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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韩鄢看着那壶酒、那盏金樽，眼神中尽是迷离，之后，一如既往地笑着。
“美酒、佳肴，佳人相伴，”他的目光停留在凝晨脸上，“人生一大美事。”
凝晨不语，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再与他斗嘴，亲手为他斟上一杯酒，“这杯酒是替陛下斟的。”
韩鄢怔怔地看着那双纤纤素手呈上来的美酒，有些恍惚地接了过来，望着那透明的液体久久凝视，轻启薄唇，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
凝晨再斟满一杯，“这杯酒是凝晨敬你的。”
韩鄢脸上的笑意更深，“你不是一直都讨厌我吗？为何敬我酒？”
“因为突然间发现，你或许不像我想象中那么讨厌，甚至有些……可爱。”她轻轻一笑，有着淡淡的苦涩。
“那有没有发现我其实比霍去病更值得你爱？”他凑近她调侃道。
“喂－－”
她的抗议惹得韩鄢朗声大笑，见他一直举杯不饮，便给自己也斟上一杯，怏怏说道：“如果你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的话，我自罚一杯，我们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可好？先干为敬！”
她豪爽地举杯，却被他急急拦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我知你不会喝酒，倘若你真有诚意道歉，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什么？”凝晨被他搞糊涂了。
“那不如换个地方。”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唇。
凝晨一阵脸红，“我不明白。”
“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他笑得一脸奸诈。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是呀，对一个将死之人，连最后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满足，你想让我带着遗憾赴黄泉？”
这句近乎耍赖的话让凝晨的心中异常难受，近在咫尺的容颜笑得有些天真，呵呵，天真？她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站起身的那一刻，韩鄢的心跳明显漏了一拍，随着她一步步走近，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退去，等她走至面前时，俊颜上是从未有过的庄严，那双凤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离得那么近，他听到了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他的眼神渐渐迷离，似梦似幻，心脏不规则的跳动着，连呼吸也有些紊乱了。
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垂下的发，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心底不可抑制的颤动，凝晨俯下身子，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韩鄢缓缓合上双眸，感受着她温热的唇瓣印上他的额，也深深印在他的心上，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感受到他的震颤，凝晨欲起身，却被他抱在怀中，他的头顺势抵在她心窝，本想推开他的双手举在半空，迟疑了片刻，落在他肩头，将他轻轻拥着。
“凝晨，凝晨，凝晨……”他颤抖着呼唤她的名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自心灵深处的声音也同样震撼着另一颗心灵。
“韩鄢，你冷吗？”不然为何会一直发抖。
韩鄢摇头，“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暖和过。”他顿了顿，轻笑出声，“我从小怕冷，一到冬天就全身冰凉，所以总想和娘亲一起睡，可是娘亲走得早，便再也没有人这样抱着我，所以，我的身体是凉的，连心也是凉的。”
“我尝试着用钱去买我想要的温暖，呵呵，你知道我有很多钱吧？”他轻轻笑着，“我从各种各样的人身上去寻找我要的温暖，可从来没有买到过，钱越堆越多，心却越来越冷。”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少年，她敢瞪我，敢对我大呼小叫，甚至戏耍我，我很生气，以为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时，我居然犹豫了，迟迟下不了手，她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把我的心也给点燃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暖和。”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个女子，后来我也知道，她把所有的温暖给了她想给的那个人，我很想很想跟她说，把你的温暖分一些给我，可我始终不曾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因为她是一个特别的人，跟我身边的那些人不同，完全不同，她很纯净，也很真实，我却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人，不，也许比那更坏。我有些胆怯，我……是一个不配得到温暖的人，所以我不敢向她索取温暖，我更怕玷污了那份纯净。可是很可笑，从头至尾，我都没想过用钱去买那份温暖。”
他似乎颤抖的更厉害了，凝晨情不自禁地将他拥的更紧些，“这样会不会更暖和？”
韩鄢点点头，“很暖和，只要在她身边我都会感受到那份温暖，所以，我才喜欢在她身边打转，因为温暖会蔓延，离她近一些，心便会暖一些。”
凝晨泪流满面，一颗颗泪珠落在韩鄢的发上，脸颊，湿湿的触感让他抬起头，喃喃说道：“你在为我哭？”
凝晨无声地哭泣着，在看到他惨白的容颜时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捧起他的脸，看到他唇角的血迹，又是一惊，这才发现他的异常，“韩鄢，你怎么了？你……”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惊惧地看了看桌案上的金樽，杯中的液体透着寒光利剑般刺穿了她的心，那酒，居然有毒！
“你早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为何还要……”她泣不成声。
“我很高兴，那是陛下赐的酒……我更高兴，由你为我斟上……”
“韩鄢，你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凝晨痛哭失声，紧紧地抱住他。
“别哭，别为我哭，不值得。”剧烈的痛楚让他紧蹙着眉心，“能在你怀中离去，我此生无憾……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够早点遇见你，在我还是一个纯粹的韩鄢之时，在同样的地方，用同样的方式与你相遇……”
凝晨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紧紧抱住他，任泪水决堤，看着他的生命在她怀中慢慢陨逝。
韩鄢安然地躺在她怀中，被他渴望已久的温暖紧紧包围着，闭上眼睛，他的唇角笑意嫣然，“记得……替我谢谢……陛下……”
风依然在吹，雪依然在下……
漫长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凝晨时常在宫中徘徊，独自一人，没有目的，偶尔驻足，望着头顶那片天空，想起了那随风而逝的男子，想起他的笑，想起他那一身白衣，此刻的他，应该在天堂的一角，在一片纯净的世界中，闲适地享受着属于他的温暖。
“他活着的时候，朕该给他更多的恩宠，如今他走了，朕连宠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刘彻总是矗立在窗边，无意识地说起这句话。
他的话锤子般字字敲在凝晨的心上，活着……死了……
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够好好相爱，等到人去楼空再来追悔莫及吗？无谓的挣扎、彼此的伤害，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霍去病啊霍去病，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如果命运一定要如此安排，那就让我们一起沉沦……
凝晨如醍醐灌顶，冲出万岁殿……
雪不知何时已停歇，一缕阳光冲破天幕，斜斜地洒了下来，雪后的梅林，一地濡白，一树殷红，红白之间，一黑衣男子矗立其中，苍劲的身影，挺拔的身姿，坚毅的脸庞，深沉的黑眸，望着远远跑来的白色身影，不可抑制的心动着。
凝晨喘息着扑进他怀中，叹道：“命运让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失之交臂，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孰对孰错，都已不重要，如果我们爱着彼此，就再给爱找一个理由，不，不需要理由，让我们继续爱着对方，毫无保留、完全信任地爱着对方，好不好？”
“我的爱永远都为你留着。”霍去病紧紧拥着她，心中是失而复得的狂喜，“除非你先离开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离你而去。”
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牵起她的手，在雪地上飞驰，凝晨问道：“我们去哪？”
“去见陛下，”霍去病坚定地说道，“我要你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再不分开。”
凝晨有片刻的迟疑，最终亦坚定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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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韩鄢的亲们该伤心了，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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