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是刑警桑

　　坐在前排的贝蓓通过后视镜看看琉璃，“队长，那人真会回来吗？”
　　“不会。”
　　“那你……”小姑娘眨眨眼睛，“我明白了，您是怕那些老阿姨出去乱说。”
　　“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吗？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都不清楚，怎么能随便断定他是凶手？如果不是呢？如果他以后再路过那个小区呢？如果传到他周边人耳朵里呢？他还要不要生活？”琉璃说：“能少添麻烦就少添麻烦。”
　　“那您干嘛要找大妈们帮忙啊？”
　　“如果我不把话挑明，她们自己就会脑补，你知道她们会脑补成什么样吗？可能更可怕。”琉璃弯弯唇角，“有的时候，把话说开了，反而简单了。”
　　“哦。”贝蓓挠挠头，似懂非懂。
　　“对了，回去以后把负责瑞泽小区物业公司等其他关联方的情况再好好捋一遍，最好列个表出来，一目了然。”
　　“是。”
　　“队长，我们马上到了。”小楚说。
　　“好。”
　　陈小刚住的地方位于T市外环的一个居民楼里，环境复杂，设备陈旧，因为租金便宜，很多外来务工人员都住在这里，跟老城青皮满地跑不同。陈小刚和三个年轻人合租一个十平米的屋子，巴掌大地方，洗手间，浴室和厨房都是一层楼的人共用，琉璃还没进楼，就闻到一股异味。
　　“队长，这什么味儿啊？”贝蓓嫌弃地禁禁鼻子。
　　“谁家下水道堵了，里面的东西泛上来了而已。”琉璃淡淡地说。
　　贝蓓脸色发青，想吐，但还是把胃里反上来那股酸水又给咽了下去，快步跟在琉璃后面。那边小楚正在跟琉璃说陈小刚的室友：“……三个人叫方明，李志，刘小猛，其中李志跟陈小刚都在味香园工作，今天他轮休，在家呆着。”
　　几人住在三楼，来到他们合租屋门前，小楚敲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谁啊？”
　　“请问李志在吗？”
　　里面有人走了过来，把门打开一个小缝，看着琉璃等人，一脸疑惑，“你们是……？”
　　小楚亮出警官证，“干这个的，关于陈小刚，有些情况需要向你询问，请你配合。”
　　里面得红脸汉子明显是没想到会是警察，错愕之余马上把门打开，请琉璃他们进来。里面有两个上下床，另外两名年轻人愣愣地看着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份麻辣烫，地上铺了一张报纸，上面还有一份麻辣烫，明显是给他们开门这人的。几人也没什么东西，刚洗的衣服挂在两张床中间一根麻绳上，剩下的杂物杂乱地堆在一旁，一面墙上挂着一张比基尼女郎的海报，女郎前凸后翘，事业线蔚为壮观，上面还有可疑的痕迹。
　　嗯，不愧是男人住的地方。琉璃露了一个“我懂”的笑容。
　　贝蓓快疯了，一进屋，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汗脚的臭味，还有一种霉味，其中还和麻辣烫的味道混在一起，那真是“酸爽”无比！
　　不行！我要忍住！不能吐，更不能晕！我是刑警！她心中的小人给自己加油鼓劲儿。
　　对，就是这样，来，进行一次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
　　OMG！！！！！我有一种煤气中毒的赶脚！！！！
　　“你是李志？”小楚看看面前的平头红脸青年，“有点事儿想问你。”
　　“哦，您问，您问。”青年连连点头，不住地搓手。
　　“那个——”
　　“你们正吃饭呢吧，别说，我也饿了。”琉璃突然笑着说：“借你们这地方吃口饭行吗——小楚，出去向门口那位大娘买几个茶叶蛋，再买几套煎饼果子，豆腐脑如果有的话来一碗，去吧。”
　　“哎？哦。”小楚挠挠头，出去买午餐去了。在场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年纪较大的一个汉子不确定地问：“警察同志，您要在这儿吃饭啊？”
　　“对，介意吗？”
　　“我们倒不介意，只是我们这儿，脏，地上都没打扫……”他小声说。
　　“无所谓，你那儿不有废报纸吗？借我一张垫下面就行。”琉璃笑嘻嘻地说。
　　“队长，”贝蓓扯扯琉璃的袖子，“您真要……？”
　　“啊，贝蓓，你不用陪着我们，去跟你宁哥汇合吧。”琉璃笑笑。
　　贝蓓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跑，回头却看到自己队长已经跟那些人一样坐在地上，谈笑风生，对散发着异味的环境熟视无睹，面上一派从容。她咬咬牙，扭头跑了出去。
　　不久，小楚回来了，身后跟着贝蓓，琉璃看看她，“不是让你回去吗？”
　　贝蓓小脸一扬，“我也饿了。”
