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今天也很崩溃

　　第一名玩家通过传送点赶到的时候，沈知礼正用力将冲到最前的狐妖往地上摔。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差点把那只狐狸的脊椎给摔碎。要不是旁边的狐妖将这只狐狸救走了，她下半辈子只能在床榻和轮椅上度过。这种杀气腾腾的架势使得玩家们纷纷驻足，嘟起嘴唇，纷纷感叹城主的英勇。
　　“不愧是城主啊！一剑可当万夫！”
　　“厉害厉害！”
　　沈知礼看了他们一眼，此时玩家数量已经到了百来个，狐妖们也反应过来，朝着玩家们出手了。最外围的那些马上就被拍成一块泥饼，紧接着是后面的。几分钟之后，这一批泥人就全灭了。而让狐妖们感到诧异的是后面的泥人们的反应。他们感到惊讶，大吃一惊，嘴里咒骂着狐妖的不耻，但并没有因他们之间存在的实力差距感到害怕，他们甚至在看到同伴被撕成碎片的时候也没有感到退缩。
　　他们在笑。并且仍在尝试从树根之间爬出来，加入战斗。
　　“哈哈哈哈！！这傻子之前还跟我说自己淬体多牛呢！”一个玩家指着地上的碎块对站在旁边的朋友说，“我就说他弄得那些不管用，论实用的，还得是我这个罐头！”
　　她砰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精铁，可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冲上来的狐妖打飞了出去。身上制作精良的铠甲随着翻滚叮玲东隆地响，其他玩家见状，发出了更加大声地嘲笑。
　　狐美人惊疑不定地看看好整以暇的玩家们，又看看面无表情，拦下针对那棵柳树一次又一次进攻的沈知礼，再看看自己身边气喘吁吁，兽面都要打出来的手下们，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不对啊，他们是在打架是吧？刚刚也灭了几百个泥人了对吧？怎么这群泥人还在说笑？他们看不见同伴们的尸体吗？
　　他们……他们不会恐惧吗？
　　沈知礼又打飞一只狐妖，趁他们还没重整队形，自己得以喘息的时候瞧了一眼狐美人，心里立马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他只能说，狐族，不，整个妖族，对玩家的认识都还不够多。
　　光了解龙傲天算什么？个体在庞大的群体面前微不足道。更何况龙傲天和其他玩家比起来算是最有道德，最有素质的一批，妖怪们根本不能透过他去发现玩家们有多无耻。他们将会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在他身后，玩家们已经开始吆喝起来了。
　　“来来来，先让我们城主顶一阵，有没有T啊？有没有？”
　　“差一个输出……好了满啦！”
　　“奶妈！求求你！我们两队合并吧！我们没有奶啊！”
　　狐美人命令手下往后撤，警惕地看着这些正在制定作战方针的玩家们。她修行了很多年，但那是在同族之中修行很多年，虽然在人世当中游历过一段时间，但现在看来这段经历并不能帮助她理解现下发生了什么。她命令自己的手下们摆出防御的姿态，而后又命令族人们赶紧过来支援。按理来说，在摸不清对手实力的时候使用防卫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她的对手是玩家们，那就不能按常理来论了。
　　沈知礼也得到机会朝玩家们发布新的命令。
　　“注意，妖族并非妖魔，不可将其杀死”
　　“杀死一只妖怪，将损失十方城声望五百点，该损失将由全体玩家承担”
　　“俘虏一只妖怪，将得到十方城声望一百点”
　　“声望将在一方完全取得胜利之后进行结算”
　　玩家们纷纷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之前都没有过扣声望和连坐的，也从来没说过不能对红名下狠手。怎么妖怪就特殊？就因为他们建模建了个人样？怎么只准妖怪打玩家，不准玩家们打妖怪啊？
　　沈知礼听着他们对策划的诅咒，继续面无表情地站着。
　　随便你们骂，反正就是不能杀人，杀妖怪也不行。
