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风流

　　于强收监前，明确说过不起诉，但公文中提到枫桥镇的当事人，那晚她被王乘风送走，后来不知道那个黄发青年被他打成了什么样子。

　　玉明月决定回林城看一看。

　　玉晋志于公于私，为了那些罪行成立，五一节后，专门展开“扫黑除恶”专项整治活动，上至省级单位下至县乡镇，将二毛、犬子都请进了看守所，拘押起来。

　　玉明月晚上收拾好行李，第二天，她出现在王乘风公司门前，昨晚一夜没有睡，眼睛红肿，一下扑进王乘风怀里，刚开口眼泪就掉了出来紧，“对不起。”

　　难怪这个月长平又被调了回来，原来是二毛犬子都被关了进去。现在只有他和长平处理公司和月上轩的事情，那么多的事，他一定也很忙、很累，而她也是昨晚才知道老晋关了他的兄弟。

　　而他，一定也知道。

　　王乘风正在梁永恩工位上交代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见她梨花带雨哭得这样伤心，带她回办公室，玉明月哭得更伤心了，她从没有这样难过过，“风风，我可能要先回一趟林城。”

　　她害怕回去，担心回去后再回不来了，尽管坚定一定会回来。

　　王乘风拭掉那一颗颗如珍珠透亮的眼泪，义无反顾，“好，我陪你。”

　　“你不要回去。”他是一定不能回去的，二毛苗苗五一回去后就再没能回来。原本还以为他们回去后是因为林城事务多，留在那里打理，原来是老晋早限制了他们的出行。玉明月的心揪在一起，“如果你回去……”

　　现在那么多罪证在，老晋一定会马上抓了他。

　　“傻瓜，犬子和二毛还有苗苗，他们被拘押，我是公司负责人，当然要回去处理。”

　　“不行！”玉明月抱紧王乘风，眼泪止不住流，但就像他说的，他是公司负责人，而他们又是他的兄弟，她知道他一定会回去，可是回去后……“我们一起好不好？”

　　王乘风点头安抚。

　　……

　　飞机落地林城。

　　姜小雅也随玉明月一起到了林城，还把犬子被拘押的事告诉给了李姗。李姗推掉演出，带着助理从北京也到了林城。

　　下午，申请到探视权，玉明月王乘风还有李姗姜小雅一起去拘押室探望犬子二毛苗苗。

　　三个人被分别关在狭长的房间里，住在隔壁的隔壁，都长满着无法修理的胡子，与平常耍酷装风流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个个颓废，玉明月对着三人鞠躬赔礼，“对不起……”

　　眼泪瞬间流下。

　　二毛苗苗犬子谁受得起，赶紧弯腰回礼，“你是我们嫂子，这一拜，风哥也在，我们……受不起。”

　　犬子更是自愧不如，半夜被突袭抓进来，轮番审讯虽然没有露出纰漏，但被关在这里，心里多少有些埋怨，但见玉明月这样，那一点点埋怨全无，反而惭愧难安。

　　玉明月忍住眼泪，“你们当然都受得起……住在这里，吃得还好吗？住得、还习惯吗？”

　　肯定住不好也吃不习惯，但被关在这里，玉明月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放他们出去，唯一的办法……她握住王乘风的手，安抚犬子二毛苗苗，“放心，等你们出来，我们一起回天河。还有、李姗也回来了。”

　　李姗走上前。突然见到她，犬子有些惊讶，但好像并不意外，可现在这样一副样子，犬子目光缓缓垂下，帅逼的形象经过一周的拘押变得邋遢，可他是不可能再回天河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李姗潸然泪下。

　　“是不是当时计划要去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离开天河，要离开我？”李姗望着犬子，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话。

　　人被拘押在这里，做过的事犬子避而不谈，淡淡地略过，“这两年、过得好吗？”

　　但李姗过得好与不好，他一直在关注。虽然不知道李姗这两年感情怎么样，但李姗每次演出，只要能在电视上、网络平台上看见的，他都刻盘收录起来。

　　他知道她过得好，只是想李姗亲口回答。

　　李姗隐住眼泪，拿出胸前佩戴的手指，犬子送给她的三根手指，她早请人玉牙制成标本，随身携带。

　　虽然随身携带这东西有些瘆人，但这是对她莽撞行为的惊醒、约束，她要铭记一辈子。

　　李姗问：“什么叫好？郑泽文，我现在再不会像从前那样胡闹了，因为我身边没有了郑泽文，就没有那个可以为我胡闹买单的人。郑泽文，我还可以爱你吗？”

