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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廖世清将喝得大醉的小宝送回营帐时,王焯殷先是一怔,继而惊慌地站起身过来接人,“这是怎么了?”
廖世清脸上写满内疚,与王焯殷一道将人送到床上,歉声道:“是我之过。”
他向王焯殷解释了原委,末了又再次诚恳地道歉,不该说那样的话,更不敢怂恿小宝喝酒。
王焯殷心情复杂地看了床上的小宝片刻,转头叹道:“不怪你,原本是我伤了他的心,又不敢明和他说清楚。你替我说了,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
廖世清知道这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罢了,自己做的事的确不算明智,这除夕夜里的美酒佳宴叫他失了理智,口无遮拦了。
他再三道歉后才离开。
帐里便只剩了王焯殷与小宝二人。
小宝躺在床上,天旋地转,分不清今夕何夕。但他的心里却还记得伤心事,眼泪时而停时而流,嘴里还在喃喃。
王焯殷细听半响,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在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样几不可闻的话语却像重若千斤的石块一样砸在他心里,叫他整颗心都在震颤,疼得叫他忍不住抬手捂住,才不至于让它碎掉。
好一会儿,他才稳住身形,出去向伙头军要了一些热水回来。
王焯殷用巾帛沾了热水,拧干后给小宝擦脸,将那些未干的泪痕小心拭去。又扶他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喂他喝一些热茶。
小宝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暗的烛光中,看到了蜀蜀模糊的侧脸。
“蜀蜀……”
才说了两个字,眼泪便又要下来了。
“嗯。”王焯殷咬了下牙,才叫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不哭了。”
小宝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他的蜀蜀不要他,怎么可能叫他不哭。
王焯殷伸手给他擦眼泪,手指微微颤抖,“为什么要这样伤心?又不是从此都不见面了。”
小宝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扭过身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呜咽着说:“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我只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王焯殷抬起的手顿了顿,犹豫许久后,还是慢慢落在了小宝的背上,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抱住他。
“我没有不信你。”他说话的时候感到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正因为我信你,所以才怕辜负你。”
小宝不解,抬起头迷茫地看向他。
王焯殷的视线只与他对视了一瞬,便不敢再看那双清澈无害的眸子。他扭开头,甚至还用另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小宝的眼睛。
小宝想要挣扎,却听到头顶的声音说道:“别动,你听我说,小宝。”
小宝便不动了。
“我没有不信你,你是个善良真诚的好孩子,从来不会骗人,你说的话从来都是你的真心话,你说喜欢我,便就是喜欢我。我知道的。”
“只是你喜欢我,是因为我从小陪着你,你对我产生了依赖。你喜欢的是小时候的那份情谊,如果当时不是我,是别人做了你的蜀蜀,你也会这样喜欢那个人的。”
他摸了摸小宝的头,眼里是不忍和酸楚,“我只是恰巧出现在那段时间,卑鄙地骗走了你的喜欢而已。”
小宝不愿意再听,激动地摇着头反驳他:“可是只有你出现了,只有你对我那样好,如果这样的出现是恰巧,那为什么不恰巧是别人,而偏偏是你?”
王焯殷没有料到一贯孩子气的小宝竟会说出这样有理有据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小宝却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说清楚,他从蜀蜀怀里钻出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神色严肃地说:“我知道我不聪明,是个傻子,大家都不把我说的话当真,哪怕我说喜欢你,你也觉得我只是随便说说,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我没有不——”
“你不许说话,你听我说!”小宝却捂住他的嘴,强势地让他先听自己说完。
或许是醉酒让小宝一反常态,不愿意只听蜀蜀的主张,他也要像一个大人一样,让蜀蜀听自己说道理。
“我是傻,但傻子也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喜欢就是不管那个人去了多远的地方,多少年见不到面,心里还是惦记他,想去找他,想和他成亲,一辈子都在一起。晏明也对我好,但我不想和他成亲;你对我好,我就想和你成亲。
我喜欢你,所以你走了四年,我也没有忘记你;
我喜欢你,所以你不回苏州,我就来京城找你;
我喜欢你,所以你要来打仗,我也要跟你一起;
我喜欢你,所以你被抓走了,我很害怕死也要去救你。
蜀蜀,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我不要认识别人,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推给谁我也不会喜欢的。这世间那样多的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如果你要我把推开,我认识再多的人,也不会忘记你的。”
小宝说着说着,眼泪已然又流满面。
他看着蜀蜀同样红的双眼,哽咽着说:“你如果还要推开我,我只能回苏州,在那里一生一世地等着你。你什么时候愿意喜欢我了,便来找我。如果你一辈子都不愿意喜欢我,我便在那里等一辈子。”
说完,他眨了下眼睛,又是两行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烛火摇曳,人影惶惶。
王焯殷早在他一连声的我喜欢你时,便已经红了眼眶。
如此直白而决绝的心意,仿佛是将自己最软弱的部位毫无防备地摆在他面前,渴望被呵护,却又无惧被伤害。
这就是他的小宝。
从前连书都背不明白的傻孩子,如今却说出这样一长串的话,只为证明自己的真心。
他禁不住问自己,逼迫小宝去见更大的世界,真是就是对他好吗?如果小宝要的就是这个很小的世界和仅有的自己,自己满足他的愿望,又有错吗?
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已经用跋涉千里饮冰茹檗也不离不弃来证明自己的心意,他为什么又非得一厢情愿地替他去决定他的未来呢?
普天之下,只有这样一个小宝会这样对自己。
而普天之下,也只有这样一个小宝会让自己这样牵肠挂肚。
如果他只是恰巧出现在了小宝最需要陪伴的时候,那是不是也是天意让他成为小宝最珍视的那个人。
可是这会是夫子愿意看到的结果吗?
他如今仕途坎坷,捉襟见肘,又如何照顾另一个人?
如果不是自己,夫子定会为小宝寻一门好亲事,叫他终生无忧。
王焯殷眼中划过欣喜、期许,又转为黯然,“小宝,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怕耽误了你。你是夫子师娘捧在手心的宝贝,跟着我受苦,他们要伤心的。”
小宝果断地摇头,“不苦,你赶我走才叫人苦。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不干爹娘的事。”
他想起娘从前同他说过的故事,那时爹钱财散尽一无所有,便一厢情愿地要把他送回原来的张府,不想叫他同自己受苦。可是娘却铁了心要陪爹同甘共苦白手起家,这才有了后来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哪怕后来沈府复了,那些叔伯亲戚都不同意爹娶了这样一个男夫人,养了这样一个傻儿子,爹也没有后悔过。
因为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他睁着盈满泪水却分外清朗的双眸看着蜀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是我自己要的。是我一个人喜欢你,不是我爹不是我娘,不是别人,只是我。”
这样奇怪的话语王焯殷却听得再明白不过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寒窗苦读多年如今中举入仕的大人,竟还比不过一个缺了一窍的少年坦荡勇敢。
他看着小宝眼中炽烈的情意,胸中涌过万千波澜。
他听到那个从小就跟在他身后,长大后也一颗心都扑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用最真挚的口吻问自己:“蜀蜀,只是我一个,你也不愿意要吗?”
王焯殷强忍的心意终于如南风破冰般哗地一声裂开了第一道缝隙,继而奔如泉涌。
摇摇烛火中,少年的叩问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盔甲,叫他不再惧怕那动荡不定看不到尽头的前尘来路,他捧着那张稚嫩又坚毅、看了数千遍早已刻在心上的脸庞,俯身吻了下去,无声地说了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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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会分开的,因为蜀蜀还要处理朝堂上的一些事,而且目前也不够强大,等他真正成熟了,会回来接小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