　　“走！第一波进攻已经结束了，现在轮到我们了！”有玩家这么说着，率先领着人冲了出去。这下可好，其他小队也不甘示弱，带着队员冲了出去。他们毫无战术可言，稀稀拉拉地跑着，很快便散得到处都是，像一把倒在地上的豆子。
　　完全，惨不忍睹。
　　然后理所当然地团灭了。
　　刚刚还惊疑不定的狐美人顿时冷笑了一声，大声喊道：“沈城主，这就是你的泥人？要是你们的皇上连这些泥巴都怕，那我看不如让他去当放牛娃好了！”
　　沈知礼没什么动静，倒是玩家们大怒，说我艹这个精英怪居然还嘲讽？我们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于是又喊上刚复活的队友们冲了上去。这次的战场更加乱，因为许多新来的玩家还没来得及组队，也没来得及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其他人都往前冲，于是也跟着往前冲。狐美人本来还在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玩家们的实力确实不如修行了几百年的狐妖们高，他们的招式也比不上狐妖们的法术。但他们人多啊！伤不了你，把你撂倒拖走可以吧？于是每个狐妖身边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个抓手，那个扒腿，几个呼吸间就抢走手镯和鞋子。其他玩家见这样能抢到装备，也专朝着妖怪们身上的东西下手。于是等到这次玩家们进攻完毕后，还衣衫完整的狐妖，就只剩下狐美人，还有她身边的几个姐妹了。
　　沈知礼见状，慢慢地背过身去。
　　非礼勿视。他想。
　　这边，玩家们已经琢磨出了更高效的抢劫方法。他们看出妖怪彼此会互相帮助，所以想要俘虏一个妖怪，就必须要让其他妖怪也动弹不得。刚刚混乱之中将所有人都围起来就很不错，接下来接着用！还有那个精英怪，她身上的衣服布料都是好料子。有个专门倒买倒卖的玩家已经预订下了，就等着从她身上扒呢。
　　沈知礼听着玩家们的分赃——啊不是，是分工，不由得心生怜悯。
　　妖怪们或许觉得自己能面对战争，那种士兵们齐声呐喊，刀剑相击，生死相搏的战争。那种战争确实可以在史书上占据一两个字吧，也许是四个字。但那是不可能的。玩家们心里可没有什么荣耀可言，要不是为了任务和战斗掉落，他们压根就不会来这一趟。
　　第三次，玩家们拖回来几只妖怪。这几只狐狸疯狂地扭动，大喊着救命。他们的同族则拼命地想要靠过来，却被人墙堵在后面。玩家们将狐狸们往沈知礼面前一丢，朝他嘿嘿笑了两下。
　　“交给你了啊，城主。”他们说，“您可给我们看好了。”
　　沈知礼点头示意。
　　狐妖们已经筋疲力尽，失败已经显而易见。他看向垂着耳朵，夹着尾巴的狐狸们，淡淡开口。
　　“不必紧张，我不会杀你们。”他说，“龙傲天在哪里？”
　　狐狸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沈知礼转过身去，看向已经越过狐美人，朝着青丘冲过去的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想了想玩家人数，又转过身来，对着狐狸们说，“反正……迟早也会找出来的。”
　　大战场开启五个小时之后，青丘狐族落败。
　　玩家们喜气洋洋地提着麻袋扫荡，什么扣声望，什么连坐，比起大战场丰厚的奖励来说那都是洒洒水啦。金银珠宝要多少有多少，法器也有好十几个，绫罗绸缎更是数不胜数。统统都打包带走！被捆成粽子的狐妖们看着自己的家被扫荡一空，又想起自己使劲浑身解数，最终还是落得这么一个屈辱下场，悲从中来，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倒是沈知礼觉得很意外。青丘狐族居然没有九尾狐，他还以为玩家们能打个BOSS战呢！
　　“老祖出门……出门玩乐去了。”狐美人低着头，倍感耻辱，“沈城主！你快放了我们，不然等老祖回来，要你好看！——你，你看在老祖的份上，让你的泥人们住手！”
　　沈知礼扭头看了眼正抢得欢的玩家们，心想他才不去，不然到时候被捆成粽子的可就是他了。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龙傲天在玩家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不太好意思地朝着沈知礼打招呼。