　　拘押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静。

　　探视时间到，工作人员催了两遍，李姗离开时也没有听到答案。

　　离开拘押室后，玉明月安排好李姗姜小雅住处，回到家，徐姨见她回来，好像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一直担心她会被体罚，高兴的上楼去告诉玉晋志，“先生，月月回来了。”

　　玉晋志这几天安排好工作上的事，一直等在家里，走出书房，站在二楼书房前的扶手前，居高临下。

　　“爸，我回来了。”玉明月隐去一贯任达不拘的态度，变得恭谨端正。玉晋志一眼看出她这是临时服软用的心思，走下楼，“回来就好。下周我带你去见方伯伯。”

　　这个方伯伯就是林城大学曾教导过他的导师方教授，确定将她留在林城。

　　但离开学还有三个月时间，玉明月暂时不反驳，也不争闹，由玉晋志心情来安排，“好，但我想见一见那个叫周刚的人。”

　　“他在枫桥镇。”

　　“你可以把他送到林城来。如果这样影响不好，我可以去枫桥镇见他。”

　　“非要见他？”

　　“是。”

　　“……”

　　“爸爸，从小到大，我只是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为什么这么难？我不知道你这一生追求的是不是都如愿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为你自己留下过什么遗憾。不过，你是坚强的，无懈可击的，有没有遗憾别人也不会轻易看见。可我的人生，爸爸，我只想它不要留下太多遗憾，可以吗？”

　　“我和你妈对你的要求和你对自己的要求一样。”

　　“对，你们愿我前程似绵，光耀门楣。愿林城十年、二十年后，这片土地还和现在一样安宁祥和，你们愿我和姐姐都能撑起玉家脸面，就像我和姐姐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嫁到顾家一样，因为你和顾伯伯的交情，你们立下过约定，一定要拿我们今天的幸福去兑现你们曾经的诺言，才算守信，所以，要把一切牢牢捆绑在一起。这算什么愿意？”

　　玉明月苦笑，努力平静下来，“我要见周刚，想知道他被伤成了什么样子。爸，是不是我答应留下来，答应离开他，你就会放过他身边所有人，包括他。还有，不会影响他的公司？”

　　他奋斗努力十年才创下一切，玉明月望着父亲，要亲耳听到一个确切回答。

　　玉晋志一身凛然正气，神色不动，“公事公办，目前只是暂时拘押，按流程依法处理，这是工作，不是我一人说放就放。但你要见周刚，我会派人带他来林城。”

　　“你不是已经将他关在林城了吗？”玉明月直言说破。

　　王乘风的人昨天已经查到周刚不在枫桥镇，只有一种预测，目前整个林城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整治活动，周刚已经被关了起来，不在枫桥镇，那就在林城。

　　听到这话，玉晋志还是有些意外，但想想王乘风那样一个人，也不觉得奇怪，“好，明天带你去。”

　　天还没有黑，玉明月特意给外婆带了爱吃的酥肉去枫桥镇，和姜小雅带着李姗一起来看望外婆。

　　外婆独自在庭院里纳凉，梅玲阿姨在给她准备绿豆汤。玉明月见外婆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一下觉得外婆又苍老了许多，大颗眼泪瞬间流出来，平复好情绪才走进庭院，轻轻依偎着外婆，“外婆，我来看你了，小雅也来了，还有我的另一个朋友，李李。”

　　李姗是第一次见外婆，上前轻轻拥抱着外婆，外婆拿着蒲扇给她们扇扇凉风，玉明月挨着外婆坐在藤椅边，“姐姐大婚那天，你和老晋说了什么？”

　　即使外婆不说，玉明月也猜到外婆一定是让老晋放了她，还有风风。

　　外婆确实说了这样的话，可玉晋志秉公执法，没有答应，才气得外婆转身离开。

　　外婆轻轻捂住玉明月的手，把蒲扇交给梅玲阿姨，让梅玲阿姨拿回客厅，沉思许久，“是不是外婆从一开始就错了？”

