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笼中无鸟

　　何萦克制住想转身走掉的冲动，对青年露出一个微笑。
　　她认错了人，这太不妙了──该怎么向面前的人解释呢？
　　青年疑惑地注视着她，半晌，缓缓眨了两下眼。
　　“姑娘，莫不是有为难处？”青年左右瞧了瞧，牵过何萦的手，迈开步来，“你随我来。”
　　他要做什么？
　　被带着走了几步，何萦倏地将手挣开，抬眼定定望着青年，攥紧了拳头。
　　青年慌忙摆手：“啊！并非……”
　　“我只是想带你去个方便谈话的地方，”青年指了指某个方向，“你跟我来。”
　　何萦犹豫着，还是跟在了青年身后。
　　青年要去的地方很近，刚刚拐过一个巷口，何萦就看到了一家客栈。
　　“我暂住在这，”青年解释道，“很适合谈话。”
　　何萦跟着他一起走进客栈，上了二楼，到了尽头的一间厢房之中。
　　“请坐。”青年在圆桌旁的椅子坐下，示意何萦坐在他旁边。何萦点了点头。
　　何萦甫一坐定，青年将倒好的茶水递给她。何萦有些惊讶地接过，微微抿了一口。
　　“现在，姑娘可以展开说说了。”
　　何萦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拿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哑”。
　　“嗯？”青年皱起眉头，继而又舒展开，“姑娘，正巧。在下有一个办法。”
　　何萦期待着。
　　如果他和神仙有关系，那肯定会那个吧？想要顺利交流，那就要──
　　一道声音在何萦脑海中响起。
　　“姑娘，你能听见我讲话吗？”
　　青年的嘴唇没动。
　　何萦眼神发亮，手指捏紧了茶杯。
　　是了，与当年一模一样──
　　“我听见了。”
　　何萦回答他。
　　一如十三年前。
　　“太好了！那你找我是有何事？”
　　“你知道灵岛吗？”何萦问。
　　“当然知道，我就是从灵岛出发，来到这里的，”注意到何萦的视线，青年微微抬了抬手，把袖上的花纹露了出来，“你是靠着这个认出我的吗？”
　　“嗯。”
　　“你之前遇见过灵岛的修行者吗？”
　　“修行者？”
　　“就是生活在岛上的人们。”青年解释。
　　“见到过，”何萦点点头，“是一位很好的老神仙，救了我一命。”
　　“老神仙？”
　　“他和你一样！会这个不用讲话就能交流的技法。”
　　“哦……”青年思索了起来，“可神仙不生活在岛上哦。”
　　“那神仙生活在哪里？”
　　青年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傻姑娘，这世上没有神仙啊。”
　　“那岛上的人们呢？”
　　“都是些普通人啦，”青年缓了缓，“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去灵岛生活。”
　　何萦愣住。
　　“我吗？”
　　“嗯。”青年点点头，“你一直往东走，就能找到灵岛了。”
　　何萦没有说话。
　　青年摸索着身上的布袋，从里掏了个木牌给何萦。
　　“这个你拿着。”
　　何萦小心接过，捧在手里仔细端详。木牌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刻着的纹饰何萦看不懂，唯一能辨认的，只有木牌中央的三字──相征云。
　　“相征云……”
　　“嗯，这是我的名讳，”相征云指了指木牌，“这是传音牌，你可以用这个随时联系我。”
　　“谢谢你……”何萦小心把木牌收起来，将它与点心放在了一处，“你为什么给我这个呢？”
　　相征云微微一笑：“因为我们有缘分啊。”
　　“这个东西怎么看都很玄乎吧。”
　　相征云不置可否，拿起桌上的橘子开始剥了起来。
　　“那么，姑娘你唤何名？”
　　“何萦。”何萦又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出来。
　　相征云凑过去看：“何……萦。”
　　“小萦姑娘，”相征云说，“在下如此称呼你，可否？”
　　何萦点点头。相征云递给她几瓣橘子，何萦接过。
　　见她不吃，相征云开口：“怎么不吃？”
　　相征云尝了手上的一瓣橘子：“不酸。”
　　何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轻声道了声谢，吃起了橘子。
　　相征云……和老神仙一样，是个好人。
