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蜃楼

　　“时候不早了，就不多说了，我特意让士兵留了四匹马，你们俩挑坏的，好的留给我。”
　　高阳说完，拉着沈沐尘往旁边站，腾出空间让席美人和许大夫好上马。沈沐尘想上前帮席美人扶许大夫上马，被高阳偷偷拽了回来！
　　以席美人的个头和内劲，照顾许大夫根本不在话下！
　　席美人缠扶许大夫上马后，飞身落在许大夫身前，与之共乘，并将另一匹马的绳子放进许大夫手中，侧头对高阳说道：
　　“两位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高阳冲席美人挥手，席美人看都没看，狠抽马屁股，瞬间冲出去老远。
　　高阳一直目送他们，直至消失才道：
　　“这个是美人真有意思，看起来冷若冰霜，还挺会照顾人的。我以为她走了以后就不管不顾了，没想到她竟然会去救甜笙，兴许是甜笙让她想起了已故的袁家小女，她心里愧疚嘞！”
　　“行了，别感慨了。赶紧回去吧，我困死了！”
　　沈沐尘是片刻也不想多待，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
　　黄昏时候，席美人拉马去小溪边喝水。
　　许大夫蹲在地上摸了好久，才摸到一根柴棍，东戳几下，西戳几下，才戳到小溪边。
　　“小心！”席美人忙上前拖住踩滑的许大夫，并将他扶正，道，“溪边碎石多。”
　　“之前只有一目时，勉勉强强还能看见一点影子，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是我太贪心了，非要佩双目，老天可真会教训人呐。”沈沐尘笑得苦涩，心里的失望只有他自己知晓。
　　“想要一双正常的眼睛，并没有错，谁不想做个正常人？”席美人蹲下身，以手绢打湿，替许大夫清洗面上的血迹，随后又撕下衣摆包了两圈，盖住那两个骇人想眼眶！
　　“你为什么要进太子府呢？”许大夫问。
　　“为了活命，我是个孤儿，如果不是太子路过，我早就冻死了。我师父说我骨骼惊奇，适合习武。”
　　“七岁那年，我生病了，家乡发大水，我一觉醒来不见我爹，抱着门口的大树，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我以为我爹被水冲走了，哭了好久，刚开始只是觉得痒，揉着揉着就疼了，再后来就看不见了——后来我遇到了我师父，我师父教我医术，我学成归乡，想给我爹立个衣冠冢，却发现他根本没死，只是嫌我累赘，抛下我投奔远房亲戚去了。这天下的父母，没一个省心的。”
　　“天下的儿女，又何尝不是呢？”席美人把水袋递给他，道，“喝点水吧，一会儿进城后，我送你回医馆。”
　　“如此，便有劳了。”
　　“客——咳咳咳——”气！她用手捂住口鼻，咳了一会儿，一摊开手，一片血色。
　　“血？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不用——”席美人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最重要的还是怕欠人人情，这样太麻烦，就比如高阳这事，让她很是被动。
　　———
　　高阳和沈沐尘没有去参加城主的接风宴，狼吞虎咽地吃了点，一沾枕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
　　这时候，勤王派来的高手也赶到了。
　　“可以走了。”毅王世子说，“有他们护航，可高枕无忧。”
　　“那就只能指望你了。”
　　“不然嘞？”
　　勤王世子哼了一声，转身钻进门口的马车，不想与高阳多说，还沉浸在丧失爱将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呢。
　　——
　　还是老样子，高阳拉着沈沐尘和他挤一辆马车。
　　中途歇息地时候，甜笙拿着干粮过来伺候，道：
　　“世子，先吃点东西吧。”
　　“行。”高阳拿了两块，留一块给甜笙。
　　沈沐尘接过去啃了两口，发现甜笙拿着饼独自跑树林里去了，便问高阳，道：
　　“她去树林里干嘛？”
　　“还能干嘛？”高阳边吃边说道，“给救命恩人送吃的呗。”
　　“那个暗卫？”
　　“嗯。仔细想想还是女人好骗，哪像你啊——”
　　千般好万般好送上去还是无动于衷！
　　“我怎么了？”沈沐尘反问。
　　“没什么，夸你聪明呗。”高阳把水袋递给他，说，“别噎着了，喝点水，我还得靠你保护呢，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少来，不是有勤王世子可以指望吗？”
　　“你听见了？”
　　“我聋啊，听不见！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就站在你旁边，你瞎啊？”
　　“怎么说话呢你，跟吃了火药似地，是不是我和勤王世子做朋友让你觉得不安了？”高阳微微往前凑，嬉皮笑脸地调侃道，“其实你根本不必这样，不是什么样的朋友都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矫情——”
　　沈沐尘吐槽过后，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扬。
　　高阳看见了，顿时乐坏了，说：
　　“你竟然乐了！我的话特别好听是不是？你要是喜欢听，我还可以说得更好听——”
　　“走开！别烦我！”
　　“行，我烦啊，那好，我不烦你，我去烦别人！”
　　“不许去！”沈沐尘一把拽住高阳的胳膊，神情霸道又别扭，道，“请王世子和小霸王聊得正起劲，你不要过去捣乱！”
　　“谁去捣乱了，有我在，更起劲。松手，我不想烦你——”
　　“你——回马车！”
　　“不回！”
　　行！你有种！”
　　沈沐尘大步走过去，提掌就要劈马车，吓得高阳赶紧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制止道：
　　“不要乱来！”
　　“反正你又不坐，留着也无用，劈了还能当柴烧。”
　　“坐坐坐——我坐——”
　　“坐是吧，还不进去？”
　　“好好好，进去——现在就进去——我早就想进去了——”
　　高阳回到马车里，沈沐尘也跟着进去，长腿往前一伸，挡住了出路，把高阳困在里边。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占山为王的气质了。”高阳笑着调侃道，“要不你去外边看看，哪座山风景灵秀，你就占了吧。把我抓上山，我就不用当什么破钦差，寸步不离地伺候你怎么样啊？考虑考虑呗——”
　　沈沐尘沉下脸，思索了片刻，问：
　　“你跟我说实话，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真想听？”
　　“嗯——”
　　“小心隔墙有耳，凑过来。再近一点——”已经足够近了，高阳的唇都快贴上沈沐尘的耳朵了。“等把通州的事情办完，我们就一起私奔，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哎哟！你打我干什么！我说的是真的！”
　　“不许用私奔这个词！”
　　“好好好，不用私奔，我们不私奔，我们双宿双飞——”
　　“找死！”
　　“别打！我是钦差！给我点面子！沈沐尘，再乱来我不客气了——哎哟——轻点！”
　　暗卫们早就看惯了两人打打闹闹，除了摇头以外，便没有多余的表情。马夫也是如此，旁边伺候的侍卫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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