　　“没有……”玉明月摇头，顿时哽噎，“放心吧外婆，我不会让老晋伤害我和风风。就像你说的，他们为了能在这个社会上站起来，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挺直腰板，不惹事，不怕事，有事自己扛，遇事自己解决。外婆，我长大了，我也会。”

　　在这件事情上，外婆已经尽了最努力保护她。玉明月朝屋里梅玲阿姨喊道：“你要照顾好外婆。”然后对外婆说：“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好就又来看你。外婆，到时我带你一起去天河，还有梅玲阿姨一起，好不好？”

　　“好。”外婆笑着点头，眼里却泛起泪花。

　　梅玲阿姨准备好晚餐，用过晚餐，玉明月又赶回到林城，夜里又拿着写满王乘风种种罪名的文书去找许茜李阳。

　　林城虽然不小，但几年不见的人，转眼就遇见，在和许茜约定的咖啡店外，玉明月遇见张菁。张菁买了咖啡离开，明显认出她，但当陌生人一样径直走开。

　　许茜李阳按约定时间到咖啡店，见到这一幕，许茜上前安抚玉明月，“算了，她不说话代表她放下了，或者还恨你……她现在人民医院，估计刚下晚班，有些累。”

　　这里离人民医院不远。

　　“她选择学医？”玉明月最后看了眼张菁，心中不由涌动出一些悲凉，好像一切命中注定，她那么喜欢卫子洋，当时选择学医，卫子洋还是好好的，可是后来，卫子洋受伤了，她一如既往是那个最会照顾卫子洋的人。

　　姜小雅久久望着张箐背影，“她……？”

　　她和卫子洋一起了？

　　许茜一笑了之，“没有。”

　　即使一起了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是祝福。

　　姜小雅低下头。

　　张箐去而复返，见到玉明月要不损两句，她就是张菁。

　　“你不是说过，不回林城吗？”张菁藐视地盯着玉明月，“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没有恨，没有怨，张口嘲讽，还看了眼姜小雅，也看了眼许茜。张菁很明白，卫子洋因一张相片被选评为林城十大“好青年”、“正能量之星”，相片的来源还有其中的原因，她打听过都知道，“你们都是好朋友。尤其是你玉明月，对每个朋友都尽心尽力，但除了我张箐。不过，我们早不是朋友了。”

　　“张箐……”

　　“不要叫我。你不配。”

　　张箐走开。她那样喜欢卫子洋，高三那年，失去卫子洋所有消息时，玉明月不愿为她做任何事情。而别人喜欢卫子洋，她玉明月可以帮别人追求卫子洋，满足她们想要的每件事情。

　　张箐含住眼泪，她玉明月从来没有把她当朋友，幸好，她已经早和她绝交了。

　　玉明月呼出一口冷气，由张箐怎么说，四人走进咖啡店，找了位置坐下，将手上公文拿给李阳看。李阳细细翻看后，十宗罪，每一宗都很详细，让人无从插入，“都是你爸弄的？”

　　玉明月点头，“真的会判吗？”

　　“这个、有根有据，你爸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应该比我们查他的时间多。”

　　“如果我不答应留在林城，是不是这份文书生效后，里面的罪名全都成立？”

　　“你傻啊，要是你答应留在林城……”许茜急忙劝住，要是她答应留在林城，那爱情就没有了，可是……许茜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去请个最好的律师团？”

　　这是最好的办法。

　　李阳叹气，“以她爸的身份，谁敢接？而且玉叔身居高位多年没有任何把柄，我们是给这上面的人翻供，还是告他滥用职权？不管哪一条，都没有胜算。‘扫黑除恶’专项活动，你爸做这些都是正常的办案流程，上面有红头文件，我们找律师……如果你爸不松口，没有任何意义，这份文件一旦递交，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玉明月听得心口作痛，“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吗？”

　　她很清楚，唯一的办法就是听老晋的话，和风风断了关系，好好留在林城。

　　李阳安慰，“不过现在，你好好跟你爸服个软。老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人情斗不过事故。而且，他是你爸，他要的很简单，你可以暂时先听他的……”

　　“会不会说话？”李阳马上被许茜反驳，“你让明月听玉叔叔的，那就等于要她、放弃她的爱情。”

　　许茜跟着难过起来，又想办法安抚，“没事，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看玉叔叔只是把他身边的人先拘押起来，还没有动他……”

