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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
“敛息归元脏腑安,气贯经络任周旋。养得元气藏灵府,神明自守静若闲……”
石离九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温润的暖流之中,那暖意自每一寸经脉渗入骨髓,让她不由得神魂轻颤。
她几乎要在这片暖流里彻底沉沦……
可下一瞬,一股刺骨寒流自脊椎深处暴起,如毒针噬髓,直冲天灵盖。
她双眸骤睁,瞳孔在幽暗中缩成两点。
身下并非温软的泉水,而是冰冷嶙峋的碎石,硌得骨头痛。
四周寒雾缭绕,水汽凝成珠帘,隔绝了视线,唯有远处一盏火光在风中摇曳,灯焰幽蓝,形同鬼火。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触后背,那一处皮肤已泛起诡异的青紫,按压之下,隐隐传来痛楚。
“你、你是人是鬼?”一道声音从她身侧传来,嗓音里带着几分恐惧。
石离九侧目望去,只见冯琨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手指哆嗦着指向她,仿佛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冯……呃……”
她喉间只挤出沙哑破碎的音节,再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嘶嘶”的气声。
她咬牙,强撑着欲起身,却觉双腿无力。
指尖顺着肌肤摸索,忽而触到一截冰凉硬物。
首端尖锐,指腹沾上黏腻温热,低头一看,竟是一截断裂的腿骨,是她自己的腿骨!
“嗡——”
正在此时,石离九的丹田之处忽而透出一丝微弱的灵光,不过数息,光华暴涨,凝成一道指节粗细的金芒。
蚕茧终于被幻神殿灼出一个小洞!
石离九眸光一凝,指尖掐诀,储物袋应念而开。
玉盒与丹瓶凭空浮现,却因灵力未完全恢复,无力支撑,叮当坠地,滚入碎石堆中。
“冯琨!咳咳……”她激动低喝一声,却引发了咳嗽,“快……给我服丹……”
冯琨倚在一块巨石旁,亲眼目睹石离九的腹部迸射出一道淡黄色光束,以为梦境未醒,惊得连连揉眼。
直到听见那声低喝,浑身一颤,连滚带爬扑向那玉盒和玉瓶。
他急速爬到她身侧,跪坐在一旁,声音颤抖道:“哪、哪个是丹药?”
石离九充血的喉间挤出两字:“瓶子。”
冯琨掌心冷汗涔涔,捻住瓶盖的指尖滑了又滑,试了几番,才终是打开丹瓶。
药瓶里静静躺着三枚圆润如珠的丹药,药香清冽,沁人心脾。
他倾瓶倒出一枚,颤抖着塞入石离九口中。
丹药在唇齿间化为一道丹液,顺着咽喉下滑,落入腹中。
石离九只觉浑身燥热起来,伤口处似有千百只蚁虫爬行啃噬,瘙痒钻心,痛不可抑。
她紧咬牙关,冷汗滑落,却硬生生将呻吟压在喉间,缓缓闭目凝神。
不过片刻,瘙痒渐消,四肢回暖,知觉重新流淌。
她的呼吸由急促转为绵长。
石离九再度睁眼,撑地而起,上身缓缓挺直。
她偏首,望向冯琨。
他额角被打出一个血洞,鲜血汩汩外涌,染红半边脸庞,若再不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你也服下一枚。”
冯琨一怔,低头看着手中丹瓶,犹豫片刻。
可当他想起方才石离九身上那肉眼可见的伤口竟在药力下迅速愈合,心中最后一丝迟疑被压下。
他咬牙,倒出一粒丹药,仰头吞下。
冯琨吞下丹药不过片刻,全身骤然绷紧,额上青筋暴起,豆大汗珠滚,眉心紧蹙,仿佛有一团烈火在五脏六腑中焚烧。
他单膝跪地,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深深抠入泥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石离九静静凝视着他,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忍住!这是洗筋伐骨的开始。若你能挺过去,便真正踏上了修仙之路!”
冯琨牙关咯咯作响,双眼泛起血丝。
他强撑着抬起头,目光迎上石离九的视线,忽然仰天一声嘶吼,脊背弓起,一道灵流自他天灵冲出,竟在空中凝成火焰之形。
石离九终于动容,指尖轻点,一道清光罩下。
良久,冯琨喘息渐平,冷汗浸透衣衫,却终于缓缓睁眼。
那双原本浑浊的眸子,此刻竟透出几分清亮。
他怔住,猛地低头,双手颤抖着在身上摸索,半晌才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我、我这是……”
石离九轻轻颔首,唇角微扬,“恭喜你,已冲破凡胎,成了一名真正的修仙者。”
然而,冯琨并未露出狂喜之色。
他缓缓握紧双拳,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石离九察觉异样,眉梢微蹙,声音沉了几分:“我跌落之后,发生了何事?”
