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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露立中宵上
尹倾然有瞬间的惊愕闪过,因为他早就看见了不远处淡漠仰天的月东明。只是片刻,他下意识嘴角划过温雅的笑意,低低问:“可是受伤了?”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语气宠溺十分。
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诉她此刻的心意,庆幸,连日的提心吊胆,几乎要崩溃的情绪,在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瞬间退去,他还在,一切就如此圆满。熟悉的温热气息包围着她,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算天大的劫难都会替她挡去。
黄昏鸦色,惊魂如隔世,她泪如雨落,话语微颤不知道是惊还是喜,却一字一顿:“你终于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她一开口,日日压制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
尹倾然心一动,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原本在瞧见月东明的时候,他心里就升起了一些担忧,此刻见她这样说,心中十分欢喜。“你在这里等,我总是会来的。我答应你的,便一定会回来。”
语棠闻言心中一暖,突然觉得冷冽的风也变得温柔起来,遂觉得此情此景十分圆满。这才细细翻看他的衣裳,原本眼泪还没有收住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脸,“怎么这么多血,你到底伤在哪里了?”
尹倾然神色疲惫,却儒雅一笑,神色略带矜傲:“那是别人的血,你放心,无人伤得了我。”
语棠松了一口气,遂安心靠在他怀里,劫后余生似的地一叹:“再有一次,就算是死,我也要陪你一起,你不能再将我送走了,答应我。”
尹倾然松松将她搂着,道了一声“好!”心中却想,我断不会再有这样的惊险了!又听她道:“这些天我都想过了,那样即便共赴黄泉也是一起的,不会孤单,强过天各一方阴阳相隔,最后一面也不得见到。”
这样的告白使得尹倾然闻言心中一动,原本柔情似水已化作惊涛骇浪,这样的话他不止在语棠这里听说过,他是名动天下的鸣玉公子,追逐在他身后的不知几何,可是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也从来没有人会让他有如此欣喜触动!
“你当真这么想吗?”
语棠将头埋在他胸前,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或许,早在沐园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了!”
他面上仍是泰山崩不改其色的淡然微笑,安抚地拉开她些许,似乎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十分认真地问:“公主,我会一生护你周全,你可愿一直这样信我?”
语棠此刻已用袖子抹去泪水,他脸离得很近,眉目英挺很少如此严肃认真,瞳孔里映得出自己干净无措的表情,于是她也很认真地点点头,想了想问:“你在京城问我的问题如今还算数吗?”
尹倾然神情一转疑惑,很快又恢复了了然,甚至于他还浮起微笑:“自然。”彼时也许是一时戏言,又或许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一幕,哪怕那时只是无心之语。
“一直都算数!”
那句话是,朝局将覆,公主可愿嫁与倾然为妻?
语棠目光一亮,旋即又想起了那时京城的格局,心里有些讽刺与黯然,那时候的尹倾然想的当然是联姻而不会是其他,是以她双眉紧蹙,黯然伤神地问:“若我已经不是繁成的公主,再也回不去大明华宫了呢?”没有任何政治背景,无力帮你或者尹家带来利益了呢?
尹倾然不动声色地端详她秋水明眸,心潮澎拜思绪纷繁,这一刻磐石般的心扉变的异常柔软,身前人绰约风姿,暗淡了三千繁华喧嚷,哪怕江山沉浮,世事变幻。卷入了权谋漩涡里,谁也无法救赎,不如就留在身边,护她一世周全?
留在身边,护她一世周全。
或者说,这一路的风险阻隔,她早就融入了自己的生命中,潜意识想要护她周全,不然为什么自己要为了她以一人之力阻截南蛮不惧生死,只为了换的她安然离去
他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他人的生死!
