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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幻
“姜未这个死脑筋,找什么人,这大半天,该死的早死了。”吕丘平坐在碧玉芭蕉叶上,心里不停嘀咕着。
他们刚刚在塔前分别,阮熙宁把自己的碧玉芭蕉叶借给了姜未,他们剩下一行人则坐上了童远卓的叶子,正一路向山下而去。
夜深月明,星辰点点,他们飞过黑黢黢的山廓,感受着异常的缄默死寂。
吕丘平的心脏恰在此时,“咚咚咚”急跳了起来,他感觉脑袋里刚刚一下闪过了些什么,可竟因为心慌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不由又念叨起姜未,然后看了看身边这群人,除了童远卓和纪黎算得上半个好人,阮熙宁和剩下三个昏迷的都几乎失去了战力。
这样可不行,虽然吕丘平没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光,但他相信自己的头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疏漏的地方,而且很可能是会要了他们命的疏漏。
吕丘平立时凑近了前面的阮熙宁,她看起来最好说话,“阮道友。”
阮熙宁回过头,脸上挂着笑,因为姜未的缘故,他对同样来自庆平县司的吕丘平态度很是和善,“吕道友有事?”
吕丘平斟酌了一下道:“我刚刚是想,这山上情形不明,不知道贵派领队是否知道了咱们这一路的情况,现在四阶妖魔都现身了,还是让他们来仔细搜查一番才好。”
阮熙宁思索道:“其实刚刚在塔里,我们都曾尝试发讯给带队师兄,只是俱寂塔内无法传讯,如今...”她迟疑了一下,四阶妖魔已被斩杀,剩下的妖魔也差不多都被姜未诛杀殆尽,她倒一时没再想起给师兄传讯的事。
吕丘平立刻正色道:“还是立刻传讯吧,也不是怕咱们有什么万一,只是红腹皇蛛特殊,万一有什么遗漏,留下后患,那就遗祸无穷了,你看这俱寂塔不就是纰漏吗?”
阮熙宁听后也觉得有理,当即便拿出他们本门的传音符传讯给了带队的师兄,将此地的大概情况略略讲述了一番。
看着阮熙宁请了靠山来,吕丘平才觉松了口气,心里想着等姜未再追上来,应该也就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了。
这样想着,他心情也轻快起来,不知不觉脑袋里就冒出了刚刚他忘记的那件事,俱寂塔的密殿并不大,根本不可能躲藏得下那么多蛛妖,那这些二三阶的蛛妖都是一天之内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除非,蛛母...
吕丘平忽然两眼发直,怔怔地低头看向了芭蕉叶的下方,他们早该离开雀灵山了,可芭蕉叶飞了许久似乎仍在山湖上方盘旋。
等等,他手指开始打颤,指尖摸到了叶子边缘的一点白色,那本该触手温润的灵器,此时却似裹着一层黏腻,随着他的手一缩,指间拉出一条极长的丝。
吕丘平身体一晃,险些歪倒,心间悲戚地浮出两个字,“完了。”
......
姜未没耗费太多时间就发现了陈岭山,他被裹在了茧里,姜未再晚到片刻,只怕他就要魂归蛛腹了。
姜未一个“潜刀”,先斩落了那只二阶蛛妖,等落到地上,才发现脚边还有一只新死不久的蛛妖以及柳泉县两位司官的尸骸,一个被裹在茧里,一个已经化成了半滩水。
姜未赶紧把陈岭山放了下来,喂了他一颗解毒丹,本以为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正想把他背到背上离开,却见他睁开了眼睛,“陈叔,你怎么样?”
陈岭山眼中的恐惧尚未消散,半晌才似乎意识到姜未的出现,他茫然地看向四周,迟疑地开口,“你…你来救我?”
“是。”姜未简短地告知了陈岭山当前的情况,“可惜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不行了。”
陈岭山回头看看两个司官的尸体,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们三个被抓到这里,估计落地没多久,那位司官就被杀了。”他说的是已经半化成水的其中一个司官,“我和另外一个司官与这两只蛛妖鏖战半日,只勉强合力杀了一只,却再也挣不脱另外一只了,幸亏…”
姜未知道这些蛛妖的厉害,炼气期和二阶蛛妖说起来是同境界,但蛛妖的蛛网、蛛丝实在太过厉害,手上若没有强劲的灵器或术法,一旦被缠上,别说诛杀,就连逃跑都困难。陈岭山他们能合力杀死一只已经不易,能坚持到姜未来救,实在是运气。
“陈叔,咱们还是赶紧先离开这儿。”姜未看陈岭山伤得也不轻,连忙扶起他唤出碧玉芭蕉叶,当务之急,还是先下山安置伤员,之后再考虑另外组队上山剿妖。
碧玉芭蕉叶腾起在半空,陈岭山逐渐放松下来,“他们想必已经下山了吧?”
姜未刚要点头,却不知为何,刚刚在战斗中被忽略的紧张感又一下袭上心头,她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
陈岭山看见了,不解道:“姜未,你怎么了?”
姜未扭头看看他,又看看下面,忽然像自语一样轻喃起来,“红腹皇蛛生而无情,食至亲修行,全无血缘伦常,为什么会有一只大家伙因雀灵山之事突然出现在北境?”
陈岭山没听明白姜未的意思,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吗?他试图解释两句,“也不见得是来报仇,可能只是被血脉纯正的后裔吸引过来的?再说了,红腹皇蛛灵智低下,是相对而言,血脉更纯、修为更高的还是有灵智的,只是不那么聪明。”
“对,它是被吸引来的,它闻到了后裔的味道。”姜未忽然问道:“那个大家伙是什么境界?”