冯琨缓过神来,边回忆边答道:“你跌落坡底后,风老是第一个冲过去,他趴在坡顶看了许久,回头对监工说:‘那小子浑身是伤,白骨外露,血都快流干了,怕是活不成’。监工便挥挥手,让人把你抬去乱葬岗。可当夜,他偷偷寻到我,让我到此处守护你苏醒。可他身边那人……突然一棍子砸在我后脑,我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已躺在你身旁。”
他苦笑一声,“你是不知道……这乱葬岗之中,夜里有狼!成群的野狼,绿眼幽幽,围着转了两日两夜……我连闭眼都不敢,握着一根树干当武器,一边守你,一边等死……吓破胆了……”
石离九静静听着,终是轻叹一声“辛苦你了。”
她目光缓缓落在冯琨脚边那只玉盒上,指尖轻点,玉盒缓缓飞入她掌心。
她紧握住玉盒,望向冯琨,“走,先随我寻个地方,炼化这盒中之物。”
自那日见过石离九御空而行,冯琨早已对她的神通见怪不怪。
此刻见她一掌劈开山岩,瞬间挖出两间石室,竟还抚掌赞叹。
石离九扔给他一枚玉简,匆匆交代几句玉简使用方法,便闪身入了内里那间石室。
她指尖轻抚过那枚玉盒,指尖微挑,盒盖缓缓开启。
玉盒开启的刹那,赤阳地火如一道赤色游龙,嘶鸣着翻腾而起,火舌舔舐石室穹顶,竟将坚硬的石岩烧出点点熔痕。
石离九眸光微凝,指尖疾划,一道冰蓝色灵纹瞬间凝成屏障,将那暴烈地火牢牢困在方寸之间。
地火在屏障内左冲右突,每一次撞击都让屏障泛起细碎的涟漪,石壁上甚至开始隐隐发烫、软化。
她闭目凝神,体内灵力奔涌,自经脉汇于掌心,化作一道寒流,徐徐缠绕上那团躁动的地火。
“嗤——”
白雾升腾,火与寒相撞,竟在空中凝成一朵半火半冰的奇花,花瓣边缘燃烧着赤焰,花心却结出晶莹冰晶。
石离九额角渗出细汗,呼吸渐沉。
这炼化过程,非但耗神,更是一场极其耗费心神的博弈。
稍有不慎,地火反噬,轻则经脉焚毁,重则魂飞魄散。
石离九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发丝被汗水黏在颊边,却丝毫不影响她动作的连贯。
她指尖的灵力逐渐化作无数道细密的丝线,缠绕上那缕赤红色地火。
每一次灵力的渗透,都伴随着地火的剧烈挣扎,甚至有几缕火星溅射到她的衣袖上,瞬间烧出几个焦黑的小洞,可她恍若未觉,只是目光愈发专注,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团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屏障内的赤金光芒渐渐柔和下来,原本狂躁的地火竟慢慢平静下来,开始顺着她灵力的轨迹缓缓流转。
当最后一缕赤金光芒彻底融入她掌心时,石离九周身的灵力骤然一收,屏障消散,她丹田处赫然出现了一团小小的赤红色火焰。
她丹田之处,赫然浮现出一团小小的赤红色火焰,触及蚕茧的霎那,蚕茧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紧接着,“咔嚓”一声,一道裂缝自蚕茧顶端蔓延而下。
她长舒一口气,眼底的疲惫一扫而尽,取出衣衫换上,随后起身出了石室。
门外,冯琨正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却始终警觉。
见她现身,猛地睁眼,眼中瞬间亮起惊喜的光芒:“洛姑娘,你成功了?”
石离九微微颔首,笑道:“还要多谢你相助。”
“应当的,”他顿了顿,笑意却渐渐淡了下来,“洛姑娘……若我真随你修仙,家中老母,可否同去?”
石离九怔了怔,缓缓摇头,“你母亲年岁已高,经脉闭塞,若强行引气入体,反会引火焚身,轻则瘫痪,重则丧命。修仙之路,非人人可踏。”
冯琨目光一暗,头缓缓垂下,肩头微微颤抖。
“可我家中就这一个老母亲了,我在外经商,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银钱,让她老人家晚年少些病痛,多些安乐?”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为了自己能得长生而欣喜,而是被“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惧攥住了心尖。
石离九静立原地,心间微震。
她修道千余载,见过太多人为了修道不惜手足相残,为了突破境界斩断亲情、舍弃爱侣。
也见过无数天资卓绝之辈,对凡人之难视而不见,实则不过是冷漠自私的借口。
大道无情,可人心不该如此。
可眼前这男子,不过一介市井商贾,无根骨、无灵脉,好不容易得一仙缘,却愿为老母舍却。
这般赤诚,竟比许多所谓“根骨奇佳”的修仙苗子更近道心。
她凝视着他,目光渐暖,终是缓缓开口:“此事不急。你且归家,侍奉母亲百年。待她寿终正寝,你若仍愿寻道,可持我信物,前往大周王朝太平山下,自有弟子接引。”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纸鸢,递向冯琨,“这是我的信物。百年,于凡人而言,是一生,于我等修仙者,不过是弹指一瞬。若你终不愿来……也无妨,世间大道千万条,有人以杀证道,有人以情入道,有人守一诺而通天,皆是道心所向。”
冯琨接过纸鸢,他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却被一股柔力轻轻托住,动弹不得。
抬头时,只见石离九已退后三步,衣袂飘然。
她坚定的声音在整个石室内回响:“走吧,先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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