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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天生冷面冷心,尤其于男女情爱之事一窍不通。
只知谢旭章恋慕白雪菡甚深。
谢月臣一向也不甚留意。
正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
更何况并非真把人让给对方,不过是她去照顾几日。
自己何必为一女子,与命不久矣的亲兄弟相争。
但此时见白雪菡的模样,她从明熙楼出来后,吓得高烧不退。
他一时恼她弱不禁风,一时又不禁疑心谢旭章唐突了她。
虽说谢旭章要给她画眉,自己也是看在眼里。
那会儿他心里无端端地生出一股邪火,看那二人倒真像一双登对的夫妻。
白雪菡也并不推拒,反倒意味不明地瞧过来与他对视。
谢月臣只想冷笑,自己说了些什么却不记得。
再后来,他是片刻也待不下去,抬腿便走。
白雪菡的烧一时半刻退不下来,药也还没煎好。
再看她模样,脸颊绯红如同赤霞一般,已难受得小声呻吟。
谢月臣心里像有只爪子在挠。
他自己先去洗了把脸,旋即拿着冰帕子给她敷额头,来来回回换了许多次。
福双等人想伺候也插不上手,反倒被他呵斥快去看着药罐子。
药煎好时,白雪菡也清醒了几分,谢月臣扶着她坐起来,慢慢把汤药喂进去。
她苦得脸皱成一团,谢月臣见状,让芸儿拿些蜜饯过来。
“不用……不多了。”
“再令人做就是了,什么稀罕物?”谢月臣道。
内造的点心果子他也带回来不少,哪次在外边见了好吃的甜食,不曾带给她?
不由分说,便把她做的那些蜜饯全拿出来,配着药给她吃了。
白雪菡本就难受,不免叫唤:“我不爱吃旁人做的,近来又没有功夫去做。”
谢月臣听了,冷笑:“拿给别人吃倒痛快。”
白雪菡不言语了,一口把药闷声吞下。
谢月臣见她乖觉,又是虚弱模样,也不再多言,只问她受了什么惊吓,竟至于急火攻心。
白雪菡道:“二爷不是都瞧着吗?何曾有什么事。”
她声音软下来,听起来有几分可怜。
谢月臣道:“兄长若有不妥之处,你……”
“我会听话的。”
谢月臣一怔,心中竟隐隐发胀,不甚爽利,也不知是何缘故。
“行。”
白雪菡吃过药,微微发汗,谢月臣抱她去沐浴,手滑过温热肌肤,竟不像平时那般压不住旖旎心思。
只觉得她昏昏沉沉的模样惹人疼。
他忍着一腔邪火,把她抱回去,才出去冲了凉水。
夜里烧终于退了,一时又口渴,要水要茶,谢月臣都一一伺候了。
守夜的芸儿反倒睡得香甜。
第二天清早,白雪菡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躺在他怀里。
谢月臣还未睡醒,清俊的面孔上笼罩着疲倦,眼圈下是淡淡的乌青。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
想不通。
在谢旭章醒之前,白雪菡一直以为自己多少已经在谢月臣心中有些位置。
他虽冷面无情,可于丈夫之责还算尽心尽力。
直到谢旭章清醒,这段时日下来,白雪菡的心一点点冷了。
心想自己在谢月臣心中,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手送人的物件。
既然如此,她已不求其他,只要在这里过一天算一天,好歹活着。
谢月臣如今这般又算是什么?
若在意她,昨日为何眼睁睁看着谢旭章给她画眉,还让她听话?
若不在意,这样忙前忙后地,又有什么劲儿?
正想着,谢月臣醒转了,对上她黑亮的眼睛,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但很快,他又转变回面无表情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烧了。”
白雪菡点头:“辛苦二爷了。”
谢月臣听见这称呼,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白雪菡起身,唤人进来伺候梳洗,正要给他穿衣服,被谢月臣按下了:“还早,多睡会儿吧。”
“昨儿睡多了,”白雪菡低声道,“况且还要到大爷那里去。”
她觎着谢月臣的脸色,说道:“二爷今天要回翰林院当差了吧?”
却不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谢月臣脸色又冷了一些。
二人梳洗穿戴完,略吃了些早饭。
白雪菡因为病着,口中无味,没什么食欲,谢月臣盯着她吃完了一碗粳米粥。
正准备要打发他出门,忽然林氏那边又来了人。
说是听说白雪菡病了,来问问情况。
“我已经好了,回去告诉太太,我稍后便去请安。”
婆子笑道:“太太如今都在大爷处,夫人只往明熙楼去就是了。”
谢月臣忽地道:“哪里来的规矩,我们用饭,你在这边催三催四的。”
谁也没想到他突然发难,下人们惯怕他,婆子哆嗦了一下,忙退出去:“都是奴婢的不是!二爷息怒!”
“回去告诉太太,夫人身子还没好全,今天不能去问安了。大爷那边也不必去,改日再尽过孝心!”