　　“所以，小萦姑娘为什么在街上找我呢？”相征云问，“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来自灵岛，可是有事相托？”
　　相征云沉吟着道：“比如，遇见了些灵异事件？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何萦讪讪开口：“不是……其实，我认错人了。”
　　“啊……”相征云沮丧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还急匆匆地把你带到这里来，希望小萦姑娘不要责怪。”
　　何萦连忙摆摆手。
　　“桌上的水果你拿走几个吧，”相征云挑选着品相不错的水果，“权当赔礼了。”
　　“不用了，谢谢你，”何萦摇了摇头，“我不方便带着。”
　　“？”
　　相征云问：“你家在何处？”
　　何萦垂下眼帘，揪紧了衣袖。
　　“啊……没事，”相征云连忙开口，“那就不带了。”
　　相征云伸手又拿起一颗橘子：“还是现在多吃一些吧。”
　　“味道还不错吧？”
　　何萦点点头。
　　“我见你识字，是从何处学习的呢？”相征云尝试闲聊。
　　“是老神仙教授我。”
　　“原来如此，”相征云思索，“你们是在什么时候遇见的呢？”
　　“十三年前。”
　　“嗯……那说不定会是正峰道长呢。”
　　何萦微怔。
　　正峰道长……是老神仙吗？
　　“那段时间只有他外出游历，不过现在他老人家在灵岛闭关了。”
　　“闭关？”
　　“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努力地读书，学习知识，”相征云解释，“差不多是这样。”
　　何萦轻轻地点头。
　　“这次我出岛，就是奉了他老人家的指令，来完成一件事。”相征云神秘地笑了笑。
　　迎着何萦疑惑的目光，相征云道：“秘密。”
　　“嗯……小萦姑娘若想问些别的，在下知无不言。”
　　何萦踌躇着。
　　“你读过很多书吗？”
　　“诶？”相征云把剥好的橘子给何萦，“嗯……读过不少。”
　　“怎么了？”
　　“我最近交了一个朋友，他是一只剑妖。”
　　相征云点点头。
　　“他拜托我帮他取一个名字，但是我才疏学浅，不知道要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相征云有些惊讶：“他让你为他取名吗？”
　　“嗯。”
　　“那你们真的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呢。”
　　“嗯！”
　　相征云思忖：“如果你是想让我提些建议的话……”
　　何萦期待地看着他。
　　相征云微微一笑：“制造一把刀剑，都要经过万次打磨。”
　　“愈加打磨，愈加锋利。”
　　“他没有名字，可是刚刚化形的小妖？”相征云问。
　　何萦摇了摇头：“大概化形三百年了。”
　　“哦？”相征云有些惊讶，“这可不多见啊。”
　　他沉默片刻，似在思索。
　　“你可知道‘砥砺’二字？”
　　何萦缓缓摇头。相征云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出来。
　　“是这两个字。”
　　看着桌上行云流水，锋芒毕露的两个字，何萦默默记下。
　　“砥，”相征云指着上边的字，又指了指下边的字，“砺。”
　　何萦点点头。
　　“砥砺是造剑时必不可少的磨刀石。砺，是开刃所用，有锐意进取之意。砥是最后打磨所用，用砥磨过后，刀刃平滑如镜，讲的是沉稳可靠。”
　　“你可以从这两个字中选一个做他名。”
　　“不能两个都要吗？”
　　相征云呵呵一笑：“当然可以。”
　　“剑妖的名字很重要。”相征云拿了一个新杯子，又为何萦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我只能给你建议，至于最后真正的名字，还是得小萦姑娘来定夺。”
　　“他选择了你。”
　　何萦微怔。
　　“我明白了，我会仔细想想的。”
　　她捧着杯子喝了口茶水。
　　……
　　何萦暂且没有别的事情要与相征云交谈，于是和他道别，独自走出客栈。没走几步，就被人拍了拍肩，何萦转过头。
　　待看清来人面孔，她有些慌乱。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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