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嘴

　　侦查阶段的结束，意味着这一场斗争才刚刚开始。在另一头，高方昊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杨端变成了争议最大的那一个。

　　可是，齐萧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对高拾柒的处理。

　　审讯后几日，潘逆羽作为牵头的那一个人，叫来了邢瑟和陆三时一起讨论这一起案子，也是为了庭审作准备。

　　虽然三方就聚齐了，但是作为辩护团队之一的齐萧，难有的不理解。

　　“怎么是他来判？”

　　不考虑自己去谈论的机会，齐萧心里已经对潘逆羽下了一个不好的定论。

　　但事在人为，陆三时很乐观，“放心啦，我相信他也不敢明着徇私枉法，我们齐律手段或许比他还有厉害呢。”

　　听着有些骄傲，只是欣喜了两秒的齐萧又不放心了，但这是出于私事上的。

　　“谈完就回啊！”她叮嘱道，生怕陆三时在结束之后不知道被哪一个人揪去社交了。

　　听着意有所止，陆三时笑嘻嘻地，“知道了！我肯定不会和邢检约饭的！”

　　“谁说她了？！”齐萧口是心非。

　　上一次出现在这里，天气还是凉爽的，只是那么一两个月，温度就急速下降，让人来不及披上保护自己的布料。

　　潘逆羽作为主持人，和邢瑟、陆三时交代了庭前的事宜，之后进行了证据探讨。就目前而言，所有的一切都是规矩的。

　　针对高方昊，检方指控的是非法拘禁罪、故意杀人罪；针对杨端则只是在量刑上有所区分；而高拾柒需要在少年法庭进行审判，不过可以得知的是，控方明确指出要高拾柒为故意杀人的行为负刑事责任。

　　高方昊选择了自我辩护，所以三人的重点主要是杨端这一部分。

　　罗列的证据无非就是杨端的知情状态，基本大部分在说杨端是明知这样的行为有社会危害性，而且负有正确引导高拾柒的教育义务，所以杨端在以一种放任的心态使得拘禁行为的持续。

　　但是对高拾柒故意杀人的看法，却各有不一了。因为从口供得知，杨端自认为自己不知道。

　　“小八失踪是村子里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小八平时多和高拾柒接触，所以杨端应当知道小八和高拾柒的熟络程度。那么也应当知道高拾柒与小八的真实情谊关系。”邢瑟觉得，这是杨端的义务。

　　可是，杨端自说，连小八是谁都不知道。

　　“杨端连基本的认识都不存在啊，怎么可能要求她应当知道高拾柒的一切呢？”陆三时当面就反驳了。

　　“陆律师，我没有说她应当知道一切，只是这样有着重大损害的行为，监护人的教育问题，相对应地会影响高拾柒的行为作风，假如他们能够及时制止，那么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邢检，您这不就是类推了吗？我们能要求杨端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能完全做到一个完美监护人的职责吗？”

　　陆三时指出了一个最致命的痛点——类推解释。

　　邢瑟不说话了，但并不承认陆三时的观点，只是觉得自己跳脱了规矩的框架，需要一些自我的反省。

　　“那关于杨端的主观，我们还会继续调查。”

　　潘逆羽在全程只是一个充数的，本身的专业程度也并不显见，但他却是这一次的审判长。

　　出了中院，邢瑟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那种敌我交战的状态。跳出这个案子，她对陆三时莫名有一种羡慕的感觉。

　　不过，这似乎仅限于工作时的陆三时。邢瑟挎着手提包，借着生活琐事，顺口问陆三时：“陆律师，你和齐萧是什么关系啊？”

　　显然，齐萧的辞职在整个圈子里都传遍了，而且基本都是不理解的。

　　“呃……”陆三时愣住了，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同事？朋友？还是……”

　　“就……朋友。”陆三时迟疑了一下。

　　但审讯得多了的邢瑟一眼就知道这是在撒谎了，“只是朋友？”

　　恰逢此时，停车场处的齐萧迎面跑来，气都不喘一下的，直接牵上了陆三时的手，然后才看向邢瑟问一句好，“邢检。”

　　点过头的邢瑟也注意到了，若有若无地“哦”了两声，自觉地离开了，但而后还转身对着陆三时说：“陆律师，我感觉你是我见过目前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律师了。”

　　一个毫不吝啬的夸奖，当着齐萧的面说了出来。

　　短短地一次会谈，邢瑟就说出这样的话。齐萧若有所思地盯着陆三时，脑子里尽是当中她们谈过的内容，“到底说了什么，邢瑟能这样评价她呢？”

　　“盯着我干什么？”陆三时受到夸奖，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一转头发现齐萧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就更不自在了。