　　“城主好。”他说，“劳烦城主来救我了。”
　　沈知礼看着他，不出所料地在他身上看见了许多不似人样的东西。像是鱼，又像是蛇的鳞片，背后宛若龟壳般的凸起，还有过分大的双脚。看来狐妖在他身上下了不少本钱，怪不得系统对他的掌控力也下降了。
　　“幸好这张脸没有被动过，不然明月上一定大发雷霆。”他说。
　　“我好不容易捏的脸呢，哪能让她们动。”龙傲天立刻说，“狐狸都没审美的。”
　　所以有审美你就换咯？
　　“……若是想去掉身上这些枷锁，逍遥派或可管用。”沈知礼提示道。
　　结果龙傲天却说：“我还觉得我这一身挺帅的。”
　　“……”
　　没有品味。沈知礼默默地想，不知好歹。胡闹！
　　又过了一会，几个逍遥派的叛徒被玩家们押了过来，跪在地上。
　　领头的那个很不服气，梗着脖子跟沈知礼理论，说自己并未与妖魔勾结，只是在随心而动罢了。
　　“沈城主不如拿出证据来，好叫我们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勾结的妖魔！”他大声喊道，“不过是拿你的泥人冶炼，也值得你与狐族开战？”
　　沈知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沈城主听不得实话？如今天下都被妖魔所累，要是能让这群畜生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为我们所用，岂不是方便许多？沈城主又何必如此古板，不知变通呢？”他咄咄逼人地问道。
　　“孩子，我治理十方城的时候，你怕是还没有出生呢。”沈知礼并不接他的激将法，“世人皆知天上仙宫，地上十方，我知不知道变通，不是由你们说了算的。事已至此，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
　　那位逍遥派弟子用力挺起胸膛，表情不屑：“沈城主问就是了。”
　　“若没有这位泥人兄弟，”他伸手示意了一下外形怪异的龙傲天，“你们又要在谁身上用这些呢？”
　　逍遥派弟子脸上血色尽失，紧接着涨得通红，又变得铁青。
　　“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沈知礼平静地说，“让在下猜猜……逍遥子琢磨新丹方的时候，总要试上许多次才能得那么一颗，又试上许多次，再得一方无暇丹方，才可供弟子们修习。你在我的泥人身上做了这么多，真是只在他一个人身上做的？”
　　逍遥派弟子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沈知礼朝他甩了一巴掌。
　　“原来这不算与妖魔勾结。逍遥子真是教得好啊！”他冷冷地说，“这是因为你刚刚竟然有脸质问我。恬不知耻的东西，说你是畜生都是在抬举你！”
　　接着，他又挑了几个可靠的玩家发了押送任务，拜托他们把这些交给逍遥子。他也哄着龙傲天去了，说让逍遥子给他调调属性，看看能不能比现在更好。
　　玩家们欢天喜地地扛着叛徒们走了。沈知礼放玩家们继续在青丘里探险，走到外面，看着还在呜咽的狐妖们，只对着狐美人说了一句话。
　　“发毒誓，请天道来证。”他说，“不准再沾这些，若是再犯，你们青丘狐族修为散尽，魂飞魄散。”
　　事已至此，狐美人也只能答应。沈知礼听她说完，抢在她开口之前又说：“你不必惊慌。从今天开始，全天下的妖怪都得给我发这样的毒誓。”
　　“你不怕我报信？”
　　沈知礼在此时想起了玩家们说的一个笑话。
　　“妖族不过万万人众，”他说，“全都加起来，一个妖怪要对付十几个泥人。”
　　狐美人没懂，她以为沈知礼是在威胁自己，低着头闷不做声。
　　“这棵树就留着吧，别拆了。不过今天过后，要是有泥人们再进来摸东西，你们可以把他赶出去。”他嘱咐道，“不必怕他们。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让泥人们帮忙，就是记得准备好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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