　　可这样分析，又回到李阳的思路上，老晋要的就是让她放弃爱情，离开风风。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第二天去拘押室见周刚，玉晋志亲自去那里等她，她把姜小雅李姗留在酒店，而卫子洋突然出现，将她拦在酒店门外，下着雷阵雨，卫子洋冒雨下车，撑了伞跑过来，假肢被风吹得单薄而空荡，“你要去拘押室？”

　　他怎么知道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或许早知道了一切。玉明月退回屋檐下，让卫子洋站进来，“卫子洋……你怎么来了？”

　　卫子洋递出手里的文件，“我听李阳说，你要去见当事人，就是那年的黄毛，我和你一起去。这里是我写下的证词，”

　　他也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

　　但这些根本救不了什么，玉明月清楚老晋要什么，但还是很感激，可也不想给卫子洋惹麻烦，劝住卫子洋，“你现在是检查官……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他被伤成什么样子了。”

　　“我就是不放心。”

　　所以他才要一起。

　　卫子洋撑过来雨伞，让她一起上车。

　　玉晋志派来接她的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玉明月推回完全遮在她头顶上的伞，“卫子洋，像现在这样，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七月的雷阵雨，阳光明媚而雾气朦胧，玉明月冒雨跑上车。

　　“玉明月。”卫子洋丢了雨伞追来，仿佛又像那一年，他在车子后面疯狂追逐，可是他的腿，僵硬而迟缓，玉明月看着车窗后面的身影，眼圈一下涨红。卫子洋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才这样紧张和害怕。

　　司机问她：“要带他一起吗？”

　　玉明月目光缓缓从后车窗上收回，卫子洋坐进另一辆，而且追了上来。

　　“他有车，快走吧。”

　　到拘押室，周刚被暂时关在审讯室，接受这些年非法所径的审问。

　　审讯室前是原子镜，上方是监控，她进门来见到周刚，隔着玻璃，周刚一副松散痞拽的模样，翘着二郎腿靠在墙面的长凳上，看不见她。

　　“我能进去见他吗？”门关着，她根本不能当面问什么，她问工作人员。

　　玉晋志就坐在监控室里，工作人员没有收到指令，有些犯难。

　　玉明月笑了笑，“放心，我问什么你们都能听见。”

　　工作人员朝摄像头那头的人请示，那头的人虽然没有明确传来指令，但算是另一种默许，工作人员这才打开隔断的铁门。

　　玉明月进到里间，周刚眯眼抬起，一眼认出她，惊地坐起。

　　周刚站在原地，玉明月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伤残，文书上怎么就成了致使当事人重残？她还以为，他死了。

　　“你走过来。”玉明月声音很小，但掷地有声。

　　周刚照做，刚迈脚，玉明月就看出他双腿瘸拐，“腿没有断，也叫重残？”

　　至少没有死。

　　玉明月走近两步，周刚跛着脚也只走了两步，“拜你所赐，还连着。”然后绕着玉明月走了两圈，走给她看，伤得不轻，“害我在医院待了三个月，连床都下不来。”

　　要不是在这拘押室里，今天遇上了，周刚一定会报复回来。

　　玉明月知道屋子里有监控，而且老晋就坐在隔壁监控室，提高声音，尽量让老晋听清楚，“这是你应该受的，如果我能打赢你，在酒吧内场的时候，我就要打断你的这条狗腿，就不会无辜牵连到别人身上。我们在那里好好喝酒，你占着人多来惹事，不说打瘸你两条腿，就算打你半身不遂也是你自找的。何况，你的命还在。”

　　最后一句，玉明朋说得很小声，只能周刚听见。

　　事实如此，周刚想反驳，玉明月大步逼近，“如果那天晚上，在那条小巷里，没有人来救我，你们会做些什么？是不是要当场□□？”

　　“……”

　　周刚无话反驳。当时确实有那样的可能，即使不做这么恶毒，也会把她全身扒精光，任他们蹂躏。

　　“你、你不要随便污蔑好人，明明是……”周刚想反驳。

　　玉明月冷声，“明明是我们敬酒不吃，然后你就带着人来挑衅，对吗？既是事实，那你为什么要把罪名定在别人身上？想从这里出去吗？”

　　做梦。

　　监控屏幕前后的人注意力都被引到她逼问当事人上，气场强悍、逻辑清楚，玉明月趁所有人没有预料，靠近周刚，模糊的距离线内，是说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假装争辩的动作，一头撞向周刚。