　　琉璃笑笑，继续与李志他们聊家常，手里剥着茶叶蛋。李志几人一开始有些拘束，但后来见面前这位女警官性子随和，甚至与他们一起盘腿坐在地上吃饭，一点也不顾及，而且一点也不装，大口吃饭的样子让他们觉得亲切，也渐渐放开了，有说有笑。
　　“您问陈小刚？那孙子不是个好饼！”方明，也是他们里面年纪最大的人忍不住开骂，“整天不着调，就在那儿做发财梦！还欠我三百块钱没还呢！”
　　“是吗？他平时不上班都干什么啊？”琉璃问。
　　“能干嘛？做白日梦呗！”方明嘴一撇，“整天研究彩票，也没见他研究出个花来！”
　　“那他也没有女朋友啥的？”
　　“哪个姑娘能看上他啊？”方明说。
　　“他在味香园干的怎么样？”琉璃问李志。
　　李志摇头，“不怎么样，我们头骂他好几次了。”他说：“有一次还跟顾客打起来了，还是我们经理影带着他去道歉，回来时也是骂骂咧咧的。”
　　“怪不得要辞职，干的不顺心啊。”琉璃说：“他什么时候辞职的？”
　　“上周吧，那天突然说不干了，”李志说：“我还问他为啥走，他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有一个月七八千的工作谁受这份鸟气！后来牛逼哄哄地卷铺盖走了，房租都没交。”
　　琉璃耳朵动了一下，“一个月七八千？”她说：“这是找到下家了？”
　　“谁知道是不是吹牛呢？如果是真的，我真想问问那人，脑子是不是被门弓子抽了？有钱没地方花你扶贫去啊？雇他干什么！”
　　“辞完职就走了吗？”琉璃问。
　　“不是，十八号那天才走。”李志说：“在这呆了将近一周，本来屋子就乱，他也不知道收拾收拾，临走还添乱，真是！”
　　“他没说去哪儿？”
　　“真没有，哦，倒说了句：如果发达了就带我们大家一起发财。”李志摇摇头，“他发达？鬼才信！”
　　“那个，警察同志，”方明问：“您几位找他有什么事啊？他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小楚下意识想掩饰一下，琉璃拍拍他，说道：“有些事，想必你们以后会知道，我就先跟你们说吧。四月十八号，准确点说是四月十七号晚上，东翔区一栋公寓楼发生了一起火灾，一个女孩葬身火海。因为有他杀的嫌疑，已经立案侦察，而且，死者曾经与陈小刚发生过矛盾——”说到这里，琉璃咽下了以后的话，静静地看着他们。
　　方明几人都傻了，愣了半晌，方明先说：“警察同志，陈小刚那孙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就那怂包还杀人？根本不可能，他没那个胆子！也就是别人杀人越货他跟着吆喝吆喝，赚点零头，贪点便宜，你要让他杀人？这孙子杀条鱼都能晕过去！”
　　“是啊，警察同志，陈小刚毛病是不少，但杀人……”李志挠挠头，“他没这个胆子。”
　　“看，误会了不是？”琉璃说：“据我们调查，我们也不相信陈小刚会有胆子杀人，但是案发现场出现一个跟他体型身高都十分相近的人，而且他离开的时间恰好是十八号，而且到现在我们还联系不上他，就算我们不想怀疑他，也是……”她叹口气，“所以我才来问你们，有没有他的消息，如果他不是凶手，就赶紧回来跟我们说清楚，这样双方都好。哦，对了，如果他不是凶手，却能为我们警方破案提供重要线索，也算是立功，将来找工作落户口什么的，都有好处。你们就这么告诉他。”
　　“好好，只要他来电话，我们就按照您说的做。”方明咂咂嘴，“您说这小子，属乌龟的，这时候怎么就联系不上呢？其实今天早上我还给他打过电话，这房租都是我们均摊，就算他走了，但这个月房租也得四个人交，他这一走了之算怎么回事？”
　　“那个，”一直不说话闷头吃饭的刘小猛慢腾腾举起手，“警官，那个，如果我们也能提供什么线索，是不是，也能算立功啊？那个，找工作啥的，是不是也能——”
　　“你这小子，帮人家警察同志点忙还讲条件！”方明给了他一下，然后眼巴巴看着琉璃，“能吗？”
　　贝蓓差点没呛着，琉璃倒是不以为意，说：“如果你们真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我会跟你们管辖派出所的民警说，以后他们会关照你们的。”
　　一听这话，方明和李志脸上都泛着光，饭也没心思吃了，开始琢磨陈小刚最近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刘小猛瞅瞅他们，怯生生举起手，“那个，警官……”
　　“你说。”琉璃笑着点点头。
　　“那个，就是上周吧，他刚辞了工作，有一天喝得醉醺醺回来，那时候方大哥和李大哥夜班都不在，我就帮着收拾，结果，他就直接给了我一百块钱。”他说：“我当时就傻了，他说，这是小费，有钱人都这么干。”他咬咬嘴唇，“然后我就看他衣服兜里，那么厚一沓钱！”他比划了一下，“有四千呢！”
　　“你这小子！这事儿怎么不告诉我们！”方明瞪着他。
