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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要叶游知说，郑既明就跟神算子一样，把她想什么、担心什么都猜了个明明白白。
他说知道庄州、恩州是她辛苦打下来的，放心不下。但不是对两个地方放心不下，而是对她的学生放心不下。
“你那些学生，我曾接触过，易重来信也提到过。有位叫陈毕方的姑娘，作战勇猛，然而一根肠子通大地，得你真传。”
“你少说风凉话。”
郑既明道：“已经有人在帮她了。”
他略施手段，曾经要拼死抵抗叶游知的唐文现在愿意继续担任县令，辅佐陈毕方处理庄州大小事宜。
叶游知这么一听，心病就好了一大半，不过难免诧异。
“你是怎么说服唐文的？”
“不必说服，传个令直接命他为官的权力还是有的。”郑既明道，“他认朝廷下来的官印。”
“狡猾。”叶游知瞧郑既明那假装淡然，实则尾巴都要飞上天的嘚瑟样转过了身子。
看在郑既明还算玲珑剔透的份上，叶游知暂且不与他置气，收拾好七零八落的棉芯纱布给他端了杯热水。
她拉起郑既明，感受着他的鼻息越来越近，一眨眼就对上了他痛到虚浮的眼眸，“我受伤了，抬不动手。”
“你要我喂你喝水？”
郑既明上半身一瘫，就在叶游知面前躺下了，嘴里还虚弱道：“我可没这么说。”
叶游知无奈地看着眼前那人耍赖，他分明就是做好了当无手无脚被投喂之人的准备！
她顺从地抬起郑既明下巴，第一次喝水讲究地用勺子舀，挑眉，“想要我喂你就直说嘛，我又不是不答应你。”
“张嘴。”
这么待他，叶游知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郑既明会作何反应。
她猜想，又经过几年岁月的沉淀，郑既明脸皮应该是累积得有幽幽酒香，会得寸进尺地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静静打量着郑既明，叶游知眼中透出一股欲图窥探他的懵懂新奇，把郑既明盯得耳红。
咦？
他竟然会羞涩！
叶游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好奇心驱使她的探究欲更强，而不自觉露出猥琐的微笑。
一股恶趣味油然生起，叶游知突然想逗他，便明知故问，“郑相，水很烫么？”
“你耳朵红了。”
她看不透郑既明眼里的意味，单以为郑既明眼前那层雾气是害羞使然，嘴角便翘得越发高昂，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真是好奇怪，郑既明今夜也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笑他，眼前的水雾慢慢被夜风吹成一滩在眼眶里漾动。
“很好奇我耳朵为什么红么？”
水碗哐啷落地，叶游知的手腕猝然被郑既明握住，缓缓移至郑既明的大腿上。
他穿得并不单薄，但身体的温度烫得吓人，叶游知猛地被拉到他胸口时还在错愕。
大约是夜风灌进了郑既明的喉咙，以至于他的声音被割裂到暗哑的地步，“你适才说那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管我提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他问话时语气黏着钩子似的，叶游知甚至能听到他擂动如鼓的心跳声。
“那不是……”
郑既明松开她，趁机在她发边蹭了蹭，“既如此，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叶游知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刚才那个样子，特别可爱。”
可……爱？
郑既明没记错的话，可爱这个词在她给自己的那些话本里都是形容姑娘和小孩的。
“你确定？”
“嗯，特别可爱。”
“那你好好记着今夜对我的形容。”
叶游知能看到他脸红得更厉害了，却不同于那羞涩的红。似乎是……有点恼怒？
下一秒，那人就起身离去，步子迈得飞快，仿佛自己要吃了他似的。
不理解。
十五日后，陈里海借口要发动最后的进攻向承化帝索要了大量兵力。
在火药的加成下，朝廷士兵势如破竹，大开城门，不出三日便夺得洛阳。
蔡峥不得不以放弃山东，朝北撤退。
离开山东前，他不忘恶心陈里海一把。
城内探子带来消息，“若尔等再以火药攻城，吾不介意先屠尽城中众人，以免众人炙烤之苦。”
以蔡峥的脾性，他做得出来。
如今情形严峻到这个份上，蔡峥倒是不慌。左不过一死嘛，他死了不打紧，多拉一些人陪葬便是。
总之朝廷还有他几个耳目，届时若他要死了，一定会让承化帝跟他一起上路。
多良善的一个人！