　　铁门打开，石砖上全是染红的血，救护车及时赶来送去医院，卫子洋一直被拦在拘押室外。

　　犬子二毛苗苗虽然被关，王乘风还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从公司楼下机车一路穿行市区，交警在后面一路紧追，王乘风赶到医院，玉明月正被推进急救室。

　　卫子洋站在那里，好像早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可以她的性子谁又能阻止。

　　夜，很黑，像墨一样暗沉。

　　交警破例一直等着医院门外。王乘风坐在台阶前，问交警：“有烟吗？”

　　卫子洋也不抽烟，交警摸了摸身上，从一旁的路人借来烟递给他。

　　点燃烟，王乘风放在台阶前，让风一口一口吹散。

　　她不让抽烟，不是不让，是要少抽，可现在，王乘风很想用什么打发一下时间，麻痹心神，时间多过去一秒，就难过得心如刀绞。

　　交警想安慰点什么，可遇到这样的特殊情况，一等再等，对方等的人还在抢救，交警只开了张罚单，拖走机车，离开了医院。

　　晨曦的光穿过薄纱一层层透明，像她的笑容，柔软而美丽，渐渐清晰，王乘风伸手轻轻揉抚，打发走卫子洋，“你不上班？”

　　卫子洋站了一夜，因为是假肢，他一点不觉得累，反问：“你不也上班？”

　　王乘风轻一笑，迎着晨风，走上急诊大楼天台，地平线的光穿过云纱将大地照得更明亮了。

　　长平一夜处理好公司事情，带着两人赶来，“嫂子……”

　　当哥哥的还在外面，那嫂子一定还在里面抢救。长平递出一瓶水给，“新城区的四间门店，暂时休息一周。”

　　“好。”王乘风接过水喝了一口。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猛喝一口，全部呛了出来，胸口被紧紧堵住，长平一把扶住他。

　　玉晋志一身正气走上楼。面对玉晋志，王乘风松开长平，挺直身体，可连自己女儿也护不住的人，他面对玉晋志的态度瞬间大转变，没有之前喊岳父那样的恭谨，也没有后来改口喊叔叔那样的敬重，更没有对他工作上光明磊落的那分敬佩，直言质问：“她又受伤了？”

　　“……”

　　玉晋志望着晨曦下的城市，像婴孩熟睡的脸，宁静美好，许久，“她以命博命，换她想要换的，她不知道这是知法犯法，错上加错。”

　　高楼外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王乘风一贯丝滑整齐的发型被晨风吹得很凌乱，“是不是只要离开她，一切都可以不追问？”

　　也包括他那些被关进去的兄弟。

　　这么容易软口？

　　玉晋志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们的爱有多坚不可摧，并没有直接回答。

　　但那样一度审视人的目光已经给出了答案。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要他离开，

　　王乘风平淡地对上那样的目光，嘴角弯了弯，“如果我不呢？你以扰乱社会治安为由把我身边的人都抓进去，唯独没有抓我，说白了你这么做就是想看看我的态度。一边是我的兄弟，一边是我的女人，要么都要，要么都不要，我不会做选择题。”

　　“那你做什么？”

　　“做不成你的女婿，自然就做不了小月月这辈子的爱人，那有什么意思？”

　　王乘风整个人松驰下来，态度桀骜，“敢不敢打赌，在今天的太阳完全照亮眼前大地时，要小月月醒来见不到我，她也不会要你了。我既许一人以偏爱，就会解余生之慷慨。反正命一条，爱不了小月月，我就拿它下地狱。”

　　六层楼的天台，王乘风飞奔跳下，没有给玉晋志一点思考和回答的空间。

　　玉晋志来不及阻拦，“王乘风，你小子敢跳，我就判你终身监禁。”

　　王乘风是看准了楼下那一排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才敢果断跳下，梧桐树枝先被折断，他才落地。

　　可是，玉明月醒了。卫子洋奋力跑上楼，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身后一团黑影落下。

　　卫子洋听见玉晋志的声音，追到天台边，楼下已经围满了人。

　　玉明月睁眼时，模模糊糊中，床前的玻璃窗外，好像有东西倏地划过，她的心猛地被什么扎了一下，拔掉针头，大声喊护士：“我要见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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