　　“这，我又不知道什么事儿，怎么说啊？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说不定还会惹麻烦，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他委屈地说。
　　“那你没问那钱怎么来的吗？”琉璃问。
　　“我没问，但他自己把钱拿出来，在我面前不停地呼扇。”刘小猛说：“还说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钱，四千块钱！一下子四千块到手，这钱挣得真俏！我当时也就只能问了，问这钱哪儿来的。他说：一傻冒给的，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几十块钱的东西，多亏一哥们儿介绍，要不不能认识那个有钱的败家子。现在这种败家子真多，早知道多顺几套出来，全卖给这种富得流油的傻冒！”
　　“多顺几套？”琉璃心头一动，“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问了，这什么玩意儿能卖四钱块啊？这买卖能不能带上我？”他接着说：“他说了：这买卖可遇不可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有钱人家的公子为了讨姑娘欢心出一些幺蛾子，然后咱们就有钱赚。”
　　“讨姑娘欢心？”琉璃心中有了一番思量，“他有没有说那傻冒是谁？还有他朋友是谁，你见过吗？”
　　“没有，他那时候说话都不清楚了，”刘小猛说：“不过，好像说了……是谁的老板，什么的。”
　　“哎？说起这个我也想起来了，我们店里少了一套员工制服，正好他走后发现没的。我们去问他，他说自己没拿，但都传是他拿的！”李志一拍大腿，“这小子不会把它卖了吧？”
　　“警察同志，我知道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线索。”方明咂咂嘴，“有一次这小子喝多了吹牛，说等他有了钱，也买一块手表，也要金光灿灿，晃瞎小看他的人的狗眼！”
　　“也？”琉璃注意到这个字，“他说，也？”
　　“对啊，他还说，有钱人都带手表，那是身份的象征。呸！”他啐了一口。
　　“你们周围有人带手表吗？”琉璃问。
　　“没有啊，都是做力气活，带那个多不方便啊。”方明说，其他两人也连连点头。
　　“对了，那天他还带一大堆吃的回来，猪手鸭脖啥的，还买了几瓶酒，说是高兴请大家喝酒，我寻思着你要有钱把三百块钱还我啊！但吃人嘴软，当时也不好意思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周一晚上……对，这周一！”
　　“周一？”四月十七号？“几点？”
　　“谁知道发什么疯，快半夜十二点了吃夜宵！”
　　贝蓓小口小口喝着豆腐脑，在这个环境里她真是食不下咽，不过看看队长神情如常，一旁的小楚一边咬着煎饼果子一边做笔录，她的小脸有些发烫。
　　自己还是要练啊，她想。
　　吃完了简单的午餐，琉璃几人的闻讯也告一段落，起身告辞，方明说：“对不住警察同志，您说我们这里连个水果都没有，没招待好几位。这儿还脏，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不用在意，我们做刑警的什么环境都见过，你们这里算好的。”琉璃笑着说。
　　“警察同志真会说话。”
　　“我不是会说话，这是事实。”琉璃笑笑，“我们有时候要去穷乡僻壤办案子，有时候蹲守不知道几天几夜，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就是这样辛苦还不一定有成效，甚至办重案要案还要提防不知道从哪儿打来的黑枪。相比我们而言，你们虽然看着辛苦，但不会有人要你们的命吧。”
　　方明几人面面相觑，刘小猛忍不住问：“那您这是图啥啊？”
　　“图啥？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当刑警就是为了一口气，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了。”琉璃抬头看看窗外的白云，“也许是为了多抓一个恶人，也许是为了多守护一个家庭，也许就是为了我身边人的安宁，反正，只要看着大家都好好的，就算没人知道我是谁，我也觉得舒坦。”
　　贝蓓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队长，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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