蔡峥自我感叹，就如此轻易地把江山送到了郑既明手中。
等到朝廷无主，易重即位，三四方的势力冒出争斗，又得乱上好几年，多好……
而现在蔡峥最感兴趣的是陈里海的火药。
他也有火药，但远不及陈里海的火药威力大，甚至能炸毁半个城墙。
这玩意儿，若是被他掌握了，九州大地上都送点去，那处处都跟过年放鞭炮似的，多热闹啊！
放完鞭炮，就该清净了。
蔡峥躺在轮椅上，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问：“陈里海招来制火药的那人是哪里来的，打听清楚了？”
“找不到一点信息。”
“如今情势危机，圣上定急得团团转，不得不事事小心。各城城门查来往之人必更加细密，怎会查不到？”
“的确问不出半点消息，唯一对她有印象的是在庄州附近的小城里头。”那人微微抬眼，欲言又止。
蔡峥：“有话就说。”
“有件事想不通。”那人回报，“她既在庄州附近出现过，总会有人见过吧。我派人去了庄州，那里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哦？”
“那里的布局，和邕州很像……”
蔡峥一捋胡须，细细琢磨起这几件事的联系。
听探子来报，庄州和邕州莫名多了许多他们看不懂的东西就罢了，最令人惊诧的是那里的女人居然要上学！
再去细问城中百姓，他们便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县令要开化民风，她们不得不上学。
“易重去过庄州？”
“不曾。”
那看来易重还有帮手，而且本事不小。
那人又想起什么，眼睛瞪大了回报，“大人，邕州现在的县令是个女人。”
嗯？！
蔡峥惊得狠把手往轮椅上打，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睛。
易重居然把自己的位置交给了一个女人！
若消息不错的话，应该是他以前的人去邕州才对。
难道死了吗……
蔡峥道：“圣上没过问？”
“陛下信任易大人，不曾过多多问，而有个女人在邕州当县令的消息从上到下被瞒得严严实实。”
不知是承化帝装傻还是真不知道。
那人眼珠子一转，心里起了个注意，“大人，是否要把那女人抓起来问问？要么……随便在街上抓两个人严刑拷打呢？”
蔡峥罢手，意思是不必。
“别打草惊蛇。”
蔡峥望着渐渐黯淡的日光图谋，道：“那庄州和邕州就没有受敬重的人？”
这问题不好回答，那人站在蔡峥旁边思索了一会儿。
“那里衙门的人都挺受敬重的。”
“衙门里的人不好抓。”
那人脸上露出为难郁郁之色，急速把这些日子探子送来的消息过一遍，还是无所收获。
他替蔡峥捏肩膀，缓声道：“我这就派人去查。”
“嗯，事情做得隐秘点，把人给我带回来。”
“带回来？”
“庄州邕州多山，让他在当地消失不难办到。”手指敲击石墩子上的棋盘，蔡峥无聊之下便派人杀了几人扔到城门外。
五个人，男女老少，整整齐齐地躺在城门口。
陈里海派人收尸时士兵还叹：“蔡相也下得去手，这孩子看起来才不到三岁。”
“什么蔡相？现在是叛贼！”
“是是是。”
对内，蔡峥一点儿消息都不放给城中百姓，仍旧是传播他那套狂热的劫富济贫理论，看着城内越乱，他就越高兴。
毒丸他又做了精进，裹上糖衣能当点心卖。
蔡峥勾起狡黠的笑，“这样好的东西就该人人同享，送出去吧。”
攻城为陈里海之长，他一心惦记夺权，叶游知可没忘了毒丸。
“各城都戒严了么？时日特殊，蔡峥死前一定不能让任何洛阳城的东西流出，一旦发现，立即销毁。”
叶游知习惯性地颁布命令。
令人哭笑不得，尽管军营的士兵知道了叶游知就是个造火药的，也没人对敢对她的命令有任何质疑。
此前有人说过她越俎代庖，如此使唤他们是否不把陈将军当回事。那陈里海听了便道：“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自此，叶游知就真成了军营的上官。
“都按着叶娘子的话在安排。”下头的士兵回道，顺便把蔡峥要屠尽城中人的事尽数告诉了叶游知。
“叶娘子，之后是否还要用火药？”
以为叶游知会恼怒或是愁，结果她平静地问了句：“杀尽一城人至少需要多久？”
“啊？”
“我问你杀尽一城人至少需要多久？”
士兵回答叶游知这问题心口打颤，仿佛见到阎王白日索命，他个小鬼又不敢不答，“看城有多大，士兵有多少，城中诸人是否奋起反抗。”
“若一切顺利，一日足矣。就怕他们提前布好火线引燃，外头的人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城人陪葬。”
“一日？太久了。”叶游知冷冷道，“把火药扔进去助蔡相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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