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终 局
第八十九章终局
“……少爷……”
“……”
尽管未发一语，欧阳少恭仍旧缓缓坐在了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老者。
“……你。寿限已到。”
过得片刻，在又一阵咳嗽声过去之后，他才缓慢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诉说。
“咳咳、咳咳咳咳……我……我知道……”
老者唇角稍掀，似乎是想绽出一个笑的，只可惜接连而来的一阵咳嗽却破坏了她这般想法。待得她略略平息之后，才缓缓说道：“未料到……少爷居然会出现……是我在做梦么？”
——假如……这是梦，就让我永远永远都不要醒来吧……
欧阳少恭似乎怔了怔，眼神深邃了少许，安静而深切地寸寸看过老者深切的皱纹，浑浊的眼珠，沧桑的白发……
和抖颤垂死的身躯。
“你……”
“其实……寂桐……咳咳，离去之后……便担心少爷，是否会注意……顾念自己……又会不会……做下什么……无可挽回之事……”
“……”
似乎一个旧梦被那声自称的‘寂桐’惊醒一般，欧阳少恭缓慢眨了眨眼，朦胧的凤眸缓缓回复清明。
“只是……寂桐……并不后悔……”
“并不……后悔？”
欧阳少恭轻声念着，唇边含着莫名的笑意，似是自嘲：“到了如今，你也……并不后悔？”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寂桐只是不愿……看着少爷继续……少爷心中并无悲悯……而是……”
“所以你便……将一切告知雷严，背叛……于我，又离开……我身边？”
他语气飘渺，宛如梦呓一般。忽而他轻轻笑了，低声自语：“原来，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我们从未相互信任过。
——彼此都小心翼翼，怕相伴的时光如梦破碎，又……何谈理解……
他停了停，似乎也在压抑着某种情绪。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
“你……知道巽芳的下落，是吗？”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听见这个名字被轻飘飘地问了出来，寂桐先是沉默，复而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欧阳少恭眼中不知是什么慢慢沉淀下来，十分温柔地伸出手，轻轻为老者顺气。
“……寂桐……不……并不知晓……”
“……既然你不知，那便罢了。”
飘荡的语气也沉淀下来，欧阳少恭轻叹一声，也并不再多说，而是安静地看着老者宛如回光返照一般，渐渐有了些血色。
——她似乎已然撑不下去了，又像是放下了什么，已近弥留。
欧阳少恭凤眸暗沉，似是温柔又似是怨恨，似是叹息又似是释怀，似是自嘲又似是冷淡。他看着老者一点点失去好不容易染上的血色，唇紧紧抿起，眉似皱非皱……
那种神情，不知是已然扭曲的喜悦恶意，亦或是失去珍贵之物的温柔不舍。
——即使到了最后，她也不肯相认……
——便如她所愿，又是何妨？
——当作……巽芳……早在蓬莱天灾之时，便已然……
老者的咳嗽声已然慢慢势微了下去，气息短促而孱弱，一双浑浊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欧阳少恭，似乎要将他牢牢印在心上。
忽而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抓住了胸前缓缓为她顺气的那只手，眼瞳也瞬间睁大，皱纹遍布的脸庞之上，瞬间露出了几分急切之色，却显得有几分狰狞。
“我……”
只可惜她只来得及吐露一个字，便再也不能说话。
即使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那只手还死死地抓着他。
被那只皮肤松弛，枯瘦如柴的手用了那样的力气握住，只怕并不会好受。欧阳少恭却连脸色都未变，只是将视线静静移到了那只手上。
——明月之下，是谁曾用纤纤素手，洁白皓腕舞出一段惊世绝艳……
只是到了如今……
岁月荏苒，沧海桑田，这些如此鲜明的画面，已迅速在记忆中发黄古旧，变成如今这皱纹遍布的孱弱模样，而后随着老者停止的呼吸，消散不见。
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多少显得有些空落。那些爱笃、平静、背弃、怨恨、绝望、阴郁……似乎都再无凭借，像是尘土一般，一阵清风吹过，便再也无处可寻。
有些怔然地闭上眼。在一片静谧之中，他听见有人缓缓走到了他身后，轻声唤他。
语气镇定，从容，温润，而又带着隐忧。
如此熟悉。
“……少恭。”
“……”
他并未马上回应，但寥落停止的心跳似也随之而缓缓鼓动起来。不多时，他轻叹了一口气，像是询问于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她最后，要对我说什么呢？”
“……斯人已逝，她想要说的话如今亦只有随她而去，再不可知。就算有什么……也不再重要。”
“说的……也是……”
尽管语气仍有些飘忽，但是已然慢慢沉淀下来。欧阳少恭微微睁开眼，最后再看了一眼已然逝去生命的老者，随之伸出另一只手，将死死抓着他的枯瘦扯开。
他用的力气并不算大，反而有着几分克制和轻柔。而老者的手抓得太紧，又因死亡而僵硬，此番却并不容易。
“……”
看着他这般，殷别离轻叹一声，便轻轻侧过身，双手越过他的肩，覆在那只枯瘦如爪的手上，微微用力，便将两手分离。
然后便见得，欧阳少恭修长而指骨间，有着深深地指甲之印，隐显殷红血意。
手中聚起水系灵力，便见得原本的伤口慢慢愈合，变成一道浅浅的红线，而后便随之消失，不留痕迹。
欧阳少恭安静地任她施为，并不阻止，只是有些怔然地看着那道血线消失，忽而怅然若失地一笑。
“少恭？”
“……不，无事。我只是……”
“……”
她并未说什么，只是面上隐带担忧，忽然便侧身轻轻靠了上去。双臂环绕到了他的身后，就此揽住了他。
迤逦的淡紫袖摆随之而慢慢遮蔽了他的视线，直到铺天盖地，再看不到其他。
——完——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