婆子满口只答:“是、是。”逃也似的跑出来。
经过外头,不免对李桂道:“二爷这是吃了炮仗了?”
李桂笑道:“挂心夫人的病罢了,妈妈不必放在心上。”
婆子摇着头走了:“我就说我不该来,偏翠云那丫头不肯来,白吃了一顿呵斥。”
里头白雪菡却有些意外,问道:“今天不用我去瞧大爷了?”
谢月臣听这话不对,他原以为她是不愿意,才气出一场病来。
如今不让她去,倒还不乐意。
谢月臣只说:“原该去的,若把病气过给兄长可怎么办?”
白雪菡一时语塞,病中的人都脆弱,难免委屈:“我明日再去便是了。”
谢月臣不再说话,面色更冷了些,叫人撤了早饭便出门去了。
白雪菡难得借病歇息,近日光顾着谢旭章的事,家中事务倒堆了一些。
她喝过药便到堂屋坐下,让有事的人过来回话,料理了几件家事。
众婆子媳妇们倒是都盼着她来料理,林氏年纪大了,理家未免力不从心。
三房的夫人太太虽有心,到底隔了一层,众人见过白雪菡这个主子,便不甚信服另一边。
府里的事情料理完,又有一些外院的人递话进来。
出去在外头做事的本家奴才,也有犯了事的求情求到白雪菡面前。
按说不该求到后宅,只是谢昱不管闲事。
谢月臣更是冷心冷肺,不下狠手裁处了人便罢,遑论求情。
众人已渐渐摸清,凡事求到别处都没用,只到了白雪菡跟前,或许还有转机。
白雪菡一听这么多人等着,登时便觉头疼,只先料理了部分,剩下的都吩咐改日再来。
福双便把人一一打发走了。
却有一个年老的嬷嬷认得福双,上前跟她搭话:“夫人身子无碍吧?”
昨晚谢月臣踹门的动静闹得大了,人人都知道白雪菡烧得厉害。
“早退烧了,你若有心,改日再来问安吧。”
“哎……姑奶奶别走,还有几件事要跟你打听呢。”
福双笑问什么事。
原来这嬷嬷姓孙,年岁已高,早几年从府里放出去养老。
她家里有个孙女,今年十七岁了,生得花容月貌,不肯轻易嫁人,也想跟着进府伺候主子。
天下稀罕事不少,放着自由身不要,愿意给人做丫鬟的,恐怕也少见。
福双听了几句,便知她来意。
实则不是真想做丫鬟,倒是想当半个主子。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二爷的厉害?丫头们见了他,连脸都不敢抬,他也不是那等好色之徒。”
谢月臣虽生得一副俊美皮囊,才华人品堪称世间少有,却不是寻常人敢轻易冒犯肖想的。
且不说那鬼见愁的性子,只看他周身仿佛凝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寒意,便叫人想远远躲起来。
孙嬷嬷忙道:“姑奶奶会错了我的意思,我哪里敢想这个?不是听说大爷醒了吗……”
她笑道:“那边总也要有人服侍了,如今听说凡事太太都交给夫人料理,想必还是得经过夫人,我这才来求的。”
福双心中一动。
白雪菡的境况她是看在眼里的。
若真有个人能分走大爷的目光,对白雪菡来说倒是幸事。
只是她不敢随便答应,还是让老嬷嬷改日再来回话。
嬷嬷瞧她脸色,自是百般奉承,只求福双在白雪菡面前提一提。
福双便道:“知道了,您老人家先回去吧,等夫人空了,我再递话给你。”
午后福双逮着时机,先在白雪菡面前透了口风。
谁知白雪菡听了,便说她糊涂:“小丫头不懂,难道你也不知道?咱们家如今这样,大爷的身体又是那样,何苦叫人进来蹉跎年华。”
福双听了,面露惭色:“奴婢只想着能解夫人的烦恼,倒忘了这些。”
“你是有心人,”白雪菡叹道,“我记着你和芸儿的情。”
福双笑道:“我们一心只跟着夫人,夫人要这样说,倒是看轻了我们呢。”
白雪菡也跟着一笑:“你说得对,只是孙嬷嬷那里,还是跟她讲清楚。她也是府里出去的老人,若孙女妆奁不足,咱们也帮着出一份。”
福双应了,第二日便去说与孙嬷嬷听,老人家倒是听得泪涟涟。
只是她那小孙女却跑出来:“好姐姐,让我见见夫人吧!”
福双便知她还不死心,又拿那些好话劝她。
那女孩一急,顾不上羞耻,忙道:“我情愿伺候大爷一辈子,若没有一辈子,我给太太夫人做丫头,也总好过在外头胡乱嫁人。”
福双回来把这话跟白雪菡说了。
她心里称奇,让福双寻一天把人带进来回话。
谢月臣中途进来,听得一知半解,以为她要给他买妾,顿时拉下脸,要开口教训人。
白雪菡忙解释:“并没有这样打算。”
谢月臣近来总是疑心她敷衍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心开始向着他兄长了。
他这才缓了脸色,转身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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