没去制止,任由女人捏了个够。
“怎么可以这么像。有个这么像的弟弟,都能钻好多空子了。” 居夜莺眉眼一挑,力道加重了几分后才善罢甘休。
“你这小鬼头,想什么呢?”
“在想… …其实,你们可以相互冒名顶替做很多事,比如代考,共用健身房套课,嗯… …还能恶作剧吓人,帮着对方告白,或者拒绝烂桃花,还可以偷渡,制造犯罪不在场证明… …”
突然一只手伸进了居夜莺的白大褂口袋,从容地取出了听诊器。居夜莺看着黎云天不紧不慢将听诊器戴上,这才停止了不着边际的幻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吵。”
居夜莺气得直跺脚,气势汹汹补了句:“还能□□换女友!”
“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着的都是些什么?” 黎云天无奈摇了摇头,将听诊器取下,塞回女人的手里。
“装着你呀。” 居夜莺半开玩笑道,水灵灵的眸子透着一股憨态可掬。
男人哼笑了一声,知道是个玩笑,极为克制。
“话说,你所谓的弟弟有女朋友吗?”
“把所谓去掉。”
呵,看来,还没相信呢。
空气凝结了片刻。
“那位舞蹈老师有女朋友吗?”
“哼。看上人家了?”
“有没有啦?”
“嗯… …印象中是有的。” 黎云天侧目挑了眼居夜莺,只是语气没了刚才调侃的意味。
… …
“今天大家都跳得很好,不如我们学些难一点的动作!” 一声高亢而明亮的声音意外地从黎云恒口中冒出,令居夜莺回过了神。
黎云恒先是左右轮番踮脚跳了几个节拍,猛一瞬间,他突然下蹲,扫腿,换脚,然后单手支地,单脚腾空,带着身体转了一个圈。紧接着,他单手与腰间共同发力,最后一跃而起,直立。那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如猎鹰翱翔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停在了远山穹苍之上。
这是一组漂亮的地板舞动作(Breaking),全场目瞪口呆,忘记了鼓掌。
“不好看吗?还是太难了?” 四周鸦雀无声,黎云恒转过了身。他面露一抹清澈的微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见众人依旧唯唯诺诺,不敢支声,神情反而坚定了些许,语气中更多了一丝耐心,鼓舞道:“试试看,花点时间练,一定没问题的,多帅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厌其烦,一遍遍示范着动作。直到他气息紊乱,体力耗尽,才作罢转了身:“我看你们跳一遍吧。”
对此,居夜莺是拒绝的。
从拒绝这个与自己风格不符的舞种开始,到隐隐担忧膝盖旧伤复发的可能性,从始至终,居夜莺都没想过要真正下地练习。她见一些女学员也没有照做,更是凭白生出了浑水摸鱼的坦荡。于是,她别出心裁设计了几个站立动作,以免自己傻傻杵在原地,又显得太过尴尬。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当黎云恒转身,音乐响起,先前还在装模做样原地罚站的女人们下地比谁都勤快。
她们特么的都是骗子啊!
顷刻间,三十几人的教室中,只剩黎云恒与居夜莺直立原地,面面相觑。居夜莺还在惯性比划着突发奇想编好的动作,如今看来更像是个傻子。
面对一位眼神犀利的专业审视者,居夜莺变得蹑手蹑脚,随性而为的动作也逐渐卡顿。最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坦荡咧嘴一笑,缩了缩颈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黎云恒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笑意,他默不做声,别过头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