就在语棠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心灰意冷地挣开他的手想要退开的时候,尹倾然突然低下头笑着说,“答应了,便再也不能反悔!”说话间手掌扣住她的后脑一托,两片温软的唇瓣贴在她的绯色唇上。语棠惊了一下,“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没有机会,声音已经封缄在他侵掠而入的唇齿之间。
西山别院风景优雅,小巧别致,曲廊高阁、华亭水榭五步一景。这样的精致院落用来静心养病,实在是再好不过。语棠连着受伤中毒落坡旧伤未去又添新病,孱弱太久,如今虽然身上伤好了七七八八,身体在也调理中慢慢恢复。
这些天一直是尹倾然陪着照顾,出入形影不离。但凡是个有眼色的都看得出来二人神光和合,心意一处,已然是患难生情。可落在月东明的眼中又是另一番苦涩。
先前几日他应南宫沁所约一并去郡城住持鉴梅大会,连续几日早出晚归也就眼不见为净,现在梅花会告罄,二人照样恢复了以往的作息,抬头不见低头见,眼里那抹沉郁积淀地似要滴出水来。这一切看见南宫沁眼里,却又觉得理解心疼,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过来的!如今小棠和鸣玉公子在一起,她既觉得替月东明心疼,又暗暗生出一些庆幸。尽管她觉得这样想是不对的,可心底依然有些高兴。
自然,她这矛盾的心事深深藏起,表面上她还是和当初宸京俏丽跳脱飞扬而不任性蛮横的小公主一样,美丽而惹人喜欢。他们住进西山别院已经好些天了,因为疗伤、花会一干事情她一直没有好好为几位接风洗尘,如今语棠已经可以自行走动,南宫沁于是就在听风台上准备了露天夜宴款待几位。
尹倾然为了方便一直住在语棠的隔壁,此时二人联袂而来,他着暗青色锦袍高贵逼人,她穿堇白色广袖百褶裙,腰悬深紫色宫涤,二如此一道相映成辉,神仙姿色,竟然令人炫目。南宫沁下意识扫了月东明雪白出尘的身影,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有幸能与他站在一起,必然是朗月照花,一对璧人,只是会有那样一天么?她目色惆怅。月东明一直认真看着台上的一株梅花,好似要看清它花瓣有多少纹路、几点瑕疵。
月光悠悠,高台露天宽阔,梅香沁人。几十盏小巧别致的小宫灯悬挂在其上照得透亮,一看就知道是南宫沁的主意。语棠方要落座,月东明不知何时移步到了她身前。
尹倾然微笑无害地向她点头,已不是当初的深不可测,“去吧,我等你。”
解铃还需系铃人。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往回廊的石阶向下,并没有走得很远。这是她遇见月东明之后第一次与他这么严肃得交谈,心里有愧疚,亏欠,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隐瞒身份的事,你还怪我吗?”
语棠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松了一口气,“那日在和墨居我都听见了,我并不曾怪你,你我立场不一致,都有要守护的东西。若是换了我,只怕还做不到你这般坦荡。”
语棠这番安慰的话并不能使他放开,反而更令人受伤。你只知道我与你立场相悖,利益冲突,你又记不记得那年在宜州云岭漫山遍野映山红,与那个少年?话到了嘴边,他又吞了下去,月东明自诩顶天立地的君子,他不想这个时候说这样一番话让她为难,何况如今还多了一个尹倾然!
更何况她也不曾许过什么。
月东明不语,一时冷场。语棠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他是否不高兴,只好找试探着问:“我听见苏姑娘叫你师兄。”
我听见苏姑娘叫你师兄,又与你的姐妹月莹关系匪浅,她三番五次要杀我,是不是与桑旬有关?这是她心里疑惑,但有些问题点到为止,不需要全部问出来,说多了便伤人。
月东明闻言目光一亮,倏然回过身来,吃惊地问:“你都知道了?”喃喃“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语棠迷茫地摇摇头,“她到底是什么人?”
月东明惊讶之色更甚,神情有些怪异:“她手上的琴你可识得?那是天音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天音琴?”天音琴,语棠重复一句,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突然,冷不防打了个激灵叫出声来,“天音琴不是我师门——“话语一顿她睁大眼睛盯着月东明,等着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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