陈岭山想了想道:“景平真人是化神期,她敢去报仇,想必来的最多也就是个七阶蛛妖吧。”
“七阶蛛妖?不会对二三阶的蛛妖感兴趣,它那么迫不及待赶来,一定是有一只血脉非常纯正…”姜未停顿了一下,想起了被祝清寻杀死的四阶蛛妖,“最起码五阶的蛛妖,才值得它现身。”
红腹皇蛛靠食血亲修行,境界越高就越需要得到优质的血亲才能突破,而优质既指血脉纯度亦指修为境界,境界高的皇蛛都会选出资质好的后裔慢慢培养,培养到一定境界,再把它们吃掉,当然它们也要小心自己孕育的孩子,有些资质极高、血脉纯度极高的会悄悄潜伏在它们体内,一点点吸食蛛母的身体,等到壮大到一定程度,再破体而出,吃掉自己的母亲。总之,这类妖魔,天生的自相残杀,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更多的是源于本能。
但优质的后裔毕竟难得,培养起来也不容易,血脉纯度高的更是少见,这样的后裔一出现,才会立即引来大蛛妖的现身,当然,姜未还猜测,它们之间很可能血缘也极近,才能这么快就感应到。
换句话说,这就代表着雀灵山上现在正有一只血脉纯度极高的五阶红腹皇蛛。
想通这一点,姜未顿时心如擂鼓,那可是堪比元婴期的大妖,难怪她自从走上贴水浮桥后,灵感预警就像炸开了一样。
而现在,她的灵感同样在爆炸,姜未一恍惚,从芭蕉叶上跌了下来。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姜未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醒了过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竟一时有些记不得今夕何夕。
好冷,天也黑漆漆的,姜未爬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天边忽然放起了烟花,她停下脚步,脑子像迟钝了一下,后知后觉道:“今天是除夕。”
眼前的景象一下变得清晰起来,她正走在大石村的街巷中,迎面是袁小禾和潘晚晚提着灯,面带笑容地走过来,“过年好啊,姜未。”
姜未点点头,却没说出话来,潘晚晚笑道:“你和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吗?”
姜未摇摇头,忽然心脏像被揪起来一样,好像有很急迫的事在等着她,一个念头也跟着掠过心间,“我得赶紧回家…”
她都没有和袁小禾、潘晚晚说一句话,就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心道:“对了,除夕,刀祖刚在家里斩碎了一尊邪神像,爷爷在家里处理邪教徒的尸体呢…”
“我呢?我来拿出来报信的娃娃,不能让别人知道刀祖的神异…我得赶紧回家看看爷爷,爷爷受伤了。”
姜未越跑越急,很快就到了姜家门口,“爷爷?”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后,可是却瞧不清脸,“爷爷,你收拾好…”
姜未缓缓停下了脚步,她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忍不住想走近一点,看看爷爷,“爷爷,我把娃娃拿回来了…”忽然,她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那只娃娃,她心头一急,“难道我没拿回来?”
怎么会没拿回来?姜未不知为什么,居然急得想哭,而眼泪真的就落了下来,“爷爷,你等等我,我再回去找找…”
天色一下就暗了下来,烟花也消失了,她本来要转身去找娃娃,却双脚如生了根,任由眼泪流了一脸,“姜未,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
姜家的大门敞开着,爷爷立在门后的阴影里。
姜未就停在门前,停了很久很久,好像爷爷真的站在那里。
她突然一下拔出了刀,哭着喊道:“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她一刀劈了下去。
斩无刀的银光刹那间充斥在整个空间,眼前瞬间又黑了下去。
姜未浅灰色的眼睛像染了一层癫狂,“你也配拿我爷爷作幻境!”
她的刀光亮起,似不会停。
姜未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也根本找不到她猜到的那个敌人,她的鼻子也像被封住了一样,什么都闻不到了。
可随着斩无刀一层层的穿透,姜未眼前的景象终于出现了变化,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茧挂在蛛网上。可更吸引姜未的不是这些茧,而是茧背后无穷的黑暗处。
那里似乎浮荡着一层雾,姜未感觉只要自己一扬刀,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但她只是刚起这个念头,爆炸般的灵感差点让姜未晕厥过去。
里面是危险到连想一想都会让她崩溃的恐怖东西,姜未直觉那是不可直视之物,于是再也不敢去看一眼。
这一次她反而重新看向了那些茧,提起刀劈落了最近的一个,掉下来的人让她一惊,居然是吕丘平。
吕丘平昏睡着,似在做一个绵长的美梦。
姜未接连劈开剩下的茧,果不其然是阮熙宁一行人,甚至还有刚刚还和她在一起的陈岭山。
姜未赶紧唤醒了他们,几个人都一脸恍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反而是吕丘平忽然大叫了一声,“五阶?是不是五阶?!”他记起了陷入幻境之前的事。
姜未没想到吕丘平居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迎着众人问询的目光,点了点头。
“完了!”吕丘平大叫了一声,恨不得再晕过去。
众人的脸色也一个个凝重了下来。
“真的?”
“肯定是真的,只有五阶红腹皇蛛才能制造幻境。”童远卓也忍不住有些泄气。
面对堪比元婴期的大妖,他们还有什么转圜之机?
姜未虽然不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对手,但说实在的,上次杀关涉是占了地利的便宜,就算如此,她也险些丢了命,真的在现世中遇到这种级别的对手,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姜未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那只蛛妖现在没对咱们下手,那就还有机会,先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再说。”
这时,阮熙宁也眼睛一亮,“对,别泄气,我在陷入幻境之前,曾传讯给叶师兄,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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