　　“你好看啊！”齐萧脱口而出，掩盖住真实的想法。

　　这几日，她们常走的路线在修路，便只好绕路，却恰巧经过了检察院。本来以前有些时候也会路过，但自从和邢瑟打上交道，齐萧一看到检察院，就觉得哪里不得劲。

　　但今天有明显的不同——检察院的门口挤满的人群。

　　“怎么了这是？”陆三时看到了，稍微探了一下头。

　　面对曾经的姐妹单位，不考虑私人原因，齐萧也是有必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她把车停在了远处，又一次拉着陆三时，找到一个没什么人注意的位置观察。

　　现场的人大概分三到五拨，但应该是商量过的，大横幅上的标语基本一致，全在控诉检察院不作为，放任高拾柒继续干坏事。

　　再细细听了一下，似乎带头的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而中年女人在招揽路过的行人，对司法机关全是一片痛骂。

　　“大家来看一看啊！明明有人犯罪，还不能起诉！这一群吃我们纳税人的钱还不干活，天理何在啊！！！”

　　“我的女儿被关在那样潮湿阴冷的地下室几个月，现在告诉我凶手未成年不能定罪。未成年是‘免死金牌’吗？”

　　“那样的地下室，就算我一个大男人被关个几天也要疯了，更何况我的闺女才刚刚读大学！现在就因为那个混蛋，被迫休学要看心理医生！”

　　“他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吗？自己修一个地牢，我看不能判死刑，就让他一辈子被关在自己挖的地牢里！”

　　“同意！！！”所有人高呼着。

　　现场几乎失控了。

　　出来维持秩序的人，居然是邢瑟。

　　她以一个话事人的风格在门口制止了喧哗的举动，但一个人并不能完全按下躁动。这时，崔菡媛路过了，她插入到人群当中。

　　“等一下，我没看错吧？那是崔菡媛？”齐萧揉了揉眼睛。

　　邢瑟先搬出了刑法中危害公共安全的法条，又搬出了行政法中扰乱公共秩序的规定，大声呵斥着现场的人，暗示他们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得不到反馈，还会受到处罚。

　　而崔菡媛作为一个路人，却比身着制服的邢瑟更有说服力，她安抚着大家，只是搬出了自己是一个刑法的学者，明面上和群众说：“我和检察院不是一伙的啊！”

　　规避地给了一个希望，“大家放心，依据我的研究，这个凶手是一定会负刑事责任的。”

　　但是这个责任因为什么而承担，她没有说明。

　　面对群众，不需要太复杂的术语，只需要告诉他们，他们想要的一定会实现，这样就能够稳住现场。

　　果然，群众顿时静下心了，看上去是听得进去道理，不过是被逼急了的老实人。

　　拜托同事分散现场人群以后，齐萧就跑上去逮住崔菡媛。

　　她抓着崔菡媛的衣袖，“崔小姐怎么在这里？”

　　邢瑟注意到了齐萧的突访，有些诧异，但也知道齐萧不是那种闹事的人，看上去只是撞见了熟人问上两句，“你俩认识？”

　　听上去，邢瑟和崔菡媛是认识的。

　　齐萧回了一个点头，但好奇的却是陆三时，“她们认识？”

　　崔菡媛不紧不慢地松下齐萧的手：“我正好来检察院交流一下，恰巧碰见了。巧了这不是，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很符合对崔菡媛交际圈广的印象，齐萧并不怀疑。

　　虽然有着不同的立场，但目前她们最关心的是刚刚的那一群人。齐萧指着门外，“我刚刚看见了，所以这是那些受害人的家属吗？”

　　“看上去像。”邢瑟也不确定。

　　可是崔菡媛给了一个必然的希望，让邢瑟有些顾忌，“但刚刚菡媛私下给高拾柒‘判了’，不知道之后出结果，他们会不会还来闹事。”

　　她们知道这个“判了”只是一个定心丸，却是一个不生效的定心丸。

　　“现在的人都指望高拾柒死刑呢。”齐萧也有些无奈，那么多年，几乎没有一个未成年人被判死刑的。甚至在司法界眼中，一些普通的案子在网上被吵热以后，都会在网络“升堂”，由网络判官当场宣布死刑。

　　崔菡媛点醒了一句，似乎在提醒齐萧：“难不成我们还真能废除死刑啊？”

　　说到这点，齐萧和陆三时都惊了一下，她们同时间想起了张示图那一拨背后的人。

　　连未成年的最高刑是无期徒刑，网友都不能接受；那么为什么之前的一切，他们却一律指责死刑的判决呢？

　　邢瑟不懂她们三个在想什么，只是说了一句：“看起来，那些女孩还没有真正地逃出生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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